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來了又去,應該已經(jīng)過了兩天了,李迪感覺自己已經(jīng)脫力了,就只喝了一口水。被拐地第二天,所有女孩身上的首飾都被搜刮一空,破舊的寺廟里關(guān)著二十來個不過七八歲的女孩,有的穿著粗布褂子,有的穿著尋常布緞也有幾個華服的。大家驚慌失措地擠在一起,眼神恐懼像一群膽小受驚地小白兔。
一共有五個人販子,昨晚搜刮完首飾后有一個叫付漢的頭帶著兩個出去消遣去了,只剩兩個在外間喝酒。因為這次走失的女孩太多不少人家報了官永州出入已設(shè)防,走陸路風險過大,昨夜這群人販子考慮走水路。就是今晚了如果家人還沒有找來自己也要尋求機會逃跑,一旦上了船出了永州界后果不堪設(shè)想,李迪收起自己打跳的神經(jīng)十萬個小心。
就在李迪冥思苦想時,一陣惡臭傳來原本坐在她身邊看起來家境不錯的女孩,紛紛避開,李迪抬頭一看“靠,這么沒人性?!币粋€渾身黑漆漆的,頭發(fā)打結(jié)看不出相貌且污臭的小孩大搖大擺地挪到李迪身旁,如果不是嘴里塞著布條李迪感覺自己三天前吃的東西都還能吐些出來。原本在著危急關(guān)頭還沒忘記分派扎堆的女孩子,毫無芥蒂地縮在一起革除了我和這個臟臟地泥娃娃。
李迪秉承著眼不見心不煩的遠著轉(zhuǎn)過身準備先睡一會養(yǎng)足精神伺機逃跑。
很快外面的天黑了,角落堆積著大捆柴木,老鼠在供桌悉窣穿過,孩子們驚慌失措地挪動。兩個人販子一個胖子一個瘦子留守,兩人備了一桌酒菜準備好好犒勞一下自己,這幾天提心吊膽東躲西藏,一絲一毫都不敢放松。終于老大找到船今晚就可以將這批貨運走了。瘦子富五一雙三角眼轉(zhuǎn)了轉(zhuǎn),用手肘撞了撞胖子王二,扯起一絲淫笑指了指里間。
王二搓搓手有一絲心動,又有一絲猶豫:“老大臨走前說過,這批貨顏色都好,是京都的貴人預定的。都能買個好價錢?!?p> ‘好你個王二你怎么這么老實?!案晃鍦惤醵粥止竟玖艘魂嚒?p> 咔嚓一聲,里間房門打開了,李迪借著外面地光,看著一身橫肉地中年男子,猥瑣地環(huán)顧了一圈,臉上掛著油脂。他的目光緩緩打量著每個鮮嫩恐懼地臉,經(jīng)過李迪和幾個華服樣貌標志的女孩時流過一絲遺憾。
王二雖然貪戀美色但是心里沒有忘記大事,美貌的是要賣給貴人的,但相貌平平的只能賣去當丫鬟,也不值幾個錢。想到富五說老大昨夜去清香樓消遣了,留下他和富五在這里做苦力,就不平衡。自己在清香樓也有相好也好久沒去了為了這單買賣在荒山老林呆了幾個月了,都快忘記女人長什么樣了!
