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吧？”笪千潭問道。
蘇暮槿搖搖頭，她懷中的黃粱則打了個噴嚏。
“用內功給它去去寒。”笪千潭提醒道。
“嗯。”對蘇暮槿而言，這已經(jīng)是很簡單的事情。
“既然都出城了，那就讓黃粱帶我們過去，如何？”
蘇暮槿思索。
剛在潛入唯江底時，她留了個心眼，從江下向上看去，城墻周邊并沒有衛(wèi)兵警戒，可見蘇青伏并沒能量讓整個乾州城都為他尋找越獄之人。
“走吧，”她低頭問道，“黃粱，行嗎？”
“沒問題?！秉S粱從蘇暮槿身上跳下，猛烈地抖動身體，水立刻被濺開，幾秒過后，它又成了巨獸模樣。
蘇暮槿和笪千潭坐到它身上，扶穩(wěn)后，黃粱便奔跑起來。
“真是快！”笪千潭大聲地說道，風在兩人耳畔吹得生響，“比騎馬爽快多了！”
“那是！”蘇暮槿附和道。
“我們方向對嗎？”笪千潭不太確定，他在此前從未聽說過郭家村，但黃粱似乎信心滿滿地在朝一個方向奔去，這讓他有些許擔憂。
“對的?！碧K暮槿說道，“乾州的地圖已經(jīng)印在我腦子里了?！?p> “佩服，我始終記不住這些東西。”
“用心就記住了?！?p> “是嗎?！斌吻堵柤纾疤K小姐，等你到了那個郭家村后，遇上等你的人后，你準備做什么？”
“之后……”蘇暮槿沒有想好，她現(xiàn)在只想著和蘇留風見面，至于后面的事情，“之后我要去淮正村。”她記起來了。
“淮正村？”
“是，我的一位獄友家母在那，我們要把她接出村中。”
笪千潭沒問原因，而是問道：“那之后呢？”
“之后？”
“你們要把她送到哪？你們自己呢？又要去哪？”
“我不知道，”蘇暮槿自小生活在江淮大牢，在外邊沒有依靠，“那個等我的人應該會有辦法。”
“這樣啊。”笪千潭好像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閉上嘴巴，沒再多說一句話。
兩人沉默地坐在黃粱背上，一晃就是兩個時辰。
最后笪千潭打破了沉默：“蘇小姐不覺得困嗎？”
蘇暮槿搖頭，告訴他：“這一年隨內功的增長，幾乎不會有倦意了，即便有，就像方才，睡一兩個時辰就足矣?！彼ゎ^看向笪千潭，眼前的少年也絲毫沒有困的樣子，精力充沛、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倒是你，你也不覺得困嗎？”
笪千潭打了個哈欠，道：“我是有些犯困，不過剛才一路小睡，基本能維持住身子?！?p> “你剛才在睡覺？”蘇暮槿覺得不可思議，她雖坐在他身前，但能感覺到他一直在警惕四周。
“淺淺小睡，既可補充睡眠，還能注意周圍情況?！斌吻睹靼滋K暮槿的疑問，回答道。
蘇暮槿在前面點點頭，嗯了一聲。
“你這功夫是從哪學的？”笪千潭好奇地問道。
“還能是哪，不就是江淮大牢里?！?p> “那大牢的獄長還教你功夫？這是明擺著想要你逃跑??！”笪千潭很是吃驚。
“不，”蘇暮槿心想，那蘇青伏哪是這么好心的人，“你聽過《雕日紀》嗎？”
“沒。”
“那就算了?！?p> “說說唄?！?p> “到了?！碧K暮槿打斷話題。他們眼前立了一個牌子，上面刻著“郭家村”三個扭曲的字。她率先跳下。
太陽已露出一角，黃白的陽光鋪射在大地之上。
