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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華錄

新修第三十六章 虎癡

流華錄 清韻公子 6141 2024-09-11 20:31:00

  袁渙很是奇怪,望著臧洪問道:“許家?哪個許家?”

  “這里?!标昂橹噶酥傅孛?,“沛國許家?!?p>  “沛國許家?”幾人面面相覷,皆是疑惑不解。許氏門閥,在當(dāng)今天下有兩家,一是南陽許家,代表人物便是黨人之一的許攸許子遠(yuǎn);一是汝南許家,僅這一代的代表人物便有許靖、許劭、許虔、許相、許旸等人,乃汝南郡中僅次于袁家的豪門望族。袁渙、射援等人雖是名士,卻不知除了這兩大家族之外,還有一個許家,這便是沛國譙縣的許家。

  許家并非豪門,卻有宗族千余家,自成一體,多出忠勇義士,非是等閑家族可比,也難以用國法束縛,快意恩仇必犯法禁,雖然孝武皇帝滅游俠,俠義之風(fēng)卻仍在民間大行其道,許家便是“聚俠任性”的所在了。

  “聚俠任性,倒有幾分像先秦墨家風(fēng)范?!鄙鋱运泔堬?,便隨意倒在篝火瓦罐旁,渾然沒有黃門侍郎的官風(fēng),這句話更是托出他幾分灑脫之意。

  他身側(cè)便是趙戩、趙儉二人,他兩人出身名門,哪里會像射堅這般隨意鋪地而睡,不禁取笑他道:“文雄兄倒是自在,莫不是有任俠心思?”

  射堅閉著眼睛,也不搭理二人調(diào)侃,絲毫聲音也無,仿佛徑直去睡了一般。

  趙戩、趙儉二人見射堅也不搭理,便轉(zhuǎn)頭望向臧洪:“子源是如何知曉這許家的?”

  臧洪道:“早年家父出任揚州刺史,后轉(zhuǎn)拜匈奴中郎將,途徑沛國曾遇虎襲,便是一位壯士逐虎而去,后來才知道這位壯士是沛國譙縣許家宗族的人,而那時許家便已有這般規(guī)模。諸君但看田壟、山野之中,非止農(nóng)夫、樵人,亦是勇武之輩?!?p>  幾人心領(lǐng)神會,射援不禁反問道:“子源莫非是動了心思?”

  “此為臂助?!标昂榭粗湓?,一雙目光炯然有神,低聲道:“文固不欲為公子謀之?”

  射援正欲張口,卻聽身邊桓范插話道:“公子素來自有打算,子源莫要越俎代庖。”

  “諸君……”臧洪聲音不由低下來,眾人雖是困頓,卻仍聽出他話音轉(zhuǎn)冷,射堅雖已閉目,卻是呼吸漸緩,顯然是靜靜聽著。

  “公子任北事,天子為之支持,太學(xué)為之掾?qū)?,將來必為重臣。諸位皆是當(dāng)世俊杰,多日相隨,公子之長短諸君豈能不知?”

  “你到底想說什么?”射堅驟然起身,讓身邊幾人小吃了一驚,卻皆把目光匯集到臧洪身上。

  “御下以寬,謙虛恭敬,此公子為人之長處,然謀事者不能為兒女私情所累,小仁小義不足為謀,公子正有如此短處?!?p>  臧洪目光掃及諸人,“公子有此劣勢,便如淺水之魚、井底之蛙,縱有抱負(fù)宏圖,亦不得展耳?!?p>  “于是你便想越俎代庖,代為行令了么?”射堅目光如炬,直視臧洪,“你的心思,便是想收這勇武之士為公子所用,待太平道事變,為公子利器,這便是為公子謀?”

  射堅久為內(nèi)臣,臧洪心思豈能瞞過他,見慣朝堂風(fēng)波,他早已鎮(zhèn)定如許,嘴角已露冷笑:“為人臣者,最為重要為何?”

  “忠?!?p>  臧洪不假思索,“為人職守,為主籌謀,方是忠。文雄兄,洪錯了么?”

  “錯了!”

