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出嫁

　　民國初期，在郁城以南八十里有座寒荊山，常年云霧繚繞看不清山體，山腳有片魑魅林，此山方圓十里沒有人煙。傳

　　說此山是通往幽界之地，里面有各種妖魔鬼怪，曾有人進去便未再出來。有人說那里是邊界，只要不踏入那地倒也相安無事，周圍亦沒有出現(xiàn)過有魔物出來害人之說。久而久之，人們就覺得那是老一輩編造出來唬人的，但也沒有人敢前去試探。

　　在郁城，有戶姓白的人家，家主叫白仲全，祖上三代靠買布匹為生，傳到這輩倒是積累了一些財富。在郁城也有幾家鋪子，日子過得倒也自在。白家有一獨生女，名叫白玉凝，年芳17。長得小家碧玉，清秀麗人。白家門檻都快被郁城的媒婆踏破了。白父不想嫁女，想招個滿意的上門女婿繼承家業(yè)。嫁女一事便擱置了。

　　十年前白仲全有一摯友叫趙永壽，因外出做買賣，血本無歸，傾家蕩產(chǎn)，債主個個上門討債。走投無路的趙永壽便來到向白家想借些錢銀，希望渡過此關(guān)。卻被白仲全拒之門外，趙永壽見借錢無果只好回到家里。不想?yún)s被一個討債無果的債主一氣之下雇兇殺之。趙家夫婦慘死刀下，還有一個兩歲的幼子也未能幸免，只剩下一個在外求學(xué)的長子趙毅。

　　那時官家昏庸腐敗，沒能抓住歹兇，只好說是山賊劫匪所為，便不了了之。趙毅遭此大劫，又覺深海大仇無處可報，便對白家懷恨在心。

　　十年后趙毅改名換姓，取名李翊坤，來到白家做了掌柜。白仲全看李翊坤二十出頭，卻把鋪子打理得井井有條。又一表人才，未婚配，家中無父無母是個孤兒，便有了招婿入贅之心。哪曾想，那李翊坤藏的是財狼虎豹之心，一心復(fù)仇。目的就是要白家人的性命，再奪其家產(chǎn)，方能解其心頭之恨。經(jīng)過一年的潛心謀劃，白仲全落水身亡。其婦便一病不起，李翊坤偷偷在藥中下毒。不久白氏夫婦雙雙而去，只留下獨女白玉凝。

　　此時的白玉凝孤苦無依，舉目無親，她哪里知道溫文爾雅的李翊坤表面之下是披著人皮的禽獸。只等孝期滿一年后，便與其成婚。本想嫁個如意郎君，托付一生。可曾想，等著她的卻是劫數(shù)難逃、萬劫不復(fù)……

　　這天，白家老宅，屋里屋外一片喜慶洋洋，到處都掛滿紅綢，貼著喜字。鞭炮聲聲、鑼鼓喧天、人群鼎沸不絕于耳，場面十分鬧熱。

　　喜婆從屋外掀開門簾，搖著肥胖的身軀走進來。一身墨綠色的錦緞繡著暗紫色的海棠，頭戴黑色抹額，旁邊插著紅艷艷的花飾。臉上搽了厚厚一層白粉和紅通通的胭脂。笑起來臉上的褶子裂成了一道道。

　　“我說新娘子哪，時辰快到了，準(zhǔn)備一下就出發(fā)吧，轎子在外邊等著呢。呵呵！”

　　白玉凝穿著大紅色喜袍端坐在凳子上，正對著窗邊梳妝臺梳妝。上衣是繡著龍鳳呈祥的立領(lǐng)對襟衣，外面披著牡丹花樣的流蘇云肩；下邊是石榴紋馬面裙，腳穿紅緞繡花鞋。身后的仆婦把她如云般的黑發(fā)挽成象征婦人的髻，再裝飾著繞金鳳珠流蘇釵，耳際垂著晶瑩圓潤的珍珠。桃花面、朱丹唇，眉黛如柳，星眸璀璨。聽那喜婆進來催促，盈盈一笑，應(yīng)道。

　　“勞煩您了，馬上就好了?！蹦樕细盍藥追置髌G嬌羞。

　　“好吶，那我在外邊等著。呵呵！”說著喜婆就轉(zhuǎn)身邁了出去。

　　望著鏡中的人兒，白玉凝按捺不住內(nèi)心的歡喜，手指理了理鬢間的碎發(fā)。這一年來經(jīng)歷了痛失雙親的悲慟，是那如青松般的人兒幫著不知所措的自己打點著里里外外的事務(wù)。如今唯一能依靠的就剩下那溫暖如玉的李家郎。今天終于要嫁給他，成為他的新娘，從此以后夫唱婦隨，共赴白頭。想著，想著，心里似蜜一樣甜滋滋的。臉上笑魘如花。

　　仆婦給她蓋上了紅色的蓋頭。扶著她出了屋，上了花轎。耳邊的鑼鼓聲肆意的吹打著，周圍擠滿了看熱鬧的人群。隨著人流涌動，長長的送親隊伍吹吹打打的出了白家。李翊坤在郁城另置了一處新的宅子，說是要給她一個新的開始。玉凝坐著花轎正往那趕去，從此以后，她便不再是孤身一人……