笪千潭隨后跳下，站在蘇暮槿身邊，他環(huán)視這寧靜的村落，道：“你們約定好在哪相見嗎？”
“沒?！?p> “倒也沒關系，反正這村子不大，我們直接開始找?！?p> 笪千潭動身，卻發(fā)現(xiàn)蘇暮槿站在原地。
“怎么了？”
“他或許還沒來。”蘇暮槿心中不安，小聲地說道。
“找了再說，走吧。”笪千潭拉住蘇暮槿的手臂，拖著她向村莊里走去。
郭家村確實不大，它地處乾州南邊一隅，再往南幾公里便是淮正村。乾州南邊的這些村落向來不受人們重視，經(jīng)濟凋敝，發(fā)展緩慢，即便在尚朝騰飛之時，也沒能沾上福氣，始終蝸居南邊，沒能發(fā)出一丁點聲響。這兒的青壯年大多背井離鄉(xiāng)，前往大城尋求機遇，整個村莊都散發(fā)出殘缺凋敝的氣息，好像個老者正竭力嘆出最后一絲氣。
他們向村里走去，發(fā)現(xiàn)來來回回也就半個公里的距離，茅屋凌亂地分布在黃泥主路兩側，家家戶戶都還在沉睡之中，沒有活人的身影。
“看來確實沒來?！眱扇嗽诖逯凶哂邪雮€時辰，一聲雞鳴，才讓他們意識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晨。
笪千潭伸了個懶腰，走到一家的井口邊?！敖栌靡幌?。”他自言自語道，雙手合掌向井邊人家鞠了一躬。
他蹲下身子，從里邊舀了盆水，洗臉漱口。
“蘇小姐要嗎？”他問蘇暮槿。
“謝謝。”
笪千潭隨即給蘇暮槿端上一盆水。將棍子杵進泥地里，斜靠在上面，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家剛開門的小店，門口的旌旗被凍僵，在風中呆滯地飄動，“我們就到那家村口小店等等。”
“嗯。”
兩人走向小店。
“兩位客人！”店主看到一男一女向他們店里走來，殷勤地招呼道，“這么早，來，坐。”他把肩上那塊破布甩下，擦了擦已經(jīng)顯露原木的板凳，讓蘇暮槿和笪千潭坐下。
“謝謝。”
“客人要些什么？”店主是個老頭，仿佛已經(jīng)有很多年沒有外人光顧這里一般，他笑瞇瞇地問著，臉上的皺紋都擠成了花。
笪千潭看著他。
“噢，對，我這東西也不多，早晨也只來得及準備肉包、菜包和湯?！?p> “肉包多大一個？”
“這樣，比拳頭小一點?！钡曛鞅葎?。
笪千潭看向蘇暮槿。蘇暮槿說道：“我一個就夠了?！?p> “拿三個肉包，有什么湯？”笪千潭摸了摸口袋，慶幸?guī)Я俗銐虻你y兩。
“這個……大冬天的，就給二位做枸杞湯吧?！崩项^建議道。
“行。要幾文？”
“五?！钡曛髋e起五指。
“拿去?！斌吻稄囊轮腥〕鑫逦腻X，放在店主那雙皺巴巴的手中。
“好嘞?！钡曛鳉g喜地把錢塞入沾滿油漬的口袋中，吸了吸鼻涕，愉悅地走進廚房。
“這個村落好像連客棧都沒有?！斌吻墩f，“你準備在這等到多久？”
“你要回去就先去吧。”
“那不行，我向小姐保證過要照顧好你的?！斌吻犊聪蚵愤叄@個小店的對面是一棟平矮的茅房，里面幾只瘦弱的豬窩在豬圈里，瑟瑟發(fā)抖，他說道，“起碼等你到遇見你要見的人——他叫什么名字？”
“蘇留風?！?p> “也姓蘇啊。”笪千潭問道，“是親戚？”
“不是?！?p> “二位！”老板端著一盤熱騰騰的包子放在兩人面前，“湯要再煮煮。”
“嗯，我們不趕時間?！碧K暮槿接過盤子，拿起盤中的筷子便吃了起來，她見笪千潭沒動筷子，便問道，“你不吃嗎？”
