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極天都·九霄·月旎宮
南梟走的那一天夜里,銀翮如愿以償?shù)馗泶▉淼搅巳赵卵?,還沒看到那傳說中的銀河之前,這丫頭就已經(jīng)被日月崖的恢弘之景迷得神魂顛倒了。
夙川見她這副模樣,心中洋洋得意:“這日月崖素來只有月神能登,你可是唯一一個除了月神以外見識過此處風光之人?!?p> 銀翮聽了更加高興:“那——謝過石頭兄如此慷慨啦!”
夙川撇撇嘴:“你要叫我石頭到什么時候?本神也是有名諱的?!?p> 銀翮拿肩膀輕輕碰了碰夙川:“叫你石頭兄顯得多親切?”不過,銀翮回憶了片刻竟發(fā)覺自己并叫不出來夙川的真名,她又眨巴眨巴眼睛,“哎,石頭,你叫什么來著?”
“你!”夙川不悅地瞪著她,見她一臉無辜,又長出一口氣,忍了下來,“罷了……你可聽好,我叫夙川,夙夜星川的夙川?!?p> 銀翮笑了起來:“倒是和你這月神身份甚是搭配,好記好記!”
夙川又冷哼一聲,走到了懸在半空中的渡星鏡前,他催動渡星術(shù),只見他的雙手手心仙法涌動,待匯聚飽滿之后,他就將手中的法術(shù)注入了渡星鏡中。這一邊渡星術(shù)源源不斷地進來,渡星鏡的另一面就飛也似的溢出了萬點星輝,密密匝匝聚成一行,鋪在了夜空之中。頓時,蒼穹之中流光溢彩,絢爛無雙。
銀翮驚喜地連連感嘆:“哇!哇!哇——”
布完銀河,夙川又將二十八宿列好,這才收了法術(shù),滿臉驕傲地走到了銀翮身邊:“怎么樣?我所言不虛吧?”
銀翮這會兒眼里只有這漫天星輝,連夙川和她說話都沒有聽見。
夙川不惱反笑,他看著在星光照耀下的銀翮,只覺得她比星辰更加耀眼,不由自主地感嘆道:“三界美景萬千,比起銀翮,皆黯然失色?!?p> 之后每晚夙川布星時都會帶上銀翮,魔界天色渾濁,不辨星辰,銀翮對這星象之事更是一無所知,夙川便一顆一顆地講解給她。若是哪顆星星被銀翮多盯上了兩眼,夙川就會將它摘過來遞到銀翮手里,供她賞玩。
如此過了五日,銀翮沉浸在星辰美景之中,每天都直嚷嚷這白晝太長,夜晚太短。
可是這一日,本來總是精神抖擻的銀翮卻有些無精打采,用過午膳后不多久,她竟難受得將吃食又通通吐了出來。這可嚇壞了夙川,他輕輕拍著銀翮的背:“這是怎么了?”
銀翮吐完,接過夙川遞來的茶水漱了漱口,有些虛弱地說道:“我也說不上來,今日醒來就覺得渾身乏力,身體里面有一種古怪的感覺?!彼肓似?,沮喪地搖搖頭,“我說不上來……”
夙川立馬查探了銀翮的內(nèi)里氣息,這一查,嚇得他整個人都是一震:“丫頭……怎么你體內(nèi)的修為越來越少?”這時,夙川忽然想起那晚南梟提醒的話——莫非是此前自己渡的千年修為出的問題?可是分明用過洗靈珠啊……
銀翮狀況異常,夙川不敢怠慢,思量片刻,便抱起銀翮:“走,我?guī)闳ヒ娀嗽?。?p> 銀翮從他懷里掙脫出來:“我可能只是這幾日沒有睡好……”
夙川著急起來:“你體內(nèi)修為逐漸減少,要是消耗殆盡,后果不堪設(shè)想!”
“那……”銀翮還是一臉為難,“那……那個凰元君,要是發(fā)現(xiàn)了我的身份,會不會告發(fā)你?”
原來是擔心自己,夙川嚴肅的表情緩和不少,安慰道:“凰元君隱居避世,從不摻和三界之事,這三界之內(nèi)與他最有交情的,就是我了。”
見他得瑟起來,銀翮忍不住潑了冷水:“你少吹牛了,你也不過區(qū)區(qū)一萬來歲,憑什么與這樣的大神仙最有交情?”
夙川故弄玄虛地笑了笑:“這可是我身上最大的秘密?!彼种匦卤疸y翮,“這些說來話長,反正你放心跟我去,先讓他老人家看看你究竟是怎么回事?!?p> 說罷,夙川一使仙法,帶著銀翮往上飛去。本以為這九霄就是無極天都的至高層了,沒想到越過九霄,還別有洞天,看來這無極天都,當真無極。
夙川帶著銀翮熟門熟路地穿過一片云海,來到了一處簡陋的木屋前。銀翮心想,這木屋看起來如此寒酸,里面真住著大神仙?
