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談判專家希琳

　　相比他們在劍魚酒吧遇到的冒險者，港務(wù)局的雇員顯然更懂得尊重艾·馮保險公司的代理人。

　　希琳和柯斯塔剛走進港務(wù)大廳，一名身穿淺藍色制服的短發(fā)女接待員便主動迎上來，熱情地向他們表示歡迎。經(jīng)過一番得體又周到的寒暄，女接待員誠懇地邀請二人前往會客室，又讓一名實習生端來了紅茶和茶點。

　　“呃，你真是太客氣了?！毕Ａ崭械绞軐櫲趔@。

　　“這都是應(yīng)該的。艾·馮保險公司一直都是港務(wù)局最親密的合作伙伴，港務(wù)長大人特意吩咐過，要我們一定好好招待貴公司的專員?！迸哟龁T親切地說，“那么，二位今天特意前來，是為了什么事呢？”

　　希琳完全沒想到會這么順利，“如果方便的話，我們想見見港務(wù)長大人。”她說。

　　“方便？當然方便。我這就去找港務(wù)長大人，請他盡快來和你們談?！?p>　　然而自那之后又過了一個多小時，港務(wù)長大人始終沒有現(xiàn)身。唯一來過會客室的只有那名實習生，而他也只是來添茶的。面對希琳越來越不耐煩的催問，實習生每次都面帶微笑地給出相同的回答：“大人很快就來?！?p>　　“港務(wù)長應(yīng)該是不打算來了?！睂嵙暽谒拇坞x開會客室之后，柯斯塔說。

　　“是啊，看來咱們是被耍了?！毕Ａ諊@了口氣。

　　“事情還挺棘手？”

　　希琳放下手中的茶杯，推到一旁?！捌鋵嵓热辉蹅兪堑谝惶焯幚磉@類問題，我根本就沒指望能有多順利。但要是因為這種程度的困難就放棄，恐怕之后會寸步難行呀。”

　　“我也認為不能輕易放棄。但光有決心是不夠的，你有什么具體的計劃嗎？”柯斯塔問。

　　經(jīng)過一上午的合作，希琳已經(jīng)逐漸了解了柯斯塔的個性——他是個典型的士兵，雖有獨立思考的能力，卻更習慣于聽命行事。

　　而且德文先生明確表示過，他的職責是保鏢。所以希琳不能指望讓柯斯塔做決策，但在遇到具體的困難時，倒是可以放心依靠他的能力和經(jīng)驗。

　　“塞杜勛爵不能透露委托的內(nèi)容，那樣有違行業(yè)的規(guī)則?！彼伎剂似蹋囍砬逅悸?，“而港務(wù)長大人的態(tài)度則不言而喻。既然他把咱們晾在這里曬了一個小時，那就說明他根本不打算出面。所以咱們得自己想辦法，查明那支冒險隊當初接到的委托到底是什么?！?p>　　柯斯塔不置可否地聳聳肩，“那可是半年前的委托了。而且應(yīng)該不用我提醒你，港務(wù)局的雇員在這方面不會配合咱們?！?p>　　希琳皺起眉，“德文先生派你來，莫非是專門給我潑冷水的？”

　　他笑了笑，“這倒不是?！?p>　　“那就別跟我說事情有多困難，直接告訴我該怎么辦?！?p>　　柯斯塔露出退伍斥候的派頭，開始在房間里踱步子。他的腿腳看上去很穩(wěn)健，如果不是事先知道，希琳根本看不出他的腿受過傷。

　　過了一會兒，他若有所思地說：“其實港務(wù)局的官方委托應(yīng)該是曾經(jīng)公開過的信息，所以他們的檔案室里肯定都有備案。但如果咱們直接去問……”

　　“哎，不用說，檔案管理員肯定會用微笑和廢話搪塞咱們?！?p>　　“那么也許是時候動用德文先生提供的活動經(jīng)費了?！笨滤顾嶙h，“如果真的到了那一步，事情就交給我吧?！?p>　　***

　　身穿淺綠色制服的檔案管理員也留著齊耳短發(fā)，此時她正滿懷歉意地看著希琳，語調(diào)和之前迎接他們的女接待員一模一樣：“尊敬的專員小姐，你的到來真讓此地蓬蓽生輝。但我必須遺憾地告訴你，港務(wù)局最近正在對舊文件進行重歸檔。所以你們想查看的文件，此刻恐怕正埋在幾千份無關(guān)文件的下面呢?！?p>　　希琳對此一點不意外，“哎，這確實很遺憾。但除了去舊文件庫里找，你就沒有其他辦法了嗎？合約管理部門應(yīng)該保存有目前正在進行中的委托合約吧？”

　　“小姐，你的提議很不錯……但遺憾的是，那也行不通。委托合約上都不會注明委托的具體內(nèi)容，只會在備注里寫上詳情文件的檔案編號?！?p>　　柯斯塔干巴巴地笑了一聲，“毫無疑問，委托的詳情文件也埋在其他無關(guān)文件的下面了，嗯？”

　　檔案管理員點點頭，“正如我先前所說，先生，所有文件都在進行重歸檔。”

　　希琳皺起眉，“但我們真的非常需要那份文件。如果我們得不到相關(guān)情報，你知道艾·馮保險公司會損失多少克朗嗎？”

　　“對于貴公司的損失，我由衷地感到遺憾?！睓n案管理員露出一副為難的表情，顯然是練習過的。

　　希琳和柯斯塔交換了一個眼神，評估員學徒上前一步，“好吧，聽著，這位……”