“吃?！斌吻哆@才拿起筷子，“你兩個，我一個。”
“??？我不說了我一個就夠了嗎？”
“沒事，吃不了就放兜里?！斌吻兜?，“待會你見著那位蘇留風，必然還有走長長一段路，就當備用的干糧?！?p> “那你還不如多給我買些?！?p> “也是?！斌吻稉]手。
“哎！我開玩笑的，你不必再花錢了?！?p> “這都是小姐的錢，不必在意。”笪千潭笑嘻嘻地說道，“我們羽家不會在意這些零碎小錢的?！彼泻糁项^店主，道，“店家，再來五個肉包。”
“好！”
“多少錢？”
“五！”老頭的聲音從廚房傳來。
“我把錢放柜臺了，到時你自取?！?p> “好！”
“喲，郭昌，今兒個早晨這么熱鬧？”一個裹著破洞大衣的老人出現(xiàn)在店口，“你們好?！彼匆娏颂K笪二人，笑著向他們問好。
“你好?！薄班拧！眱扇嘶囟Y。
“郭喜，一早就來喝酒？”店主郭昌大聲地問道。
“哎，對咯！”郭喜興高采烈。
郭昌把剩下的肉包和枸杞湯都擺放在兩人面前，道：“二位慢用?！彪S后走回廚房，從里邊拿出一個白瓷瓶，輕輕扭開塞在上邊的木塞，將兩個杯子放在郭喜面前，問道：“怎么今天這么早？”
“嗨，別說了，我家那老母又發(fā)起瘋來，我就喚我媳婦照看?！?p> “瞧瞧，你倒是溜出來了?！?p> “她們女人之間更好處理，我一大男人——”
“好好好，”店主把酒遞到郭喜面前，“喝，別說那些沒意思的事兒?！?p> “對了，這兩位小朋友是哪里來的？”郭喜轉過身子問道，店主郭昌也好奇地看向他們。
蘇暮槿和笪千潭交換眼神，最后是蘇暮槿開口了，她說道：“我們從北邊來。”
“北邊？”郭喜大量他們一番，看他們渾身臟兮，便問道，“就兩人？沒有家人伴著？”
“沒?！?p> “多危險?！惫舱f道。一旁的店主也點頭同意。
“那你們待會去哪？”他繼續(xù)問，“從北方千里迢迢，總不可能是為了來我們這小破村吧？”
“淮正村。”蘇暮槿如實告訴他。
“淮正村？”郭喜重復一遍，他甚至覺得聽錯了，“是那個，”他手指南邊，抬頭看去，“那邊的淮正村？”
“嗯，難道還有別的淮正村？”蘇暮槿疑惑地問。
“你們去那做什么？”一旁的店主插話道，“不知道嗎？前幾日那兒就發(fā)生了暴亂，有人有造反，那邊現(xiàn)在啊，可是亂得一團糟！”
“對啊，”郭喜說道，“你們去那作甚？”
“那就沒錯。”笪千潭沒有正面回答他們的問題，“我們就是要去那?！?p> 兩老頭面面相覷，見他們二人沒有心思詳講，也就不再多問，只是最后提醒一句：“那邊真得亂，你們要萬般小心?！?p> “謝謝老人家叮囑?！碧K暮槿回話道。
他們在店里又坐了一個時辰，店里的顧客越來越多，全是住在此地的老頭老太，他們吃完又離開，偶爾有些人坐在這里下起象棋。
“你們不是要去淮正村嗎？”店主見位置快不夠，急匆匆地走到蘇暮槿他們身邊，輕聲問道。
“再讓我們等待片刻?！斌吻稄目诖忻鰞晌腻X，放在店主口袋中。
店主不知如何是好，眼前這小子看上去像個貴族公子，自己惹不起。他連聲答應，退縮回廚房。
河澤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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