夙川放下銀翮,手指憑空一筆劃,便捏出一道不知名的符紙來,對著木屋遞了過去。這道符紙飄飄悠悠,碰到木屋之后,整個木屋閃起一道金光,隨后又恢復(fù)了原樣。夙川這才拉起銀翮:“走?!?p> 推開木屋的門,銀翮乍了舌。
這里頭可完全不是木屋的規(guī)模,不止要比看起來的大出多少倍,地面明亮如鏡,四周也是仙氣繚繞。只見兩側(cè)成百上千的書卷堆積如山,不遠處有一白頭老翁,無狀地躺在地上,臉上扣著一本沒有書名的書,正呼呼大睡著。
夙川拉著銀翮走過去,喚了一聲:“凰元君!”
這老翁一個激靈,伸手抓掉了臉上的無名書,迷迷糊糊地睜開了眼睛。不知這老翁如今年齡幾何,但他臉上的褶皺恐怕要比樹葉上的經(jīng)絡(luò)還多,不過他開口說話,卻中氣十足:“來啦?!?p> 聽他這話,像是知道夙川會來似的。不過凰元君素常喜歡故弄玄虛,夙川沒有多想,難得地行了一個大禮:“見過凰元君。”
銀翮頭一回見夙川對誰如此恭敬,連忙學著夙川的樣子對著凰元君拜了下去。凰元君笑瞇瞇地看著兩人,沒有搭理還跪在地上的夙川,一邊嘿嘿笑著一邊把銀翮扶了起來:“老夫這無極齋可有數(shù)萬年未曾來過女娃娃了。”他拉起銀翮之后,看到了銀翮的面容,霎時間夸張地感嘆了一聲說道,“老夫這無極齋可有十數(shù)萬年未曾來過如此俏麗的女娃娃了!”
夙川自己站了起來,有意無意地想要擋在凰元君與銀翮之間,不過那凰元君像根本看不見夙川似的,直接繞過了他,又拉著銀翮的手坐到了茶座上:“女娃娃來,快坐快坐?!彼值沽艘槐瑁f給銀翮,一邊得意地說道,“老夫這無極齋里全是寶貝,這茶也是拿一萬九千年才成一株的藿仙草泡的,喝一口便可漲百年修為?!?p> 聽了這話,夙川連忙按住了正欲喝茶的銀翮,一邊對凰元君解釋道:“這丫頭體質(zhì)有異,似乎不可擅補修為?!?p> 凰元君拍開夙川的手:“老夫還用得著你教?”隨后依舊笑容可掬地招呼著銀翮,“女娃娃,你快喝?!?p> 凰元君雖然常常沒個正形,但夙川知道,他不是個會貿(mào)然行無謂之舉的人,既然如此,他定有他的用意。夙川對凰元君十分敬重,當下也就退到了一邊。
銀翮早就被凰元君這通過盛的熱情弄得口干舌燥了,眼下有口茶喝,哪有推辭之理?她當下仰起下巴一飲而盡。誰知這不算完,凰元君又接連倒了不知多少杯讓她喝,直到手里的茶壺都見了底才罷休。
一口藿仙草水便漲百年修為,整整喝了一壺的銀翮連打了兩個嗝,臉紅得跟喝醉了酒一般。夙川以為她又感不適,關(guān)切道:“如何?哪里難受?”
還沒等銀翮回答,凰元君便使勁地拍了一記夙川的腦袋:“你現(xiàn)在怎么跟個小婆娘似的?嘮嘮叨叨、羅里吧嗦!”
夙川吃痛,咧了咧嘴?;嗽畔虏鑹?,伸手在空氣中比劃了一下,一團藍色的仙法便凝聚在了他的指尖,他對著銀翮輕輕點了過去,銀翮便迷迷糊糊地暈了過去。暈過去之后的銀翮面目猙獰,伏在茶桌上一陣陣地哆嗦著。
夙川見了,怎不憂心:“她怎么了?”
凰元君瞇了瞇眼睛,若有所思地打量了夙川一會兒,也不理他,走到剛才躺著的位置,把無名書撿了起來。就在夙川打算追問之時,凰元君開口道:“你不用緊張,整壺藿仙草水,你喝你也暈?!?p> 夙川仍愁眉不展:“凰元君為何讓她如此豪飲?剛才施的什么法?她體內(nèi)究竟是何異力?”
