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村長一見這些土坑,臉倏地發(fā)白,哆嗦著嘴唇將事情道了出來。
按村長的說法,就是:十幾年前,一隊商旅暫宿溪嶺。當夜,村里的男人潛進了他們的房間,本是想偷偷摸摸拿走幾件值錢的東西,卻沒想到驚擾了一人,在那人的嚷嚷下,所有的商旅都醒了。他們直言要去報官,男人們慌了神,當即起了殺心,村里的男人都是連猛獸都能捕的漢子,哪是滿身銅銹的富家老爺能比得的。等村長趕來的時候商旅們已經(jīng)死了。
沈頌也不可能殺了溪嶺所有人來平息冤魂的怒氣。
安行旁觀沈頌他們辦什么什么儀式,澆什么什么水,總算是結(jié)束了這場自作孽不可活的鬧劇。
到北鶯山時,安行已經(jīng)餓的前胸貼后背,半分力氣都沒有了。
雕了幾天石頭便有些意興闌珊的公羊項,看見安行氣息奄奄地走過來,立即走過來道:“果子快來看,你瞧著這石頭可有些像我了?”
安行認真瞧了一眼那石頭后,擺擺手:“我看你再刻個幾天它便成一堆石灰了,”又皺著眉頭,道,“我是蝙蝠妖又不是果子精,你可是又搞混了?”
公羊項哈哈一笑:“你可不就愛吃果子,”他湊近些,問,“怎的如此無精打采,可是發(fā)生何事了?”
安行搖搖頭,她只是餓了而已。
想來公羊項也猜到了些許,不然他也不會說:“我們北鶯山有一處園子,種了一棵百年果樹,如今已結(jié)了又大又甜的果子。你,可想嘗嘗?”
安行自是想嘗一嘗的。
“此去直行,往東邊走二十步,再往西邊走十七步,隨后再往西南方走七步便到了?!?p> 此去…直行,往東邊走二十步…安行走得很是認真。
“再往…”聲音戛然而止,安行盯著前方輕輕眨了眨眼睛。
北鶯山的廊庭下總會掛上許多刻有咒文的木牌,山主司懷告訴她:這是為了讓眾弟子不忘初心,銘記隨時可以救自己一命的保命符。
木牌被風(fēng)吹得搖搖晃晃,時不時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廊下少年在拭劍。
“蘇…蘇…”蘇什么來著?安行想不起來便作罷,“倒是可以去問問他可認識蘇魏知…”
一片黑色衣擺出現(xiàn)在視野,蘇杳抬頭,便見到了南苑那位客卿。
那位客卿說了句俗氣的開場白,她說:“我們似乎在哪里見過?!?p> 自是見過,就在昨天。是以蘇杳點了點頭。
就見那位客卿揚起一個笑容:“我是安行。我記得你姓蘇,不知你可認識蘇魏知?”
蘇杳不認識蘇魏知,卻是覺得她的牙齒白的晃眼,又覺得可能是因為今日的陽光太過燦爛,溫柔了人的眉眼。
姓蘇的不一定認識蘇魏知,安行不會失望。
可經(jīng)這一茬兒,她卻忘了該往哪邊走,算了算時間也該到飯點了。
天色剛亮,送果子的小弟子早已端來了新鮮的水果。南苑客卿是只妖的事情早已傳遍北鶯山上下,許是以往的邪祟妖媚太深入人心,小弟子將果子送到便急匆匆地離開,如同背后有只吃人的猛獸。
北鶯山是修道仙地,應(yīng)是最忌諱妖邪之物的,但是凡事都有例外,誰讓安行與一山之主相交甚好呢。
“司懷…”算算日子也差不多快半個月了,也不知他出關(guān)了沒有。
要見司懷,還得先找到沈頌???,沈頌似乎特別忙,不過昨天剛回來,安行又找不到他了。
她暗戳戳想到:他莫不是有個秘密小黑屋不成?