  射堅斬釘截鐵,幾人同時一驚,與射堅相處日久,卻從未見他這般動怒過,便是射援也未曾見過射堅這般過,已是呆住了。

  “忠者,秉正心,避流言,謙遜者,君子不立危墻之下?!鄙鋱哉Z氣冰冷森然,“謀其安,定其事,斷其郁結(jié),此近人所為,公子優(yōu)柔不假,若說寡斷,只怕未必。越位之事,便是自取禍端?!?p>  “為公子謀,何能謂自取禍端?”臧洪話音亦是升高,目光如電,“公子護下,以誠相待,談笑舉止不避我等掾?qū)伲岩娬\心,臧洪年紀(jì)雖小,猶知恩圖報。”

  射堅搖頭,臧洪隨是聰穎,奈何年少鋒銳,不知避諱,他久見風(fēng)浪,囑咐射援在太學(xué)潛心修習(xí)便是希望他能沉淀,如今看來,射援多半也和臧洪相同,想為孫原效死力了。

  “親下庖廚,遮蔽風(fēng)雪,是公子以誠相待。然……”

  “公子心思,可能猜得通透?”

  射堅突如其來的一問,倒讓臧洪呆住了。

  “施恩者,奪人心之舉。”桓范淡淡答道,“張角將反,公子一人入冀州便已失天時;公子非魏郡本土人氏,則再失地利;唯有得人和,方可占一二先機。”

  他望著射堅,眼神中皆是欽佩之色,“如今,范方明白,當(dāng)日黃河分道,公子為何以華子魚、張公儀二君先行北上,而留我等多人在側(cè),便是想在到任之前先得人心,施恩而得死力,好謀算、好謀算?!?p>  當(dāng)初孫原為脫追兵,以張鼎百人分道,而自己在暗,只是身邊帶了數(shù)位掾?qū)伲谝蝗硕?,可謂累贅。如今桓范點破,眾人方才明白孫原何故多此一舉,更走了一趟潁川月旦評,顯然便是借諸位掾?qū)倜⑻熳尤蚊@兩者征募更多的才俊為己所用,而郭嘉、荀攸便是中了。人多雖容易暴露,卻一舉多得,孫原已占盡優(yōu)勢,如今更是盡得士心,得臧洪等人效死力了。

  想通這等關(guān)竅,眾人皆是心頭一震,孫原看似貪念兒女之情,其實已運權(quán)謀,這等心思,當(dāng)真可怕了些。

  臧洪沉吟不語,孫原若是這般心思,恐怕已想著如何收服這支游俠之風(fēng)頗盛的宗族了罷。

  不遠(yuǎn)處,那瘦弱的紫衣公子正褪下外袍給兩位女子蓋上,靜靜坐在坐在篝火旁,不知道在想什么。

  一覺醒來已是天明,林紫夜起了身,正看見李怡萱替孫原梳頭綰發(fā),一時間竟看得癡了。

  雖是露宿,魏郡一眾掾?qū)僖彩倾∈囟Y法,離二女頗遠(yuǎn),清晨早起時孫原已洗漱畢了,雖是山野,村落中的井水卻干凈透澈,此時看見李怡萱已起身,林紫夜雖未起身也是和衣而睡,一眾掾?qū)俦泐櫜坏眠@許多,徑直過來了。

  要看見紫夜將起,孫原尚在束發(fā),知道這位公子少不得與二女閑話,荀攸和許靖生生止了步,其余人以二人為馬首,自然也都止了步。

  李怡萱望了一眼不遠(yuǎn)處的一群肅立的掾?qū)?,俯身重孫原道:“看來過了一夜,他們又有許多話要與你說了?!?p>  此時孫原正跪坐麻布之上,身前不遠(yuǎn)處便是巨大的火堆。昨夜的床榻不過是一堆厚厚的柴草上鋪了一層麻布而已。若非這巨大火堆一夜不熄,昨夜怕是眾人凍得夠嗆,若非孫原地位尊貴,不然連這柴草麻布便都不得了。

  “想來是昨日之事心有余悸。”孫原嘆了口氣,“我去談一談,你照顧紫夜?!?p>  李怡萱取過身旁發(fā)簪,緩緩替他插上,點了點頭:“嗯。”

  荀攸正低頭望著腳下凍土,猛然發(fā)覺孫原近前,連忙拱手為禮:“攸見過公子。”隨即便是一眾掾?qū)偌娂娦卸Y。

  “公達先生免禮?!睂O原拱手還禮,不卑不亢。

  荀攸抬頭看看孫原,仿佛一夜之間,這位太守便換了人一般,說不出哪里不同,便是這感覺讓荀攸頗覺錯愕。

  孫原看了看一眾掾?qū)伲瑔柕溃骸耙灰惯^來,想來各位想了許多,可是有話說?”

