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時分/青子湖畔別墅
秋雨這天忙到很晚才回到家,拖著疲憊的步伐徑直上了二樓一頭撲倒在床上,順手抓起一個枕頭抱在懷里。
只聽‘哐當’一聲,耳邊似乎是有什么東西從床上掉了下去。但他只是抬了抬眼皮,翻了個身又自顧自地睡去。
一大早起來,秋雨便滿世界里找他的手機。最后趴在床底下,連同手機扒拉出來一個精致的小葫蘆。
他提溜起來盯著它看了又看,站起來順手塞進了口袋里,隨即眼前一閃。
秋雨晃了晃身體又重新跌坐回床邊,腦袋里感覺有什么東西好像被抽走了似地,但不大一會又恢復了正常。
他拍了拍自己有些發(fā)暈的額頭,嗤笑了一聲。
最近發(fā)生的一連串事情太多,一定是自己沒有休息好,才導致那敏感多疑的神經(jīng)又出了些小問題。
然而,接下來一連好幾天他都處在這樣的狀態(tài)里,于是整個人都不好了。
“氣色怎么這樣差,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看著一臉蒼白、表情怪怪的秋雨突然出現(xiàn)在自己的眼前,空竹不無擔心地問道。
秋雨搖了搖頭:“不知道,就是覺得……發(fā)生了些不好的狀況。
“是什么?”
“不大清楚,就是感覺……好像記不清些東西了?!?p> “具體些?!?p> 秋雨摸了摸脖頸:“就是......每天早上醒來,總會有一段時間頭痛、腦袋發(fā)暈,而且......好像越來越不記得輕若長什么樣子了?!?p> 空竹面色陡然一變,站在桌前緊盯著秋雨的眼睛,沉默了許久,低沉道:“你確定?”
秋雨點點頭,滿臉疑惑道:“有什么問題嗎?”
“這樣的狀況有多久了?”
“大概一周左右?!?p> 空竹驀然閉了一下眼,撐著桌面又低頭沉默了很久:“詩然……他知道嗎?”
“我還沒來得及說。”
“千萬不能告訴他?!?p> 秋雨緊盯著空竹怪怪的表情:“為什么?”
空竹垂下頭,重重的嘆了口氣:“秋雨,我只能說,對于你目前突然出現(xiàn)的這種狀況,我無能為力。甚至可以說,我沒有任何辦法可以幫得到你?!?p> 秋雨茫然的瞪著他:“理由呢?”
“你得先答應我不可以激動,更不能傷害自己不能去告訴詩然,我怕他會發(fā)瘋?!?p> 秋雨吃愣了片刻,咬了咬牙:“我答應你?!?p> “如果我的判斷沒錯,宛輕若——正在慢慢的消失?!?p> 驚愕頓時呈現(xiàn)在秋雨的臉上:“什么意思?”
“雖然靈魂學說一直都處在一種不可信的研究范圍,但是如果靈魂真的存在,那么她生前的信息,一定是通過磁記錄物質中的磁波轉換干擾才被保留了下來。不過大自然中的強磁場會不斷的刷新記錄在空間物質中的各種信息,造成部分信息逐漸消失最終滅亡,這就是靈魂現(xiàn)象的不可重復性?!?p> 空竹擰緊眉頭又想了想道:“但是我認為,這種情況的突然發(fā)生也是有違規(guī)律的。一定是有什么物質影響到了。你最近......有沒有接觸過什么?類似......符之類的東西。”
秋雨一跤跌坐在軟塌上,茫然的搖了搖頭。他猛然又記起在床底下?lián)斓降哪莻€小葫蘆,急忙從口袋里拽了出來。
空竹一把奪了過來:“對,就是這個。你從哪里得來的?”
秋雨痛苦地閉上了眼睛:“我早該想到的。”
聯(lián)想到宛輕若最近幾日的表現(xiàn),他好像突然明白了些什么:“我該怎么做?”
