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智將與風雪夜（其二）
窗外的風雪又大上了幾分，看來不持續(xù)到早上是不會停了。
風在窗外嗚咽，而魔王城內卻傳來了雀躍。
“哦！這樣有點帥??！下次要換余來說哦，阿離！”
“下次有機會吧，魔王大人?！?p> “說好了哦，下次你不許搶先了！”
看眼前鬧騰的兩人，勇者低下了頭，緊緊的咬住了嘴唇。
“不要...叫我勇者了?！?p> “什么？”
“被魔族所救，我已經不配當什么勇者了......可惡！”
最后一聲咆哮中沒有帶著憤怒，只有對自己無力的悔恨和自責，用手拼命捂住掉落下來的眼淚卻怎么也掩飾不住。
“那就如你所愿，少年，若不是勇者那就是魔王城的客人了?！?p> 離末向著坐在地上的少年伸出了手，但少年卻沒有接住，強忍著傷口的疼痛自己站了起來。
離末無奈一笑，將手收回，很久沒見這么倔強的人了。
“我出生在諾亞爾村......”
“有什么話坐下來再說吧，你的傷需要靜養(yǎng)?！?p> 離末擺擺手打斷了少年的話，將倒下的椅子扶到了火爐旁，拍了拍靠背示意他坐下。
少年沒有表示自己的謝意，無聲的坐了下來，離末也旁邊搬來一把椅子坐在了他身邊。
“諾亞爾村嗎，沒有聽說過的村子呢?！?p> 離末率先開口接上了之前的話題。
“或許說圣貝羅娜城要好一些?！?p> “這里我倒是知道，用司戰(zhàn)女神貝羅娜的名字命名的前線都市?！?p> 圣貝羅娜是人類所居住的圣菲爾絲雅大陸主要都市之一，其以兵工與重工業(yè)聞名于世，因為只與魔王大陸相鄰一道無盡海峽而又被稱為前線都市。
“諾亞爾村就是圣貝羅娜城邊境上的一座小村子?！?p> “是嗎？”
“5年之前我的父母被殺了。”
“被魔族嗎？”
還真是老套的劇情啊，這種劇本離末聽過太多次了，對此他麻木的只能象征性的苦笑了一下。
“是被山賊?！?p> “嗚——”
離末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那你倒是去當官兵打山賊啊，來當什么勇者，打我們魔王城干嘛！”
“最初我也是這個打算。”
少年十指緊扣，將指尖捏的煞白。
“但是5年之后，我終于到了13歲的入伍年齡，卻發(fā)現(xiàn)山賊早就已經被剿滅了。”
離末不自主的晃了少年一眼，待在離末身邊讓他看起來更小巧了。
果然只有13歲嗎，對于人類的年齡來說，13歲還是個孩子吧，讓13歲的孩子入伍，人類墮落到這種地步了嗎。
“然后呢？”
“然后，他們聽說了我的遭遇，就派來了教會的人來安慰我?！?p> “哼，教會嗎？那不是一群瘋子嗎？”
說起人類的教會，那只有一個了，尊崇菲爾絲雅為至高無上的神明的集團，只不過他們在離末眼里就是一群瘋子吧了。
“教會的區(qū)長告訴我，那里的山賊都是受到了魔族的迫害，他們的家園在50年前的大戰(zhàn)中被魔族破壞，他們無家可歸，后代也一樣，只有當上賊寇，所以他們讓我不要恨人類，十惡不赦的魔族才是罪魁禍首，只要沒有魔族，人類都會幸福......”
離末嗤之一笑，多么荒謬的理論卻不得不讓人信服。
教會的人還真是厲害啊。
“所以你就當上了勇者？”
“我不知道......我根本不知道勇者的定義到底是什么，我只是單純的拿上了劍，然后跨越了無盡海峽來到了這里，難道這就是所謂的勇者了嗎？”
少年抬起頭仰望著離末，他的眼神中有堅毅但是更多的卻是他這個年紀應有的迷茫。
“喂，你是最強的智將吧，告訴我，我到底算什么人！”
“我哪知道，來問魔族這種事情，你是不是傻啊?！?p> “是呢......”
少年捂住了眼睛再次將頭低下，離末看見火光在他雜亂的頭發(fā)上跳動，這頭發(fā)應該長長了之后就自己用刀子割斷的，讓人看不下去。
“跟我過來?！?p> 離末也沒顧少年的心情強硬的拉著他走向了盥洗室，將他強行的按在了鏡子前面，拿出了理發(fā)的工具。
咔咔的聲音傳來，少年的頭發(fā)輕輕飄落。
“別動！”
離末將少年故意偏向一旁的腦袋給扮了回來，然后狠狠的按住的他的頭頂。
“少年，你知道你在我眼中是什么樣的人嗎？”
“誒？”
少年被離末突如其來的話題給弄得不知所措，他從鏡中盯著離末，發(fā)現(xiàn)離末也通過鏡子看著他的眼睛。
“是個被教會教唆過來送死的笨蛋。”
“......”
離末沒有等待少年的回答，直接給予了他答案。
“但是你在教會眼中卻是個容易欺騙的大傻子?！?p> “喂，你夠了?！?p> “而在魔族的眼中你卻是人類勇敢的戰(zhàn)士，在人類眼中你是他們的守護者......”