  “正是想問問公子打算?!痹S靖拱手道,“此刻亂民如潮,此時再赴魏郡怕是不妥?!?p>  “且……”荀攸隨即接口道:“太平道尚未反,公子只身入亂局,其中險處,公子當(dāng)自知。”

  荀攸此話便是希望孫原切莫自赴險關(guān),上一次諸人皆以為孫原不愿背負(fù)太平道謀逆之事,故而遲遲不赴魏郡,然而一句“大漢之臣,太守之責(zé)”又似乎現(xiàn)了他不愿背負(fù)世間譏諷,是以令華歆、張范先行赴魏郡,看似兩全其美之策,實是孫原不得已而為的下著。荀攸便是看通透了此點,不愿孫原獨自苦惱其中取舍,是以一大早便拉上了許靖,欲在孫原面前一陳厲害,不過看樣子,似乎多此一舉了。

  “誰人說原孤身入亂局了?”

  孫原看這幾位掾?qū)?,臉上竟出現(xiàn)了前所未有的笑容:“局勢雖亂,諸位便是破此亂局的臂助。”

  話音未落,射堅便瞧了自己弟弟一言,不出其所料,射援臉上閃過一絲欣喜之意。孫原這看似不經(jīng)意的一句話,已盡收諸位掾?qū)僦?,許靖、荀攸這般人物縱使看出此乃收買人心之語,也當(dāng)真是受用無比。

  “看來公子已有良策?!避髫⑽⒁恍?,“公子可否盡言?”

  看著荀攸臉上笑容愈盛,這位紫衣公子的臉上亦顯出笑意:“昨夜,公達兄正說是否收服這許氏一門……”

  “公子竟然聽見了?”荀攸驚訝,卻絲毫不見慌亂,說話言語間愈發(fā)平穩(wěn),“敢問公子如何打算?”

  “有君為我謀,原便不再思量了?!睂O原嘴角劃過一絲狡黠之色,荀攸眉宇一凝,隨即釋然:“攸明白,愿為公子謀?!?p>  唯獨許靖心中詫異,這眼神竟和孫宇詭異孤傲神情有幾分相似了。

  “如此,謝過公達?!睂O原笑了笑沖荀攸微微頜首,“原并非有意偷聽,只不過紫夜天生耳力非常,諸位亦不曾遠(yuǎn)離,故而聽到了幾句?!?p>  許靖眉眼閃過一絲訝色,捋髯道:“想不到紫夜……姑娘除了醫(yī)術(shù)高明,竟然還有這等異秉,難得、難得?!?p>  “運數(shù)使然罷了?!睂O原隨意應(yīng)和一句,目光從袁渙身上一掃而過,后者低眉垂目似是不曾看見。也不知孫原到底想著什么,沖眾多掾?qū)俚溃骸爸T位是否皆有話要說?”

  此時魏郡的一眾掾?qū)匐[隱約約已有上下之分,許靖聲名,荀攸為孫原所親近,這一眾人便不由地以這二位為首;其次便是射堅地位尊崇,本是天子近臣黃門,和洽雖是年紀(jì)輕輕,卻是許劭所評的高士;至于袁徽、袁渙、臧洪等人皆出身清正高門,若是在尋??な馗薪允亲现e,然而在許靖這幾人面前少不得要低上幾分了。

  袁渙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欲言又止。孫原見狀,不禁笑道:“怎么,諸位欲言又止,是何道理?”

  正在遲疑時間,便聽得遠(yuǎn)處一陣喧鬧,眾人循聲望去,正是正門方向。

  不遠(yuǎn)處邴原和王烈悄然過來,沖眾人一拱手道:“諸位,晨安?!?p>  孫原帶頭回禮道:“原來是根距兄。敢問這是?”說著,手指正門方向。

  邴原一笑,道:“這一次流民浪潮太過突然,似是有暗手推動,原與彥方兄適經(jīng)此地,便教此地住民結(jié)營筑墻,同時又讓他們遣人出去求援,想來是援者到了?!?p>  昨日,尚有人以邴原為馬首,但凡來人便要請示邴原,如今連邴原都是猜測,想來是出現(xiàn)比邴原更為崇敬之人了。