“燒了它?!?p> …………………
第二日/海底潛水室
宛輕若浮出水面。
秋雨正站在岸邊,呆呆望著向自己走過來的宛輕若。
她包裹著厚實浴巾的頸間,美麗的鎖骨依稀可見。但他俊美的臉上,此刻卻毫無表情。
宛輕若走近秋雨,盯著他一臉的漠然和癡呆看了又看,突然笑了。
“秋雨!”她輕喚道。見他沒有任何反應,便滿意的點了點頭,轉身朝石壁后走去。
“這就是你想要的結果嗎?”
她驀地站住,慢慢回過頭來,一個精致的小葫蘆從秋雨的掌心里緩緩墜出。
“你以為這樣,就可以讓我永遠忘掉你嗎?”
她晃了晃身體,痛苦地閉上了眼。
“好,那我就遂了你的心愿?!?p> 秋雨兩步?jīng)_到宛輕若的面前,當著她的面將那個小葫蘆掛在自己的脖頸上,并且貼在胸口處拍了拍。
“不是要忘記嗎?那我們就來試試,看看我究竟會不會忘了你。”
他逼近她,用充滿熾烈熱切又勾人魂魄的眼神看著她:“但是我要你記住,如果這樣做仍然讓我無法忘掉你,那你就必須要接受我對你的愛?!?p> 他一把抓住了她的肩,力道大的使她發(fā)出了痛苦的聲音,他冷靜下來立刻松開了她:“對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她卻笑了:“只是時間而已,總有一天,一切都會過去的?!?p> 秋雨滿眼里頓時都是傷心委屈,痛苦的抱住頭淚流滿面道:“為什么?為什么你一定要這么對我?我不過是想要愛你,難道這也有錯么?”
“不,”她立刻惶惶然了,伸出手來輕撫著他的臉龐,替他擦去滿臉上的淚水,像哄一個孩子似的輕聲安慰道:“你沒有錯,相信我秋雨,錯的只是我,對不起?!?p> 她從他的頸間取下了那個小葫蘆,轉身走到幾邊拿起了火柴。
“你要做什么?”
“燒了它,這樣你就不會痛苦了?!?p> 他忽然開心地笑了起來:“假的?!?p> 宛輕若楞住了。
“真的早就被我燒了?!?p> 看著她頓時一臉無語的表情,秋雨再次笑了起來。
“這樣真好,我喜歡?!?p> 她嘆了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你不該這樣的?!?p> “我愿意?!鼻镉昴菑埧∶赖哪樕希`開了璀璨的光。
經(jīng)歷了這樣一次洗禮后,秋雨更加變本加厲的隨在宛輕若的身后,幾乎寸步不離。
每當她對他的一些親昵行為發(fā)出叱責的目光時,他就會用那對勾人魂魄的眼神可憐巴巴的望著她。而她,總是會心軟的敗下陣來。
......
幾日后/旅館客房
“秋雨?!?p> 詩然這天終于又站在了秋雨的面前:“你這樣,會把她嚇跑的。”
秋雨垂了垂幽深的眸,不言不語,突然輕輕喚了聲:“哥!”
“嗯?”
“能給我講講嗎?這八年來所發(fā)生的事情,全部的。”
他望著秋雨那雙攝人魂魄的眼內所飽含的懇切,微微輕嘆了一聲。
“事故發(fā)生的當天,所有的受害人都被送進了清州醫(yī)院接受一周的觀察和治療。
有一天晚上,我跟著沫兒……不,那個時候就已經(jīng)是宛輕若了??吹剿哌M你的病房,站在床前癡癡的看著你。一直昏迷的你突然一下子睜開了眼睛,接著就一個人搖搖晃晃的跑到了走廊里,然后就看到……”
他頓了頓,看了一眼秋雨那瞬間黯然的眼神,遂轉移了話題:“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
“呵......當時我一定很丑,對吧!”秋雨自嘲地笑了笑。
“好像是。”詩然也輕輕笑道。
“后來呢?”