這樣又過了幾日,安行百無聊賴的乘著樹蔭,讀著陳紀那邊淘來的話本。
話本皆是以兩廂誤會、破鏡重圓的情愛為主,她嫌棄地“嘖嘖”了兩聲,道:“竟沒想到,如此少年郎竟也喜愛這些東西?!?p> “你不喜歡,便可還來!”樹下傳來不愉的朗朗少年聲。
安行毫不猶豫地向下丟了兩本去。
“哎!還有一本呢?”陳紀調(diào)侃一笑,“嘴上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p> 安行皺眉:“你何時給過我第三本了?!?p> “本就…”聲音忽的停下,兩本黃頁小書在空中翻轉(zhuǎn),最后落在安行懷里。
安行不解地向下望去,就見陳紀僵著身子立在樹下,而他前面站著的竟是幾日不見的沈頌!
“你在這里做什么?”沈頌道。
明明是平常的語氣,陳紀卻哆哆嗦嗦,說出來的話都有些結(jié)巴:“方…方才…”
“方才”了許久都未道出個所以然,沈頌便接道:“方才,你在拋什么?”
陳紀心中大驚:“沈師叔,沒,沒拋什么…”
“是嗎?”沈頌也不知從哪里拿出了一本黃頁小書,聲音冷淡,“不要告訴我這不是你的?!?p> 正是那不見的第三本,陳紀萬分懊惱。
“門規(guī)三百遍。”
“是…”
安行摸摸下巴:所以那第三本是在什么時候丟的?
“安行。”樹下再傳來男聲。
愣神中的安行下意識回答,又覺不對,才探出頭來。
果然,樹下男子已然知道她在這里了。
“有人找你?!鄙蝽灈]有廢話。
“嗯?”語氣雖疑惑,可安行到底是猜到了是誰。
北鶯山下,有一條小河流,河邊種有一棵梨樹。這個季節(jié)已是結(jié)了果子,只是不知甜不甜。
安行嘗了嘗,瞇起眼將那口梨子吞下:有些澀。
一旁遞來一個不怎的漂亮的梨子,安行又嘗了嘗:甜的。
“…太陽外圍有一個圈,便是他們的標志?”安行舔唇,問。
阿回點頭,滿是皺紋的臉有點點精光。
“他們走的太快,只留下一個殘局,除了這個標志沒留下任何線索?!鄙n老的聲音還帶著些沙啞。
“如此便夠了?!?p> 一只手撫上她的鬢角,安行彎了眉眼。
“萬事小心,切不可魯莽?!卑⒒夭淮蠓判?。
安行回之一笑:“且放心,我沒事的?!?p> 有一種人什么都會,完美的不像話。阿回便是如此,她在年輕時,應(yīng)該也是極被人吹捧的??上О残信c阿回是她不復(fù)年輕時才遇著,要不然也能瞧瞧當時阿回的風(fēng)采。
……
“吱呀——”
紅繡鞋踩在木制的樓梯上,留下了不明顯的腳印。
新娘提著燈籠小心翼翼地往上走,時不時驚擾幾只肥胖的老鼠,從她腳下竄過。
新娘驚叫一聲,手下不穩(wěn),燈熄滅了。接下來,就是無休止的黑暗。
顫抖著繼續(xù)往上走,手撫在石壁上就是黏膩膩的觸感。也不知走了多久,腳下踏空,原來已經(jīng)到了盡頭,新娘再次摸索著向前走去。
就在此時,耳邊聽見一聲老鼠叫,心頭緊繃的一條線一斷,她嚇得腳一軟竟摔倒在地,還來不及起身,一個東西便落在她臉上,毛茸茸一團,那是幾只腐爛到發(fā)臭的老鼠,新娘再也忍不住“啊”的一聲,將那幾只老鼠狠狠摔在地上。
剎那間,四周聲音漸起。一只老鼠從頭頂落下,接著一只又一只,似乎要將她淹沒,它們的牙齒不斷啃食著她的皮膚。
新娘驚恐地向后退去,雙手不停的把一只只老鼠從她身上拍下。突然,腳下一空,她瞪大雙眼向后倒去,身后,便是無盡深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