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歸途

　　簡清禾按照簡瀲樞的訴說，走過了百覺寺所有的殿宇，拜過了所有供奉的西天神佛，唯一的祈求就是愿青陽侯府恢復(fù)往日榮光，愿家中香火傳承。

　　出了百覺寺的時候，天色已經(jīng)接近午間時辰了，今日的天光格外的好，晃得人睜不開眼，陽光照在人身上也是暖洋洋的。

　　“小姐，百覺寺后山的風(fēng)景傳聞也是很好看的，您當(dāng)真不去看看嗎？”紅雨扶著簡清禾，慢慢地往百覺寺外面走去。

　　簡清禾搖搖頭：

　　“今日就不去了，這百覺寺日后會常來，今日趁天氣晴好，先看看京郊的風(fēng)景吧！順便也去嘗嘗你們說的那些美味小食，如何？”

　　“嗯嗯，好的小姐！”一聽說有吃的，紅雨自然是笑得比誰都開懷。

　　京郊的人流雖然很小，但是今日是十五，上百覺寺祈福的人還是來來往往的，以至于讓這往日寂靜的京郊都變得有些熱鬧。簡清禾看過了來時的風(fēng)景，也不愿數(shù)輛馬車相會時空耗了時辰，于是便讓吉安沒走官道，而是繞了一條小路，是以這行進的速度更加的緩慢。

　　“小姐，若不是吉安機靈帶了這許多糕點，恐怕奴婢今日是要餓死在這路上了。”紅雨一邊往自己的嘴里塞著糕點，一邊含含糊糊地說道。

　　簡清禾見她這幅樣子，當(dāng)真是傻氣的很：

　　“哪就如此夸張了，這不是喂飽你了嗎？”

　　如今早過了用午膳的時辰，也難怪紅雨一直嚷嚷著餓了，就連簡清禾這會也覺得腹中空空了。

　　也多虧吉安細心，知道提前在車上備了吃食，可以讓他們先墊墊肚子。

　　“吁！”馬車就在這時緩緩?fù)Ａ讼聛?，這種事已經(jīng)在路上發(fā)生了很多次了，這會紅雨以為這又是吉安看見什么好風(fēng)景了，停車讓她們下去欣賞。

　　可是現(xiàn)在她們正餓著呢，哪還有心情看風(fēng)景啊，是以紅雨高聲喝道：

　　“吉安你是笨蛋嗎？現(xiàn)在不看風(fēng)景了，小姐餓了，先進城要緊?！?p>　　“不是的?！瘪R車外的吉安，否認(rèn)道，語氣里帶著一絲不確定：

　　“是少爺來了?！?p>　　簡瀲樞？

　　簡清禾有些意外，她掀起車簾向外看去。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jīng)到北城門了，而那城門下，赫然就站著披著黑色大氅的簡瀲樞。

　　簡清禾下了馬車，緩步走到了簡瀲樞的面前，頗有些意外：

　　“這個時辰你不是正當(dāng)值嗎？怎么出現(xiàn)在這里?！?p>　　“今日偷個懶，你許久未出門，怕你有什么不適應(yīng)，所以來接你?！焙啚嚇腥崧曊f道，語氣里別樣的溫柔。

　　他微微退后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簡清禾，微微點頭：

　　“這件大氅著實好看，當(dāng)初費心思弄來，果然沒白費功夫?！?p>　　簡清禾不知道這大氅細里的過程曲折，而且她其實并不喜歡這么鮮艷的顏色，所以對于簡瀲樞的這些話，也就是微微扯扯嘴角，沒做回應(yīng)。

　　簡瀲樞見她這幅模樣，也覺得無什么樂趣，便抬步向馬車走去。他來這城門口接她，也是自己下了公職離這里近，索性走過來的，這會正好跟著簡清禾的馬車一起回去：

　　“走吧，回府?！?p>　　“等等?！焙喦搴搪犅労啚嚇械脑挘﹂_口制止了：

　　“你自己先回去吧，我暫時不回去?！?p>　　簡瀲樞一聽這話，轉(zhuǎn)過身來直直地看向她，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原本還算和煦的表情瞬間就變得有些冷。

　　在場的簡清禾、吉安、紅雨與簡瀲樞向來接觸地較少，所以并不是很了解簡瀲樞的脾氣秉性，但是一直跟在他身邊的遠山卻是了解他的，這會簡瀲樞明顯是怒氣上來了。簡瀲樞自入官場之后就是在刑部供職，刑部那些大牢里審訊人的骯臟手段，他比誰都用的更加地靈活自如，他的手段甚至同僚們都深深覺得寒顫，要不是他的能力確實卓然，刑部尚書壓根不會留下他。

　　而正如他那些狠辣陰毒叫人提起就唏噓甚至謾罵的手段，他那陰晴多變的性格以及隨時就莫名其妙冷臉的脾氣，同樣的叫人覺得膽寒。

　　雖然簡清禾并不如遠山這么了解簡瀲樞，但是作為最直面他的怒火的人，簡清禾也是能感覺到他情緒上的變化的，于是趕緊開口解釋道：

　　“我應(yīng)承了紅雨他們，要去城里吃些好的，等我們吃完了就回去了。你若是需要馬車，可以讓吉安先把你送回去，我們在看會景?！?p>　　說完，簡清禾就看著簡瀲樞的眼睛，心里不住地犯怯，連帶著眼睛里透出一些期待，就等著簡瀲樞能說個肯定的答案。