  然而這其中滋味,倒讓袁渙等人唏噓不已??蓢@、亦有幾分可悲。

  反觀邴原卻一臉坦然:“此處鄉(xiāng)民本是存儲不多,不以原不才,而以性命托付,且勻食活命,說到底仍是原得了鄉(xiāng)民救助。如今援者已至,原也當(dāng)離去了?!?p>  “根距兄有墨者之心,原敬佩。”孫原拱手致意。墨者即戰(zhàn)國時期墨家學(xué)派子弟,諸國戰(zhàn)亂,墨者奔走天下助各國守城,不受回報。孫原以墨者喻邴原,實是恰當(dāng)。

  正說話間,突然聽聞遠(yuǎn)處突然來一聲女子驚叫聲:“啊!”隨后,便聽得圍欄外面?zhèn)鱽硪宦曊鹛斓暮鹇暎?p>  孫原等人霍然轉(zhuǎn)頭,登時色變:這吼聲,分明是一聲虎吼!

  此處平原,哪里來的猛虎?

  隨之而來是無數(shù)尖叫驚呼,四散奔逃的人群如同見了恐怖饑民一般,喪魂丟魄!

  孫原等人正欲攔下人群,便看見不遠(yuǎn)處的驟然打開的正門,有一頭巨大的虎匍匐在地面上,氣機收斂,如同待人而嗜一般!

  一頭真正的猛虎!

  面目猙獰,鋒銳獠牙,低沉虎吼,一雙虎目瞪如血瞳,袁渙等人如何見過這等場面,登時駭然變色,一貫平穩(wěn)如許靖,也不經(jīng)面失血色!

  孫原眉心一凝,只往前一步,隱約已將眾人盡數(shù)護在身后,手中劍氣凝聚,劍印已成,蓄勢待發(fā)。

  猛然間白影閃過,李怡萱絕美的容顏登時出現(xiàn)在他身前:“青羽不可!”

  “然姐?”孫原心中詫異,余光掃過,便看見李怡萱身后那只猛虎四肢凝力,已作勢欲撲!

  他的眼睛在一瞬間慢慢睜大,左手凝聚的前所未有的磅礴劍氣霍然抬起!

  一只纖纖素手悄然搭上他的手腕,輕輕握住了那因為力量磅礴而輕輕顫動的手。

  她的眸眼里盡是關(guān)懷,溫柔如水,遮蓋過了嗜血猛獸的可怕。

  是你么?

  孫原心頭一震,驟然清醒。隨即便聽到一聲崩山裂石的怒吼:

  “畜生——敢爾?”

  聲蓋虎吼,那頭巨大的猛虎周身一顫,突然拔地而起,孫原趁勢望去,那頭猛虎竟被一股力量拋起,重重地倒砸向地面!

  大地轟然一震,那猛虎沉痛怒吼,七竅之中竟然同時流血!四肢意欲掙扎,卻再度被高舉而起,重重砸落地面!

  猛虎慟呼慘叫,身體震動連連,竟是無法再動彈了。袁渙、邴原等人趁勢看去,竟是有一位極其雄偉的壯漢正站在那猛虎的身后,手里正緊握一條長長的虎尾。

  這漢子竟能將這猛獸視如玩物一般!

  不遠(yuǎn)處袁渙抬手擦了一下額頭冷汗,沖身邊的邴原道:“這壯士當(dāng)真可怕?!?p>  “可怕?”邴原看了他一眼,卻是微微笑著,搖了搖頭。

  和洽、許靖等人皆是一身冷汗,聽了邴原這般語氣,不由都皺起眉來。乍見猛獸,眾人皆是冷汗連連,縱然是見過萬千餓殍的可怕景象,仍是不能自主。而邴原這般模樣,莫說動亂,便是冷汗都不曾流一滴。

  射堅正在邴原身后,不禁淡淡道:“根距先生好定力?!?p>  邴原何等心思,自然知曉射堅心中之意。十分話中,倒有五分意思指邴原故作鎮(zhèn)定。他也不惱,也不回頭,只是笑道:“這世間可怕之物,從來不是洪水猛獸,天生之物,遵循天道,自然當(dāng)泰然處之?!?p>  射堅登時明白七分,不禁由衷佩服,拱手而拜:“先生明見,堅不及也?!辈贿^停頓了一下,只見他反問道:“聽先生話中,似是無所畏懼?”

  “原何德何能?”邴原又搖頭道,轉(zhuǎn)過身來,見了射堅模樣,連忙伸手扶起射堅:“掾?qū)俣喽Y,原豈能受得這一禮?”