李迪使勁將雙手在墻上摩擦,想將繩子磨斷。混亂中一只小手遞過來一把冰涼地鐵片,李迪看了看旁邊不動聲色地泥娃娃一雙干凈明亮地眼睛堅定地望著她,這雙黑白分明地眼睛從容鎮(zhèn)定讓李迪慌亂的心也鎮(zhèn)定下來了,一個乞丐樣的孩子怎么會有如此美麗的眼睛,讓人覺得這副眼睛的主人應該是個白衣翩翩,羽扇綸巾,談笑風生的名士。
泥娃娃很快將自己的手解放出來又去解旁邊孩子的手。
腥臭地氣味籠罩著房間。李迪上前兩步拾起一根木頭,剛剛走到門口,一雙手攔著了她,堅定地對她搖了搖頭,指了指后面破窗低聲說了句:“走。”
“快走,你想害死所有人么?!?p> 泥娃娃拉起李迪翻過破窗,所有小姑娘臉上掛著淚水不知所措。
“他們要走水路,這里一定離碼頭很近,所以三人一組往西北跑一定會到永昌城。記得走小路不管發(fā)生什么事都不要回頭。到了城里找人來救我們?!?p> “跑!“
泥娃娃吩咐完所有地孩子失措地跑開,泥娃娃拉著李迪躲到一旁的草堆,將干草圍著寺廟放一圈,用木頭將門抵好。李迪緊張地跟著忙進忙出。
泥娃娃拿著剛剛供桌上的蠟燭和不知道哪來的火折子,點了火。小火苗遇到干柴越燒越旺,。
屋里王二富五,睡得正香一點都沒有意識到發(fā)生了什么。
“里面還有女孩沒出來。”
“走,你不想落得同樣下場就乖乖跟我走?!?p> “可是。。。”
“沒有可是,大家能有一個活著出去,命就是從閻王手里撿來的了。”
“你若要送死我不陪你,你看看你這五短身材你能打死幾個,你能做什么?!?p> “快走?!被鹪絹碓酱?,噗噗地燒肉聲和著求救聲??諝饫锍錆M了令人作嘔地焦味。
泥娃娃臉色深沉神色不變地拖著李迪,向山里奔去。李迪紛亂地想法從腦海里奔騰,穿越過來的不解,興奮,在突如其來地死亡面前全部湮滅。她緩緩抬起頭注視著那個正帶著她地冷冽少女,淚水劃過她尖瘦的小臉,無聲的背脊?jié)u漸聳動。
很多年后,李迪再想起這一幕,只記得那個沉著冷靜擁有明亮眼睛的少女,和隨著那場大火里死去幼小無助還未適應這個毫無人道,風雨漂泊鐵血王朝的自己,和那晚清寒的晚風。
不知道跑了多久,李迪和小桂就是泥娃娃,披著落葉在野草中找了個地方睡著了。
“阿珍,阿珍。你在哪里?”
‘小姐,小姐?!?p> “四姐兒?!?p> “你不是叫阿珍么?剛剛有人叫阿珍。是你的名字對么?“小桂臉蛋小小一雙大眼黑白分明,她沉靜道:“有人來救我們了?!?p> 李迪靜靜聽了聽:’是阿娘和表哥的聲音。太好了他們來救我們了?!袄畹侠鹦」饟]舞著雙手向火把處狂奔。:“我在這里我在這?!?p> “我的兒呀?!跏弦话褜⒗畹蠐砣霊阎?。”我的心肝呀,還好你回來了,不然阿娘我沒法活了呀?!?p> “阿娘,我以后再也不調(diào)皮不亂走了?!?p> “妹妹,都怪我不好沒有好好看護好你,你打我吧?!毙⌒€陳秋離看到簡淑珍眼里喜悅的華彩一閃而過,疾步跑上前。伸出手臂,一把將簡淑珍抱在懷里,聲音帶著一絲哽咽與難過,但卻堅定的安慰道;“阿珍不怕,表哥在呢?!?p> 坐在馬上的王云孫,執(zhí)起馬鞭指了指旁邊一身漆黑的小姑娘,:“這位是?“
“我叫小桂?!梆嵉脑鹿鈴纳倌甑谋澈笸渡?,暗紅色衣服上金絲繡的金菊泛著,溫和的光線閃耀著襯托著少年如玉臉頰上的淚痣更加奪目。小桂雙頰飛滿了紅云,低著頭不想讓他看到自己臟污的衣服,黑黑的臉頰。
多年后,即使隔著家國歲月,小桂依然記得大興文治十九年元月十八,有個紅衣少年騎著駿馬踏著月色,帶著亙古洪荒闖入了她無盡的夢境。
那夜的風很涼,那晚的野花很香,那個環(huán)抱著她共騎的少年很溫柔。
可能是月光太好,小桂一生之中再也沒有那樣迫切想要與他共白頭。
再后來他終是成了她心底的傷眼里的痛.
成了她的可遇不可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