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陰溝翻上來的新王
金石國除首都金石城，還有其他幾十個山城，疆域不算特別廣，卻也是基礎(chǔ)穩(wěn)固，屹立數(shù)百年。
這些個小山城，各有自己的聚落，一些零星的林地，耕地遍布這些小城。西方邊境還有一片石礫，沙丘混合的沙漠，地處干燥，居民不多。
金石國人口比草原上的牧民多上萬倍，金石城跟草原隔著北麓，掌握極佳的貿(mào)易樞紐位置，各國往西的貿(mào)易多半會途經(jīng)金石城。
長久以來與金石國比鄰的草原部族，民風(fēng)剽悍，一直被金石國視為通商阻礙，時有盜匪劫持財物，綁架商隊的滋擾，尤其是草原上鬧饑荒時。
實力不強的商隊常常必須繞道而行。
新任的國王這幾年治理有方，正儲糧備戰(zhàn)一舉拿下草原。
盡管新王治績不差，卻不得百姓愛戴，原因不出這個國王似乎是憑空冒出的。以前的國王常會尋訪民間，關(guān)心百姓生活，可這個新王卻鮮少有人見過。
在萬俟奎薨后，萬俟王室陷入紊亂，第一順位能接任的人選是萬俟奎的叔父萬俟桓。
萬俟桓也就是小駱的父親。
可惜他體弱多病，長年因咳疾臥床，以藥石吊命，大家都知道他去日無多，朝廷官員心里更不曾真正把萬俟桓當(dāng)作儲君人選。
萬俟駱當(dāng)時只有十歲左右，父親早逝。眼看權(quán)臣外戚蠢蠢欲動，萬俟駱的母親決定把他送往沙漠娘家暫時避禍。不料途中小駱貪看偶戲，可能被當(dāng)?shù)卮跞斯諑?，發(fā)賣為奴，輾轉(zhuǎn)成了彤雉的練武對手。
孰料就在小駱失蹤的同時，一個自稱萬俟王室遠親的親王，自稱從最富庶的山城鐸城而來。說自己是萬俟奎民間庶出之子，自他出現(xiàn)在金石城后，朝中爭議不斷，沒有一個官員相信這個天上忽然掉下來了民間庶子，這人也無憑據(jù)，只一口咬定自己就是萬俟子孫。
不出幾天后，怪事發(fā)生了，朝中所有官員不知怎么被說服，人人簇擁著新王萬俟磊登基，就這樣金石國忽然出現(xiàn)了一個新王「萬俟磊」。
民間對于新王的傳說不斷，有人說是萬俟奎年輕時出外狩獵遇上了山城的農(nóng)婦，便有了今日的新王。
只是農(nóng)婦已有夫婿，萬俟奎不可能讓農(nóng)婦入宮，便賜予一方土地耕作，起碼保她全家衣食無虞。
后來萬俟磊長大后經(jīng)商有成，剛巧天賜良機，在朝中全無人脈的情況下，竟順利登上大位，讓人嘖嘖稱奇。
但也有鐸城縣民聲稱，根本就沒聽過什么農(nóng)婦的故事，當(dāng)?shù)匾矝]有這戶人家，萬俟磊經(jīng)商的故事更是杜撰出來的。
無論民間傳說如何，朝堂官員到皇室宗親皆無人有異議。
尤其新王上任后，治安改善，盜匪減少，百工百業(yè)都比前朝要活絡(luò)，生活比以往富裕許多，除了失蹤案忽然頻繁增加，幾乎挑不出錯來。
不多久，大家早把新王來歷不明的傳說拋在腦后。至于失蹤的百姓也多是街上乞兒，窮賤之輩，非但無法引起一般人的矚目，甚至有百姓認為乞兒消失是新王的治績，因為人人安居樂業(yè)，放眼望去再無流離失所之人。
客棧的小二，正和小駱小聲地聊到新王萬俟磊的事。
「不瞞您說，公子，我們市井小民哪管上面是誰，只要日子好過，就算新王是陰溝里翻上來的大老鼠，也不干我們小老百姓的事。」
萬俟駱心想，所以，就算我再正統(tǒng)，身份比新王更尊貴，于百姓來說根本無關(guān)痛癢？
「但有一事我就想不明白了?！剐《又f，
「我們開茶樓酒肆的，夜間都會「施餕」，也就是將殘羹剩飯施給乞兒。這些年來，受施舍的乞兒漸漸少了，除了年紀大的還在，一些從西方逃荒來的青壯年，那是一個接一個的失蹤。那些個叫花子都互相認識，我問他們這些人都去了哪？沒人知道?。『髞磉B問的人都沒啦！這幾年只剩幾個老者還來領(lǐng)剩飯。」小二壓低了聲音。
