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文琪來到路邊，身后樓道的防盜鐵門緩緩關(guān)上。
鐵門合上的瞬間與門框撞擊出“哐”的聲響，伴隨著落鎖的“咔嚓”聲。葉文琪家所在的這幢樓已經(jīng)是小區(qū)最深的區(qū)域，夜已黑，冬日的夜晚四周靜悄悄的，也讓這關(guān)門的聲響顯得格外清晰。原本低著頭的人被這聲響驚動抬起了頭，看見站在路邊的葉文琪，身形一頓，又邁開了腳步。他三步并作兩步走近，在她面前一步的距離停下。
葉文琪愣愣地看著鄧然摘下口罩，細白俊逸的臉，狹長如絲的眼，近在咫尺，卻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剛才還在電視里的人，剛才還讓自己心神不定的人，怎么忽地就在自己眼前了？
“才剛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怎么就下來了？”磁性的嗓音低低地響起，帶著笑意。
“在窗口看到了……手機……沒拿……”葉文琪眼睛睜得很大，幾乎是無意識地開口。
鄧然輕笑出聲，目光鎖住葉文琪，從秀美的眉，水光流轉(zhuǎn)的眼，到挺秀的鼻，小巧殷紅的唇，細細描摹著她的五官，素面朝天卻要命地吸引著他。一個月來，鄧然只隔著手機與她視頻通話過幾次，而這樣望梅止渴的視頻通話每多一次，便讓想念如同層層包裹的雪球，又厚重幾分。
所以……
“你怎么來了？你不是……”葉文琪問他。
“剛剛看電視了嗎？”
《想見你》，所以我來了！
“嗯，看了?！比~文琪點頭。
《想見你》，我知道！
靜靜的，兩人只是看著對方。
葉文琪穿著白色的珊瑚絨睡衣，只是居家穿著的款式，用料并不很厚實?？吹贸鏊鰜淼煤芗?，只在睡衣外披了一個毛線披肩，大紅的顏色在白色睡衣的襯托下顯得十分熱烈。腳下是一雙深灰色的羊毛拖鞋，前端是露趾的設計，在密實的羊毛中依稀可以瞧見她套著粉色襪子的腳尖。
“你冷嗎？”
“你不冷嗎？”
兩個人同時出聲。
葉文琪手虛握成拳摸了摸冰冰的鼻尖，笑了。
鄧然也笑，然后脖子一縮，眉頭一皺，帶著些孩子氣道：“冷啊！可冷了！”
他的穿著與剛剛電視里的絲毫未變，可現(xiàn)在是在室外，不比演出場館的溫暖，雖說S市算是江南水鄉(xiāng)，可畢竟是深冬了，最低氣溫也要逼近0度，一件單薄的皮衣自然不足以抵擋低溫。
看鄧然這樣瑟縮著，葉文琪下意識地前傾了一下，又停住，有些手足無措。
鄧然垮下臉來嗔道：“我特地抽了空檔過來，你難道連一個擁抱都不舍得給嗎？”
說罷，向她張開雙臂。
葉文琪也終于不再猶豫，上前一步，慢慢伸出手，輕輕地環(huán)抱住鄧然的蜂腰。
一聲若有似無的輕嘆在頭頂上方傳來，仿佛有著巨大的滿足卻忐忑著不敢輕易表露。男人打開的手臂穩(wěn)穩(wěn)合上，將她圈起，堅實而有力。
葉文琪的臉貼著鄧然的胸膛，黑色的皮衣染了夜露，有些冰涼，她卻覺得剛好，可以緩解此刻自己臉上的燙。屬于他的氣息混合著皮衣的味道，直往她鼻尖鉆，她閉了閉眼，索性放任自己深深呼吸，汲取著這屬于他的氣味。眼簾合上的瞬間，自己仿佛掉落在一個異空間，周身被綿軟包圍。仿佛在云朵里，卻厚實可觸，沒有云朵那般輕飄；又像置身于深海，卻溫暖舒適，不似海水的冰涼。
終于還是沉溺其中了嗎？終于也必須承認了嗎？承認自己也是那么想念他，想念他的一顰一笑，想念他對自己說話時的樣子。雖然隨時可以看見他，但那又怎么能一樣呢？無論他的劇集在電視機里回放多少次，無論他在微博中出現(xiàn)多少次，都不夠，怎么會夠！抵不過他在自己面前染上的一抹笑意！
