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望著匾額上的雀樓二字,不是鄭家樓嗎?
我扶著風(fēng)坖炑燁的手下車,周圍人皆斂聲屏氣,我望了眼雀樓,回頭看了一眼風(fēng)坖炑燁。
他伸手?jǐn)堊∥?,伸出左手讓我扶著,“今日人這樣多,不如咱們回去吧?!?p> “說好了帶你來?!?p> 我扶著他的手進(jìn)了雀樓,沒幾步,原本熱鬧的一樓竟安靜下來,我小心的提著裙子上樓,竟連二樓上的人都趴在欄桿上看我。
雀樓的老板是個四十多歲的男人,穿了一身青色衣裳上來行禮。
“恩公來了,請移步?!?p> 鄭老板十分客氣的請我們?nèi)ト龢亲?,一樓是普通百姓,二、三樓都是豪門貴胄子弟。
鄭老板為我們準(zhǔn)備了一間隔間,雖不甚華麗,但還清雅。
旁邊有人在議論當(dāng)年高陽公主的情事,公主堂而皇之在府中養(yǎng)男寵,駙馬都尉問都不敢問一句。
我聽的心里很是惱火,當(dāng)年高陽公主寧可放棄一切只要跟心愛的人在一起,是權(quán)力囚禁了她一生,她也為了得到權(quán)力而死,我不覺得她這樣有錯,愛之深,恨之切,非本人不能體會。
“凡人皆要經(jīng)歷生老病死,愛恨聚散、求而不得,不止人,萬物皆如此?!?p> “魔尊也有求而不得之物嗎?”
“自然有,戰(zhàn)神娘娘您也有不是嗎?”
我莞爾一笑,“確實(shí),哪怕身為神,也不能逃過此劫,不過我不是求不得,而是不能求?!?p> “為何?”
“我是戰(zhàn)神,不能像其他人一樣尋得良人,只能孤身一人守著這天地?!?p> “可你早已不是天地共主,如今的天地共主是天帝,你不必為這天地萬靈而活,一蘭,我……”風(fēng)坖炑燁伸手握住我的手,“這世間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放棄,只有你,我放不下,所以我回來了?!?p> “二哥哥……”
“我們永生永世都不會分開?!?p> 菜未上,我坐在窗口看窗外的風(fēng)景,街上一人從馬車上下來,抬頭正看到我倚窗而觀。
我原本只是想看看這洛陽的繁華,并沒有在意這個人,回頭看到墻上掛的一副字。
“秋夜長,殊未央,月明白露澄清光,層城綺閣遙相望。
遙相望,川無梁,北風(fēng)受節(jié)南雁翔,崇蘭委質(zhì)時菊芳。是王子安的秋夜長,字倒是不錯,頗有王右軍遺風(fēng)。”
“多謝娘子賞識,這是在下的拙筆,不敢入高人眼,只能掛在一家店里?!?p> “王子安年少成名,人人皆知他的《滕王閣序》,卻不知這首詩也頗具……”
“蘭很喜歡王勃。”
“我只是覺得此人年少夭折,實(shí)在可憐,他還年輕,還有大把時光可以研墨?!?p> 鄭老板親自帶人上菜,“恩公,這是小店新釀的酒,請恩公不要嫌棄。娘子若是喜歡,那副字便收了去。”
“不敢奪人所好,如此好字,還是與眾人同賞才是?!?p> 店中仆役跑來跟鄭老板說了一句話,鄭老板嚇得臉都白了。
“可是有要事,鄭公可自去,我們又不是外人,還是客人要緊?!?p> “多謝恩公,恩公,過兩日,我請恩公與娘子吃酒,我先出去了?!编嵗习迨挚蜌獾男卸Y退出。
回顏為我斟了酒,“奴出去侍奉?!?p> “好?!?p> 我覺得這羊肉做的很好吃,鮮嫩多汁,“方才他為何要稱你為恩公?”
“鄭公前些年在外購買貨物時曾遇盜匪,我救了他性命,并追回貨物。”
我喝了一口魚湯,不如櫟陽的手藝,可惜了這條魚。
我掰了半塊胡餅,將另一半遞給風(fēng)坖炑燁,風(fēng)坖炑燁笑著接過去,“一蘭,他家的燉羊肉可是這洛陽最好的,多吃點(diǎn)?!?p> “冬天多吃但是無妨,但是夏天苦熱,吃多了怕是不好?!?p> 方才那名男子進(jìn)來雀樓便急著找我,“方才我看到一位美人,三樓,快命人去找?!?p> 鄭老板一猜就是我,馬上跟男子周旋。
“你不用跟我多說,今日我非要把人帶走?!闭f著那人便往三樓上來。
鄭老板攔不住,忙命人遞信,我聽了這話,抬眼看了眼風(fēng)坖炑燁,他倒是一點(diǎn)都不急。
“恩公快走吧,這人就要上來了?!?p> “多謝小哥,這些錢你拿去吧?!憋L(fēng)坖炑燁抓了把錢塞給那人。
“恩公,這張左相不是個好相與的?!?p> 風(fēng)坖炑燁一點(diǎn)也不著急,直等到張左相找到門口,“必是這一間?!?p> 張左相一開門看到我坐在那里,樂的嘴都歪了。
“娘子妝安,今日叨擾了,可否請娘子移步與在下吃一杯酒?!?p> “張左相若是不嫌棄,不如吃妾這杯酒吧?!蔽艺辶司?,起身贈予張左相,張左相樂的眼都看不到了。
“美人相贈,如何敢拒?!睆堊笙嘁粴夂攘恕?p> “左相好酒量。”
張左相再看我的臉,整個人都變了,“在下打擾了?!?p> 張左相出門差點(diǎn)沒吐出來,我命回顏將杯子扔了,回顏將杯子扔掉。
風(fēng)坖炑燁取了一只新酒杯,方才那杯酒是他遞給我的,我想里面一定是加了點(diǎn)別的,只是沒想到風(fēng)坖炑燁竟做的這么絕。
這頓飯吃的真是難忘,不過我也吃撐了,風(fēng)坖炑燁拿了一條素帕給我,我擦了擦嘴。
“回去嗎?”
“我想在這里轉(zhuǎn)轉(zhuǎn)?!?p> “好?!憋L(fēng)坖炑燁憑空拿出一頂帷帽,我戴上方才出門。
“這樣鬧得我都不敢來人間了?!?p> “不好擾了人間清凈,難得當(dāng)年你為他們開辟這一片安靜的住處?!?p> 這話倒不像是二哥哥會說的話,二哥哥是個相當(dāng)自負(fù)的人,自負(fù)到我只需要他保護(hù),我喜歡他也是他的錯。
“蘭,別哭,我會化作這風(fēng)陪伴你。”
哥哥說完這話就永遠(yuǎn)離開了我,化作無形的風(fēng)離開,那時候還沒有冥府,那時候只有一條黑漆漆的冥道,但二哥哥不是死,是永遠(yuǎn)消失。
我恨自己不能保護(hù)他,我恨死的人是他不是我,若是我就好了,他若是活著,會娶妻生子,會庇護(hù)族人。
我望著風(fēng)坖炑燁忍不住走了神,他停下腳步,回頭看著我。
“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