　　一行人在郁城街道上緩緩的前行著?；ㄞI里的人兒，心兒砰砰的跳著，不停的絞著放在雙腿上的白玉蔥指。內(nèi)心似有千萬只小鹿亂跳，忐忑又歡愉，嬌羞又期盼，憨憨的憧憬著未來。

　　突然間，只聽到轎外一陣混亂，驚叫聲，哭喊聲，腳步聲交雜成一片?！坝猩劫\！”“山賊來了！”花轎猛然墜了下來，新娘順勢跌出了花轎。玉凝連忙掀開蓋頭一看，嚇得大驚失色。十幾個兇神惡煞的土匪面目猙獰，手里拿著大刀和狼牙棒正往這過來。四周的人群早已亂作一團，四處逃散。送親隊伍的雜役們哪里見過這陣勢，個個嚇得屁股尿流，只顧各自保命，早已跑得不見蹤影+?；艁y中，旁邊的仆婦連忙過來扶起地上摔倒的新娘。神色恐慌。

　　“姑娘，不好！是土匪，快跑！”

　　顧不得身上的塵土和磕破的膝蓋，白玉凝丟開了蓋頭，抓著仆婦的手，起身開跑。

　　“那邊，追！”那土匪看見新娘直直追了過來。

　　這里離白家不遠，周圍的街道十分熟悉。仆婦拉著白玉凝連忙閃進了旁邊地小巷子里。不知跑了幾條街巷，后面有幾個土匪追過來的聲音。眼看就要追過來了，那仆婦焦急地對白玉凝說：

　　“姑娘，你快走吧！去找姑爺，我一老婆子不怕那些土匪，我去拖住他們?！?p>　　“吳媽。”白玉凝頭上的釵環(huán)已經(jīng)歪斜，眼里驚恐萬分，渾身止不住的哆嗦。她害怕極了，連忙去拉住仆婦的手臂

　　“來不及了，快跑！”

　　說著有兩個大漢身影從巷子口閃出來。那仆婦一看走不掉了，甩開玉凝的手，把她往前一推。

　　“快跑！”

　　白玉凝被推開好幾步遠，踉踉蹌蹌，待穩(wěn)住了重心，回頭一看，見仆婦以把旁邊堆放的雜物推倒。隔斷了玉凝，也隔斷了自己的退路。

　　淚水在眼中打著轉(zhuǎn)，又順著臉頰流了下來。只見那土匪已經(jīng)到了跟前……

　　“抓住那個女人！”沒了別的辦法，玉凝喚了一聲“吳媽……”眼神里盡是猶豫不舍，又無可奈何，。抹了眼淚，強扭過頭，往前跑去。

　　不知跑了多久，也不知道跑到了何處，后面已不見土匪的蹤影?？戳丝此闹?，是一條陌生的街道。偌大的郁城，一聽說來了土匪，百姓都躲進了屋里，上好了門栓，不敢出來。街道一片寂靜。

　　背靠著墻，白玉凝身子一軟，緩緩地滑坐在地。驚恐未定，心里害怕極了，不知所措的她腦子里一片混亂，任由眼淚模糊雙眼。冷靜下來，腦海里出現(xiàn)了李翊坤的身影。今天是自己的新婚之日，她應(yīng)該去找自己的新郎。相必此刻他也在焦急的尋找自己吧。

　　想罷，用衣袖擦了擦眼淚，深呼兩口氣，白玉凝起身想去找李翊坤。可眼前這個地方自己從沒來過，不認(rèn)識路啊。怎么辦？想了想，顧不得太多，順著這條路向前走去。

　　可不想，白玉凝慌亂中逃到了城南，再往前走就出了城。當(dāng)她拐出小巷，眼前是一片莊稼地，再往前是一片竹林，才知道自己已出了城，便想往回走。當(dāng)她轉(zhuǎn)過身，從巷子里過來一個賣雜貨的老頭。那老頭胡須花白，粗布衣上打著層層補丁，挑著貨擔(dān)，腳上的鞋子早已磨破鉆出幾個腳趾?？吹接媾軄硪粋€穿著嫁衣的姑娘，神色慌張，正往城里去。那老頭連忙叫住了她：

　　“姑娘。哎喲，現(xiàn)在城里有幫土匪，正在到處抓一個新娘子。說是帶回去做壓寨夫人。我看應(yīng)該他們抓的就是你吧?！?p>　　白玉凝聽這老頭一說，心想難不成那土匪就是沖著自己來的？他們是來劫親的?？裳巯伦约何ㄒ幌氲氖钦业阶约旱男禄檎煞?。想到這她連忙上前問：

　　“老伯，您知道去春陽街的路嗎？”李翊坤置的宅子就在那條街?！翱刹桓一厝?！”說罷，那老頭放下挑擔(dān)。“那土匪正滿城找你呢！街上不安全，我也是躲著那些瘟神才跑到了這里。姑娘，你快出去躲躲吧。等過了風(fēng)頭再去找你的家人?！笨粗子衲q豫的神色，那老頭接著說：“要是落入了那些人手里可就完了，那些殺千刀的不知糟蹋了多少姑娘。有的還被賣進了桐花樓?！?p>　　聽罷，白玉凝一楞，她知道桐花樓是什么樣的地方。這可怎么辦？正想著。突然！附近街道傳來土匪的聲音。

　　“不好，他們找過來了。姑娘，快跑！”

　　聞聲，白玉凝臉色刷地一下白了。已經(jīng)來不及多想，保命要緊，連忙轉(zhuǎn)身往城外林子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