被夙川問了一連串的問題,只見凰元君撣了撣手中的無名書,答非所問道:“若知其果,便知何可為,何不可為。然知其果,未必成其果。不為已知不可為的,也未必不為未知的不可為。故而,為也不為,知也不知?!?p> 夙川聽得不明不白,皺著眉頭琢磨了好一會兒,還是困惑?;嗽亟忉屍饋恚骸八w內(nèi)有道護體的封印,近日受到外力沖擊,有了松動。老夫剛才已經(jīng)施法暫時穩(wěn)住了這道封印,不過以她本來的體質(zhì),承受不住老夫這道法術(shù),所以才用那藿仙草水先墊著點。”他忽然五官擰巴起來,連連唏噓:“老夫可是下了血本??!一萬九千年才成一株的藿仙草啊!嘖嘖,老夫自己都舍不得用?!?p> 夙川這邊拱手施禮:“多謝凰元君?!笨伤犃嘶嗽f的話,心中滿懷自責,原本是為了保護那丫頭才渡了千年修為,如此看來,竟反倒傷了她。可究竟是什么護體封???怎么稍有松動竟會反噬修為?
凰元君見夙川獨自出神,哼了一聲:“罷了罷了。”轉(zhuǎn)眼他又嘿嘿一笑,不正經(jīng)了起來,“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老夫這便再告訴你一個大道理——這天上地下,三界之內(nèi),美女是比那九霄的云彩還要多哇!老夫知道你瞧不上你月旎宮外那些俗氣仙子,不過放眼天界,花容月貌、風姿綽約的又何止這些?你再留意留意?你與這魔界小丫頭認識也不過數(shù)日而已,一時沖動、頭昏腦脹也是有的……”
夙川聽他越說越離譜,一臉無語,不過見自己的心思和銀翮的身份已然被看穿了,他反而堂堂正正了起來:“天上地下,三界之內(nèi),美女如云,卻只有這丫頭能傾我心。雖然與她相識不久,但我的心思我明白得很?!?p> 凰元君一臉惋惜地咂咂嘴:“嘖嘖,還真是栽了?!彼垃F(xiàn)在也已經(jīng)勸不動夙川什么了,搖頭晃腦地嘆了好幾口氣,接著伸手把無名書遞給了夙川:“罷了,你帶她回去吧,記得此后切勿往她體內(nèi)施法?!?p> 夙川接過書,對著凰元君又行了個禮:“多謝凰元君?!?p> 凰元君不再理會夙川,轉(zhuǎn)過身去的瞬間,他的臉色沉了下來,又看了一眼還暈著的銀翮,意味深長地瞇了瞇眼睛,背起手來,向內(nèi)室走去。
夙川并沒有看見凰元君的這些表情,他收好書抱起銀翮,出了無極齋。
凰元君走到角落盡頭,卻仍像是沒有看見面前的這堵墻一樣,依然邁著大步踏了出去,這堵墻瞬間變得若隱若現(xiàn)。穿過這堵墻,便是無極齋的內(nèi)室所在,內(nèi)室規(guī)模不大,三面墻體盡是有一排排小格子組成,擺滿了瓶瓶罐罐、各種奇珍異寶應(yīng)有盡有,整間內(nèi)室都彌漫著沁人心脾的香氣。凰元君來回踱著步,上下尋著什么:“放哪兒去了?”
夙川將銀翮帶到月旎宮寢殿中休息之后,他就獨自來到了書室內(nèi),開始讀起了那本無名書。此書乃仙法所著,普通人看來不過是一本亂涂亂畫的天書而已,饒是夙川讀起來都要費點功夫。
這書里記載的都是蜃世二十萬年來三界內(nèi)鮮為人知的奇花異草、怪靈神獸,雖然看著稀奇新鮮,但是夙川不明白凰元君讓自己看這些究竟為何,這與銀翮又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
一直到這一天晚上夙川布完星回來,銀翮都還沒有醒來。夙川心里焦急,一直守在床榻前,不知過了多久,迷迷糊糊地趴在榻邊睡了過去。
等銀翮醒轉(zhuǎn)過來已經(jīng)是次日早晨了,剛一睜眼她就一陣頭暈?zāi)垦?,別的說不上來,這肚子是餓得不能更餓了。她的動靜驚醒了夙川,夙川立馬清醒過來,扶著銀翮坐好后關(guān)切道:“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p> 銀翮點點頭。
夙川擔心極了:“哪里不舒服?”
銀翮卻調(diào)皮地一笑:“餓?!?p> 夙川無語地看了她一眼,當下松了一口氣:“我去拿吃的。”
這一頓,銀翮喝了三碗四十湯、兩碗素肉粥外加一盤梨糕才算完??此峭袒⒀实臉幼?,夙川一邊“慢點慢點”地勸著,一邊難藏嘴角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