環(huán)在鄧然腰上的手不自覺地緊了緊，鄧然的欣喜從心底嗖地冒了出來，取代了那一絲忐忑。他圈在葉文琪后背的手臂也更用力了些，讓她更加緊密地貼在自己胸膛。手觸到她垂在后背的頭發(fā)，順滑柔軟，讓他忍不住握起一束在指尖輕輕纏繞。
他聽到輕輕的柔柔的悶悶的聲音從自己胸口的位置傳來：“這樣還冷嗎？”
“不冷，從來沒有這么暖和?！?p> 嗤的一聲笑音從胸口鉆了出來，鉆進鄧然的耳朵，那樣動聽，動聽到鼻尖竟有些酸脹。
靜靜的擁抱被一陣震動打擾，是鄧然的手機。葉文琪趕忙松開了手，鄧然皺了皺眉頭，也不情不愿地放開了她。
兩人分開的剎那，葉文琪的手在空氣中顯得有些尷尬，她僵了僵，然后將手慢慢放進了口袋，一只手觸到口袋里冰冰涼涼的鑰匙，整個人被激得顫了顫。
真冷啊，怎么剛下樓的時候沒覺得？
鄧然從風衣內(nèi)袋里取出手機看了一眼，掛斷了，又放回去。
“不接沒關(guān)系嗎？”葉文琪問道。
“沒關(guān)系。”鄧然的眼睛緊緊盯著面前這張紅潤欲滴的白凈臉龐，“我是掐著時間出來的，還要趕回去倒計時。”
“嗯……那你快去吧。”
今年跨年晚會的現(xiàn)場是在S市東部的高新開發(fā)區(qū)里新造的演出場館，與葉文琪家的距離幾乎是橫穿整個市區(qū)了，車程也需要至少一個半小時。從鄧然的身影出現(xiàn)在葉文琪的視線的時候，她便知道了，先前演唱完畢他為什么會那么匆忙地下舞臺，那是因為他在搶時間，希望可以盡量快地趕過來。剛剛的那個電話，葉文琪猜想多半是霍揚來催他了。
鄧然卻沒急著走，而是又將手伸進了口袋，摸出了一樣東西，遞到葉文琪面前。
是一個發(fā)簪。銀質(zhì)的，一頭尖尖，另一頭簡單線條勾勒出兩條魚兒的樣子，嬉戲著逐浪戲水。
“給你的，新年禮物?！编嚾徽f，“我在一個古鎮(zhèn)看到的，覺得很適合你。”
第一眼看到這個簪子，鄧然便想起了那天葉文琪在他公寓用一根筷子綰起長發(fā)，在灶臺前忙碌的樣子。
“謝謝你。”葉文琪伸手接過簪子，指腹摩挲了一下那兩條魚兒。
鄧然看了一眼她披散著的黑發(fā)，拿起簪子想要幫她把長發(fā)綰起。比劃了幾下，卻完全不知道從何下手。
看著鄧然的手足無措，葉文琪笑了，接過發(fā)簪，雙手舉過腦后，三兩下便用簪子綰起一個發(fā)髻。完成后轉(zhuǎn)過頭給鄧然看。
發(fā)髻邊垂下一縷發(fā)梢，兩條魚兒在她發(fā)間嬉戲而出。
“好看！”鄧然由衷感慨。
葉文琪回過臉，卻囁嚅道：“嗯……我沒有準備禮物……”
鄧然調(diào)皮地揚了揚嘴角：“原來我沒有禮物嗎？”
“要不然我過兩天補給你？”葉文琪拽了拽肩膀上即將滑落的披肩。
“那禮物我可以自己選嗎？”鄧然看著她。
葉文琪松了口氣：“可以啊，你想要什么？我去準備?！?p> “不用準備，”鄧然說，“現(xiàn)在就可以?！?p> “什么？”葉文琪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出門著急，她可是什么都沒帶。
鄧然指了指她的肩膀：“天太冷了，你的披肩可以給我嗎？”
披肩？哦，出門的時候隨手抓了條披肩，是自己手鉤的，用了好多年了，大紅的顏色，兩頭各墜了一排流蘇。
“好啊，不過有些舊了呢，手工也……不太好?！?p> “不，它很好。”原來是她自己織的嗎？真是太棒了，簡直是賺到了！
葉文琪低頭摘下披肩，披肩編得很寬大，她將披肩縱向?qū)φ墼賹φ邸｀嚾晃⑿χ此膭幼?，看她三兩下把披肩變成了一條圍巾。鄧然低下頭，葉文琪踮起腳尖將圍巾掛到他的脖子上，然后將較長的一端圍上他修長的頸項。