“清兒的父親去世后,性格懦弱內向的柏青認定是自己害死了她卻又不敢說出真相。內心愧疚糾結一直無法自拔,最終陷入自言自語的瘋顛狀態(tài)。被釜底抽薪后的天道公司,也處在風雨飄搖中。
又一天晚上,沫兒……不,應該是輕若,帶著沫兒的父親找到了我們,建議我的父親將天道公司曲線處理掉,跟隨他們一起去美國。
清兒從小生活在美國讀的又是經(jīng)濟,對那里的環(huán)境比較熟悉人脈也很廣。其實早在回國前,她就已經(jīng)開始背著她父親自己做投資了,這也是她讓我們全部移民到美國的原因之一。另外還有一個真正的原因,就是為了要保護大家。當然,這也是我后來才知道的。
沫兒的父親在輕若的幫助和指導下,接手了那些投資并一步步做大。重新進入清州又陸續(xù)收購了一些小公司,將原來的天道與之合并,逐漸發(fā)展成了現(xiàn)在的天道集團?!?p> “這么說天道集團現(xiàn)在最大的股東,其實就是宛輕若?”
“可以這么說。我們到美國之后,她便更改了所有人的姓名和身份信息,沫兒在美國注冊用的,其實就是宛輕若這個名字?!?p> “那松教授?”
“你猜的沒錯,他就是我的父親。不過在經(jīng)歷了那樣的事情之后,他過度傷感不愿意再介入到公司事務當中,回到美國不久,就轉而去做了教書先生?!?p> “怪不得我第一眼見到他,就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p> “很帥吧,我跟他年輕的時候長得很像。”
“嚯!又多了一個自戀狂?!鼻镉贻p笑道。
寂靜的夜氣中,清晰地漂浮著兩個男人沉默的呼吸聲。
秋雨又輕聲問道:“哥,你一定很愛她對吧?”
詩然的眼眸倏地一沉,半晌無語。
“一開始,對沫兒出現(xiàn)的種種不符合年齡的行為,我們都感到不可思議。直到后來,她莫名其妙的漸漸長成了清兒的模樣,實在瞞不過時我才明白。原來那個在你昏迷的時候,每到夜里都會醒來走到病房里去看你,在你的床前一坐就是一夜誰都勸不走的,其實就是清兒;當父親告訴我清兒出事的時候,我跌在醫(yī)院走廊的地上哭了整整一夜,一直陪伴在我身邊的,其實就是清兒。”
“嚇!”他突然自嘲地苦笑了一聲,內心的憂郁不堪已然抑制不住,仿佛被壓抑了許久的郁悶在突然間被爆發(fā)了出來,淚水開始一點一點,順著他光潔的面龐不斷地噴涌出來。
“我一直以為,自己才是那個最愛最懂她的人??墒钦炅宋叶紱]有發(fā)現(xiàn),原來那個一直默默守護在我的身邊,夜夜熬盡心血卻忍受著黑暗孤獨寂寞的,其實就是清兒?!?p> 他拭了拭臉上的淚,努力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緒:“這些年來,她總是盡最大可能的幫助著大家,卻始終都不肯告訴我們當年她被人綁架的真相。我知道,她是怕我們其中的任何一個人再受到傷害?!?p> 他又苦笑了一下:“而我,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獨自去承受這些孤獨和痛苦,卻什么都為她做不了,我還有什么資格……說愛她?!?p> 秋雨呆呆地望著自己眼前這個傷心優(yōu)雅的男人,許久才喃喃道:“原來,那個真正能讀懂她內心的人——是你?!?p> 詩然搖了搖頭,幽嘆一聲:“沒有人,能真正讀懂她的內心。”
他轉過身來,認真地看著秋雨:“但是秋雨,你不一樣。八年來她一直出現(xiàn)在你的夢里,從來就未曾離開過你。在見到輕若的第一眼時你就感覺到了是她,這或許......就是上天冥冥之中的安排。我看得出來她對你的感情,你會讓她快樂也只有你能夠讓她感到快樂。所以......去愛吧。去做你想做的事情,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滴時光,也算是替我......”
他拍了拍秋雨的肩,帶著幽然的嘆息,起身默默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