  他雖知射堅等人皆是魏郡掾?qū)伲瑓s也只認(rèn)識荀攸和許靖,其余人等卻是一個也不認(rèn)識,更不知射堅年紀(jì)雖輕卻已是做過天子近臣的人物,只當(dāng)作他是一個普通掾?qū)倭T了。

  “世間可怕者,原未敢面對?!?p>  射堅聽了愈發(fā)驚奇,身側(cè)荀攸眼光流轉(zhuǎn),似是明白邴原話中之意。

  邴原正看見荀攸模樣,便笑道:“公達先生既然已經(jīng)知曉,不妨請你一解困惑罷。”說罷,便沖眾人微微失禮,轉(zhuǎn)頭去了。

  眾人一晃神,邴原便已遠(yuǎn)了,只得把目光皆留在荀攸身上。

  荀攸搖頭,輕輕一嘆:“諸位皆久歷人世,尚未看破這塵世間最可怕的便是……人心么?”

  那頭猛虎被那壯士重重兩摔,已倒在地上不動了。孫原收斂心神,看著身前女子,凝眉反問道:“這般情急,你還挺身而出?”

  李怡萱輕輕松開手,搖搖頭道:“尋常事,我攔你做什么,只是今日的你太過緊張了,這式劍印能用么?”

  孫原一愣,卻是反應(yīng)過來左手捏的印訣,也不知他心思何等變化,只聽見低聲話語:“我……竟有些緊張了。”

  印訣散去的那一瞬間,邴原正在身后,看見了那式奇特的印訣。

  “孫太守?!?p>  孫原轉(zhuǎn)身,正看見邴原似閑庭信步一般走將過來,便迎上來一步道:“根距兄,看似并不層畏懼。”

  “自然走獸,何懼之有?”邴原仍是前番說辭,淡淡看了一眼孫原牽著李怡萱的手,有望向那頭猛虎方向,道:“如此壯士,當(dāng)真世間少有。”

  孫原隨口答道:“根距兄面色如常,當(dāng)真讓人敬佩?!?p>  邴原面不改色,淡淡道:“孫太守一人當(dāng)猛獸,方顯雄壯。如此說原,豈不是有輕視之嫌?”

  孫原不禁意一眼望去,兩道目光憑空交錯,后者淡淡掃過,便轉(zhuǎn)過頭去,望著那頭猛虎道:“孟子曰‘苛政猛于虎’,人心何嘗不是如此?!?p>  “根距兄話中有話?”孫原眉眼輕抬,只望見邴原的背影,挺拔神峻。

  眼前這朗俊男子只是往前緩步:“太守自知,原何必多言?!?p>  他并未多說,還因為那位力摔猛虎的壯士已朝他走了過來。

  那頭猛虎此刻身邊已圍了不少膽大的村民,眼見得那虎已一動不動了,射堅、袁徽兩個人大著膽子跑近看了看,這頭猛虎足有一丈二三尺長短,恐怕有六七百斤的重量,整顆頭顱遍布鮮血,已是扭曲變形,骨骼碎裂,眼見的不活了。兩人互視一眼,只見對方眼中盡是駭之色:能將這頭兇惡猛獸反復(fù)摔打至此,其勇猛力氣何其可怕!

  兩人再一回頭,那壯士已站在邴原和孫原身前了。

  “在下譙縣許褚,字仲康,見過邴原先生。”

  邴原望著這壯漢,全身筋肉盤結(jié),孫原已是身材高挑足有八尺,而這人更是比孫原高出一頭來,在自己面前更是如同小山一般。

  “手能摔虎,何其雄壯?!?p>  孫原從后面走來,沖許褚拱手為禮:“在下孫原,見過許壯士。”

  許褚看著孫原,拱手道:“想不到公子便是魏郡太守,恕褚失禮了?!?p>  邴原不禁面露贊譽之色,許褚看似莽撞,卻還有幾分心思。邴原本來與許裕熟悉,適才許裕離去,想來正是要迎接許褚,兩人同宗,關(guān)系定然極深。許裕必是說了自己的事情,許褚方才如此上心,反而是孫原這位魏郡太守,并沒有多話,一語帶過??丛S褚樣子,顯然是不曾想到一郡太守竟然如此年輕。

  “豈敢?!睂O原淡淡道:“如此猛虎,空手肉搏之,仲康之勇,可謂‘虎癡’矣。”

  “虎癡?”邴原笑了笑,“可謂佳喻。”

  這個許家,還真是不簡單。魏郡掾?qū)僖恍谢ハ嗫纯?,心照不宣泛起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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