鄧然攏了攏脖子上的披肩，深呼吸。嗯，果然暖和多了，還帶著她溫暖的芬芳。
葉文琪很慶幸自己當時把披肩鉤編得足夠的大，此刻圍在鄧然身上，以鄧然這樣的身高，也并不顯得很短。
“嗯嗯，還不賴?！比~文琪點點頭，看見自己的東西出現(xiàn)在鄧然的身上，覺得那么和諧，心里特別舒坦。
“當然，何止是不賴。我很喜歡?！彼粗约旱难凵耖W閃發(fā)光，鄧然心里樂開了花。
鄧然手機又響了，這次他接了起來：“嗯……知道了，馬上?！?p> 葉文琪踮起腳尖瞄了一眼鄧然的手機屏幕，上面的時間顯示已經(jīng)10點多了。
“你快去吧，要趕不上了?！?p> “嗯，我走了，你快上去吧，別感冒了?！迸缃o了他，葉文琪的衣著更單薄了。
葉文琪點頭：“好，那我進去了。等下……電視里見?！?p> “好！”
看著葉文琪進了樓道的鐵門，鄧然才掉轉(zhuǎn)頭，一邊將口罩戴上，一邊跑步離開。
葉文琪回到家里，瀟瀟仍然睡得很安穩(wěn)，電視里的晚會還在繼續(xù)。她拿起放在五斗櫥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咖啡已經(jīng)冷透了，涼涼的劃過喉間，帶來舒爽清涼。
手機亮了一下，葉文琪拿過來解鎖。除了第一個鄧然打來的未接來電，還有三個霍揚的來電記錄。她笑笑，霍揚怕是真著急了，她也不免有些擔心，他能趕上嗎？別耽誤了才好。
時鐘的指針飛快地轉(zhuǎn)，很快離0點只有不到10分鐘了。幾個主持人在舞臺上站定，留在倒計時環(huán)節(jié)的藝人們也排鋪開來，葉文琪細細地看了，沒有鄧然。
主持人已經(jīng)來到藝人中間，邀請他們分享新年祝福。時間繼續(xù)前行，剩下沒幾分鐘了，葉文琪甚至可以看到女主持人有一張手卡一直在往后排。
她看了看手機，霍揚和鄧然都沒有發(fā)來新的信息。
她有些煩躁了，她很怕因為自己，讓鄧然的工作出現(xiàn)問題，哪怕只是一點瑕疵。
終于，在倒計時還剩三分鐘的時候，葉文琪終于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躍上舞臺。不僅僅是黑色風衣大長腿，也不僅有帥氣逼人的顏，還有多出的那一抹溫暖的紅。
女主持人顯然松了口氣，趕緊湊上前：“鄧然，再次上臺好像有些不一樣了，這條圍巾看起來很紅火，很有新年的氣氛啊?！?p> 鄧然接過麥克風：“今天能來S衛(wèi)視陪大家倒計時真的很開心，這是我得到的第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份禮物，好看嗎？”
主持人連連點頭：“嗯嗯，特別好看，是很重要的人送的嗎？”
鄧然笑了笑并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在剛剛我完成了我的一個新年愿望，也希望我的這份幸運可以傳遞給大家，祝愿大家在新的一年里也能心想事成?！?p> 支持人還想提問，但顯然時間不夠了，鏡頭切換到了全景，舞臺上的大屏幕中跳出了倒數(shù)的計時。
所有人齊聲倒數(shù)：
“10！
9！
8！
……
4！
3！
2！
1?。 ?p> 嘀——手機信息提示音響起。
[琪琪，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鄧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