彤雉從樓上悄聲下樓，早在樓梯上時就已經(jīng)聽得入神，不想打擾小二說故事，一臉若無其事的在小駱身旁找個位子坐下。
小駱見她一身粉紅裝束，襯著她的水潤朱唇，色似桃花，殊不知這裙裝是清霜昨夜帶給她的。上乘的緞料垂墜在彤雉凹凸有致的身形上，多了些女人味。
小駱當(dāng)下失神地盯著彤雉看，雙耳泛紅，心中思緒萬千，早聽不見小二還在絮叨。
「接著說，我是公子好友，自己人?！雇魧@故事可有興趣了，支著頭，一雙妙目盯著小二，不讓小二停下。
「后來啊，有個叫三牛的老叫花子，說他看到其中一個叫阿虎的中年乞丐，半夜在林邊走動，三牛就叫了聲阿虎，那阿虎轉(zhuǎn)過身來，眼中無神，臉色發(fā)灰...一手一腳倒置，朝著三牛走來或是爬來，有時跳來，好似不懂如何用四肢行走一般?！?p> 「口中喃喃地說救命！救命！三牛怕極了，轉(zhuǎn)身連滾帶爬沒命似地逃，后來在一個樹洞里躲了一夜，隔天才回到城中，此后他就半瘋半醒的。清醒的時候他就會對人說這故事，你跟他說阿虎，他就嚇得屁滾尿流...」
小駱只當(dāng)這小二胡說，便喝斥
「荒唐！難道還鬧鬼不成？」
「公子，那不是鬼，三牛說他有影子?！剐《蛄藗€哆嗦，一手半掩著嘴，好似怕人聽見是的。
「哪個林邊？」彤雉眉頭緊鎖的問了小二。
「北郊那邊，離國王的獵場不遠?！?p> 「有面很長的墻是嗎？」彤雉正細細思索小二的故事。
「我也不確定，姑娘想知道遇到三牛時可以親自問問，只可惜他已經(jīng)瘋瘋癲癲，說的話也不知可不可信。」掌柜的叫喚小二，小二才想起自己還在當(dāng)班，立刻去招呼其他客人。
「彤雉，我們初來乍到可別惹麻煩上身?！剐●樣行?dān)心，畢竟自己目前還沒有保護彤雉的力量，凡事要謹慎才是。
彤雉敷衍的點點頭應(yīng)了一下，心中想著北郊螭龍?zhí)丁?p> 「清霜昨晚跟我說今天要帶你去找你母親，這都什么時辰了？」
「昨晚？你們昨晚見面了？」小駱想不起有什么機會他倆可以會面。
「是啊，我起先在湖里洗澡...」彤雉忽然想起清霜叮囑她，不可對人提起昨夜之事。
「后來，后來...，回客棧在門口遇見了他?！雇舫读藗€小謊。
「什么？什么湖里？」
「何洗澡時？」
「有無旁人？」
三個問題問完，小駱腦中雖無光珠，卻仍有奇怪的畫面出現(xiàn)。他的耳朵瞬間通紅，額頭微微發(fā)了汗。
彤雉只覺得他在北河那兒得的熱癥，好像又復(fù)發(fā)了，「頭面紅腫，多汗氣蒸，語無倫次，阿曼說這是斜毒入侵?！?p> 要不是小二送來酒水小菜，小駱可能無法離開這個話題，為了掩飾窘態(tài)，小駱深深的吸了口氣，穩(wěn)住自己。
他忽然俯身貼在彤雉耳邊小聲地說，「你今天特別美！」
彤雉可以感受到他的臉頰發(fā)燙，說話時的氣息也弄得她耳朵有些癢。
彤雉挑眉問道，「你確定不是俗艷？」對于清霜的評語，她顯然有些介懷。
彤雉反手貼著他的額頭，「小駱，你生病了嗎？怎么臉這么燙？」
清霜跨進門檻時看到這一幕，搖搖頭嘆道，「這村姑蠢鈍不堪，絲毫察覺不出小駱的心意。看來小駱往后是注定要為這女人傷心了。」
「萬俟駱，隨我來，舅母急著見你?！骨逅獙捫湟粩[，手心一翻指著門外的小轎。
小駱拉起彤雉的雙手，看著她的眼睛，「一起去吧！」
彤雉搖搖頭，雙手又推又拒的縮回。
「不了，我這外人在不方便。你快去吧！」
「村姑說得沒錯，留她在這，等舅母確認你身份后再談別的吧。」清霜擺擺手讓下人領(lǐng)著小駱上轎，自己跟在小駱后面離開了客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