　　“叫我安妮卡就行，先生?！?p>　　“好的，安妮卡小姐。你在這里工作多久了？”

　　“上個月剛滿兩年。”檔案管理員狐疑地看著他，顯然沒搞明白他在做什么。

　　“這里的工作收入怎么樣？”

　　“你把我弄糊涂了，先生。”

　　“我的意思是……你看起來像是真理院的畢業(yè)生，又年輕又聰明的那種。”柯斯塔說著把手伸向錢袋，“像你種受過教育的職業(yè)女性，如果只能在港務(wù)局的檔案室里掙取固定的低薪，對所有人而言都是個遺憾，對不對？”

　　當看到柯斯塔擺在柜臺桌面的三枚弗拉銀幣時，檔案管理員臉上的困惑完全消失了。“我不知道這樣是否合適，先生?！彼吐曊f。

　　“只要事情的結(jié)果能讓所有人滿意，那它肯定就是合適的?！?p>　　安妮卡緊張地環(huán)顧四周，“但我們是有規(guī)定的，先生，任何員工都不能收受客戶的賄賂?！?p>　　“我們不是客戶，安妮卡。我們和你一樣，都只是聽命行事的公司雇員。所以你看，這些印著公爵頭像的銀幣自然也不是賄賂金，只是對你的補償而已。”他說著把銀幣推向?qū)Ψ健?p>　　“補償，先生？”

　　“畢竟你要在幾千份無關(guān)文件的下面幫我們尋找某個特定的委托書，不是嗎？”

　　安妮卡把手按在那堆銀幣上，接著突然露出了微笑，“這是個考驗，對嗎？”

　　這次輪到柯斯塔露出困惑的神色了，“考驗？我不——”

　　“你們是港務(wù)長大人派來測試我的，對不對？看我會不會嚴格遵守公司的規(guī)章制度？”她說著把銀幣推了回來，“你們可以告訴他，安妮卡對港務(wù)局的忠誠一如既往?！?p>　　“別說笑了，安妮卡，我們是艾·馮保險公司的事前防范專員?！笨滤顾f。

　　“哦，這就是你們二位的疏忽了，”安妮卡用揭開謎底的歡快語調(diào)說，顯然對自己的表現(xiàn)非常滿意，“艾·馮保險公司在港務(wù)局的代理人是珀西爾·奧倫先生，我有幸見過他幾面，所以我知道真正的保險公司代理人應(yīng)該是什么樣。至于你們兩位，看起來都不是他那樣的人。而且說到底，我根本就沒聽說過什么事前防范專員。你們真的認為靠一個現(xiàn)編的頭銜和幾枚銀幣，就能誘使我做出讓港務(wù)局蒙羞的事嗎？”

　　***

　　他們回到會客室，柯斯塔看起來十分沮喪。“我覺得我差點就成功了。”他說。

　　“是啊，要是沒有珀西爾·奧倫出來壞事?！毕Ａ諊@了口氣，“而且你也不能怪她過度謹慎，畢竟事前防范專員這個職位是今天早晨才誕生的，聽起來確實很奇怪?！?p>　　評估員學徒給自己倒了杯茶，“所以這位喜歡把求見者曬在會客室的港務(wù)長大人，之前也用過類似的方式測試手下雇員的忠誠？我還以為在港務(wù)局這樣的機構(gòu)中，賄賂肯定行得通呢?！?p>　　“說起賄賂，你剛剛可真是讓我大開眼界?！毕Ａ张d趣盎然地看著他，“我之前一直以為你是個木訥寡言的士兵，想不到居然還有這樣的一面?！?p>　　“正如我所說，”他聳聳肩，“你得少看那些描寫退伍士兵的小說，里面都是些讓人哭笑不得的誤解?！?p>　　希琳沒有接受他的解釋，“可剛剛在馬車上，你連跟我多說幾句話都做不到。結(jié)果才過了幾個小時，你就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擅長用行賄處理問題的談判專家？”

　　“德文先生把我訓(xùn)練得很好，”他防備性地說，“與人打交道本來就是評估員的工作內(nèi)容之一?！?p>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在責怪你?！毕Ａ昭谧⌒θ?，“但如果你以后在私下里能表現(xiàn)得再健談一些，我會很開心的。”

　　他遲疑地點點頭，“我以后會盡量試試看，但現(xiàn)在不行。咱們似乎又回到了原點，難道你還有開玩笑的心情？”

　　“怎么沒有？我?guī)追昼娗安虐l(fā)現(xiàn)，自己的保鏢居然這么能說會道！”希琳笑著說，“而且其實你的方法完全行得通，剛剛只是挑錯了賄賂的對象而已。事實上，港務(wù)局里還有很多并不擔心會失去工作的雇員呢?！?p>　　幾分鐘后，那名實習生走進了會客室，手里還拿著茶壺。

　　“哦，真是太謝謝你了，先生。”他為他們添茶時，希琳朝他露出自己最有魅力的笑容。

　　實習生當場羞紅了臉，“不用客氣，專員小姐?！?p>　　“你叫什么名字？”她眨眨眼睛。

　　“杰諾，小姐，請叫我杰諾。”他說。

　　“聽著，杰諾先生。”希琳模仿起剛剛柯斯塔和安妮卡說話的語氣，“像你這種年輕有為的雇員，只能掙得固定的低薪，實在是個遺憾。所以你想不想為自己爭取一些合理的補償？當然一點也不麻煩，只要你幫個簡單的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