“你到底在說什么??？”
“我是在說，你是不是有些自大了呢，少年，一個人在世上的定義太多了，有些人終其一生都沒能找到，而你這么快就想找到嗎，這未免也太過自大了。”
“但是......”
“沒什么好但是的，找不到的話就盡力去找，迷茫的話就盡情去迷茫，為了這種事情而煩惱的家伙是思想的巨人，行動的矮子，真是無藥可救。”
離末無言，收起了剪刀，用毛刷撣去了少年頭上殘留的斷發(fā)。
鏡中的少年完全變了樣，雖說不上是多么好看的發(fā)型，但至少整潔精神了不少。
“怎么樣？”
“難看。”
離末狠狠的對著他頭上來了一拳。
隨后將毛巾浸濕之后丟給了他。
“你的傷不能沾水，先用毛巾擦擦吧，這可是我的毛巾，別擦什么奇怪的地方?！?p> “臭死了?！?p> 一邊擦臉一邊說出了這句話，結果當然是又挨了一拳，然后將手搭在了他的頭上。
“你還年輕，來日方長，不需要別人來告訴你答案，也不需要有答案，年輕人就盡情煩惱吧?！?p> “嗯?！?p> 少年將頭深深的埋進了離末的毛巾里。
離末拍了拍他的腦袋，他知道這是一個缺少了父母領導的孩子，失去了復仇的目標而迷茫的孩子，或許他都不知道自己的未來該往何處，只是一個隨波逐流的笨小孩罷了。
“想哭就哭出來吧，會好受一點。”
“誰要哭啊。”
抬起帶著頭，狠狠的瞪著離末，眼眶通紅，眼角帶著淚水。
哎呀哎呀，果然是個倔強的人。
“我的劍呢?！?p> 在客房的門口，少年突然問出了這句話。
“斷掉了然后被我扔了，本來就是一把做工很差的劍，輕輕一碰就斷掉了?！?p> “是嗎？”
沒有責備，只有一絲絲的不舍與遺憾。
“斷劍沒了，這個送你吧?！?p> 離末將一把帶著皮革劍鞘的短劍丟給了少年。
“魔王城剩下的垃圾，你要的話就送你了?！?p> 少年將劍抽出，是一把用精鋼打造的利劍，若在人類的武器店中，這樣的武器是他不敢奢求的。
“不怕我傷到你的族人嗎？”
“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了?！?p> “我明早就走?！?p> 少年收回了劍緊緊的抱在了懷里，回以了離末不相對應的答案。
轉過身輕輕關上了客房的門。
鳥兒踏在樹枝上讓積雪落下，然后發(fā)出了惡作劇一般的啼鳴。
正好的陽光讓人不敢相信昨夜居然是一場暴風雪的夜晚。
少年整好了裝備站在了大門口，他腳上的傷奇跡般的已經感覺不到疼痛了，看來那個魔族給的藥并不是什么便宜貨。
他本想不告而別，但不想推開門的時候，離末就已經在門口清掃積雪了。
“要走了嗎，不吃早飯嗎？”
“不是很餓。”
離末無奈的搖搖頭，騙誰呢，一股子倔勁。
“準備去哪？”
“不知道，難得來一次魔王大陸，總得看看吧，我想知道魔族到底是什么樣的存在，真的如同人類口中所言嗎?！?p> 離末拿出了早就準備好的便當，強硬的塞進少年的手里，給他的理由是昨天說好請他吃好吃的。
“少年，你是從薩萊曼達過來的吧，也就是你們常說的火之地?！?p> “嗯?！?p> “那里可什么都沒有呢?！?p> 薩萊曼達是使用的傳說中的四大元素精靈的火之精靈的名字命名的，因為其地火山林立，氣溫異常，猛獸多生就被稱為火之地，這也是魔王大陸的前線。
“我推薦你去希爾芙看看，風之地是魔族最寶貴的地方。”
離末用掃帚給少年指出了路。
少年無言的點點頭，沿著離末所指的方向從他身邊走過。
“受你照顧了。”
意外的也有可愛的一面嘛。
“少年，餓了的話就再來吧?！?p> “啊?！?p> 背對著離末揮了揮手。
然后停下了腳步，轉過身對著離末呼喊：
“最后告訴你一件事，離末，我真的很討厭你剪的發(fā)型，而且我不是少年，昨天你背我的時候是有摸到的！”
“??？！”
離末震驚，迎著飽滿的陽光看去，雖然有些削瘦，在那前方微笑著的的的確確是個漂亮的少女。
下次，給她剪個漂亮的發(fā)型吧，離末這樣想著，目送這個風雪的少女離開。
“啊~~”
魔王的哈欠聲將離末從思緒中驚醒。
“魔王大人要是困了得話就先睡吧?！?p> “嗯，再一下?！?p> 離末也慢慢起身，安靜的跨過了在火爐旁熟睡的四天王向城門口走去。
打開門，夾雪的風一股腦的灌了進來，打在臉上像刀刮一樣疼。
等待了片刻之后，離末輕輕地關上了門。
今年，她也沒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