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心里一定裝著很難過的事。”喬琳靜靜地看著他說。她的目光太干凈，肖原突然錯覺自己其實早已經(jīng)被女孩完全看穿了。
她繼續(xù)說：“有時候，我真不希望我們長大，永遠單純的做一個小孩子，什么也不問，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管，多好?！?p> 肖原聽著她說話，鼻子有點發(fā)酸，他亦想永遠永遠也長不大，這樣，當他看到媽媽在另一個男人面前露出溫柔的笑意時，他一定只會認為那不過是她聊得來的好朋友。
可是現(xiàn)在他也喜歡一個人，他清楚那樣毫無保留的笑意味什么。
外面響起了炒菜的聲音，媽媽哼歌的聲音，肖原的視線轉(zhuǎn)向厚厚的窗簾，默默感受著暴風雨到來前的寧靜，然后對喬琳說：“喬喬，把窗簾拉開吧，我想看看太陽?！?p> “待在房間看太陽算什么回事，要看就躺在公園的草地看，坐在濱江路的長凳看，騎著自行車追著太陽看……”喬琳找了支筆在頁碼下打了個小小的圓做記號，站起身活動活動僵硬的肩頸，走到門口沖他勾勾手指，“朋友，要不要跟我走？”
“好。”
肖原關(guān)掉了燈，走到廚房看著女人忙碌的背影，說：“媽，我出去一趟?！?p> “快吃飯了，還跑哪兒去？”
劉愛玲聞聲回過頭，肖原這才發(fā)現(xiàn)不知何時起，媽媽出門買個菜都是精心裝扮過的。
“我不餓?！?p> “什么不餓？小原，你從昨天到現(xiàn)在吃過東西嗎？”
“我不餓?！?p> 肖原仿佛就會說這三個字。
“阿姨，我們和幾個同學(xué)約好了去圖書館看書，時間快來不及了。”喬琳打著圓場。
“那你們?nèi)グ桑 眲哿岵敛潦?，走到客廳從包里拿出一百塊錢，“路上買點肯德基。”
看肖原不肯伸手，喬琳笑著把錢接過來塞進他的襯衣口袋。
“這孩子搞什么鬼！”
他們一前一后出了門，女人伸長脖子看了半天。
“媽，我哥和琳琳呢？”
肖夢從房間跑出來。
“出去了，說到圖書館看書?！?p> “……哦，那我也去?！?p> “一個個吃空氣管飽嗎？”劉愛玲氣不打一處來。
我才不想待在家被念叨呢。肖夢想著但不敢說，趁女人回頭注意火候轉(zhuǎn)身跑得飛快。
外面陽光晴好，絲絲縷縷穿過抽出嫩芽的枝干，在來往的行人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漫無目的地，空氣和溫度使人感覺舒服，走多久也不乏累。
兩個人走著走著，一抬眼才發(fā)現(xiàn)居然來到了東旭的大門口。作為曾經(jīng)的風云人物，肖原在門衛(wèi)伯伯那兒刷了個臉就順利帶著女孩進入了校園。
校園里綠樹成蔭，處處洋溢著春天的氣息。
兩個人圍著新鋪了塑膠跑道的操場慢慢走，反反復(fù)復(fù)的散步。交談的時候肖原會對著她笑，沉默的時候他就偶爾會發(fā)神，仿佛上了緊繃的發(fā)條。
喬琳真怕他人格分裂，側(cè)過頭看著他半晌，對著他建議：“不要走了，去跑幾圈？”
“你陪我？”
“開玩笑，你知道我長大了最討厭什么？”
“運動?！?p> “正解，所以你一個人去?！?p> “你會在這兒等我嗎？”
“當然?！?p> 可能確實需要一種途徑來發(fā)泄，女孩的話亦讓人安心，肖原如同離弦之箭沖了出去。
跑到第三圈，他突然停下來，雙手鋪開隨意的躺在了地上，胸脯劇烈的起伏著。太陽絲毫不吝嗇照進他的瞳孔，把積聚的淚水映襯得閃閃發(fā)亮。
當視線里出現(xiàn)了女孩緩緩走近的身影，肖原抬手蒙面。
“陽光很刺眼吧？”
她并未戳穿他的脆弱。
“嗯?！?p> “肖原，想開一點，生活不會像你每次給我買的棒棒糖——永遠那么甜，但也不至于苦澀不堪。生活越是混沌，恰恰混沌過后，才是我們希望的源泉。”
“喬喬，其實我沒有感覺到絕望，只是有些事發(fā)生在自己最親近的人身上，多少有些荒唐……”
“再過幾個月我們就十八歲了，”喬琳坐在他身旁，說，“肖原，十八了，再難我們也不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