　　看著她這像極了小孩央著父母讓自己出門玩的樣子，只要自己一個搖頭，這雙眼睛里立馬充滿失望但是有無可奈何，不得不認(rèn)頭。一想到這，簡瀲樞就非常的想要搖頭，不過他終究還是壓制了自己的惡趣味，說道：

　　“那就一起去吧，你不適宜拋頭露面，我?guī)闳??！?p>　　說著，簡瀲樞便轉(zhuǎn)身向馬車走去，簡清禾也就跟在他身后。

　　于是吉安趕著馬車，遠山和紅雨坐在車轅上，車廂里就簡瀲樞和簡清禾對面而坐，簡清禾起先覺得有些尷尬，不止眼神該看向哪里，她本身就不適合與別人相處，再說她對簡瀲樞的熟悉程度，實在是低的可憐。

　　簡瀲樞倒是沒有理會簡清禾的如坐針氈，似乎是心里有些事情，半閉著眼睛，眉頭一直皺著。

　　不多時，外面就傳來了遠山渾厚的聲音：

　　“少爺，到了?！?p>　　簡瀲樞聽了聲，睜開眼睛，起身撩起車簾走下去了，簡清禾也跟著一起下去了。下了馬車，簡清禾瞬間覺得就像是來了另一個世界。陽光晴好，天空湛藍如水洗過，耳邊有各種嘈雜的聲音，馬車走過車轱轆壓著青石官道的聲音、形形色色的行人邊走邊說笑的聲音、走街的商販叫賣的聲音、路邊的小攤上客人與主人的貨賣的聲音，抬起頭來，眼前是高高聳立、木欄黑瓦的酒樓，工對的樓宇與精致大氣的裝飾，著實不敗落它的名字——天上京。

　　“進去吧?！焙啚嚇谐雎曊f道，打斷了簡清禾的感嘆與震撼。

　　剛一進入天上京，眼尖的小二就迎了上來：

　　“簡爺，您來啦！還是照舊去樓上包間嗎？”

　　“去樓上臨窗的雅座。”簡瀲樞淡淡地吩咐道，腳下不帶停留地就徑自向樓上走去。

　　“哎，好嘞！”小伙計滿臉堆笑地躬身引路。

　　要不說天上京是京城第一大酒樓呢，這里的小伙計可都不是簡單人，機靈似鬼。這伙計迎上來的時候，打眼一掃幾個人的站位與形態(tài)，便知道除了熟客簡瀲樞之外，簡清禾也是一位正經(jīng)主子，但是簡瀲樞是出了名的冷血無情的主，他平時最不喜歡的就是臨街的位置，或者說他不喜歡別人能看見他的位子，但是今天估計是為了這位姑娘了，由此可見這位姑娘的地位不低，是以引路的時候，故意多落后一步，在簡清禾的側(cè)后方引著。

　　簡瀲樞以往來天上閣都是為了一些官場上見不得人的事情，所以基本上都是在四面不透風(fēng)的包廂里，即便是自己純粹為了口福而來吃點東西，也習(xí)慣了在二樓內(nèi)圍的雅座，因為可以看見底下來來往往的人，說不得也能看到點自己知道的東西，而像今天這樣臨街的位子，他向來是不喜歡的，畢竟臨街吵鬧，見著些不干凈的，還影響食欲。

　　但是簡清禾卻不是，她習(xí)慣了清清靜靜的環(huán)境，許久來未出府，如今見這鬧市的繁華，格外的覺得喜歡。

　　簡清禾和簡瀲樞對面而坐，遠山、吉安、紅雨都站在桌子一邊等著伺候主子用膳，而小二呢，堆笑著開口問道：

　　“簡爺，小姐，您們看今天吃點什么？”

　　簡瀲樞并沒有去詢問簡清禾，甚至眼神都沒往簡清禾那邊看一眼，直接一溜報出來幾道菜，然后小二就聞聲退下去了。

　　待小二走后，簡瀲樞才看向簡清禾，說道：

　　“這幾道菜不一定是這兒的招牌菜，但是屬這兒的師傅做的最美味，你今兒嘗嘗?！?p>　　簡清禾點點頭，也不做他言。本來她對這就不熟，有什么好吃的，也不過是店小二的一張嘴，所以也就沒什么意見。

　　不多時，菜就陸陸續(xù)續(xù)上來了，不得不說，天上閣作為京城第一酒樓，做出來的菜，光是看著樣子、聞著味道，就覺得是一道珍饈美味。

　　待上到最后一道菜的時候，店小二又說道：

　　“爺，您的菜齊了，掌柜知道簡爺您來了，特意沏了杯剛得的好茶，說是請您品品。掌柜的還說了，這茶晾到八分熱的時候最是好入口的！”

　　簡瀲樞抬著筷子，眼神微微一閃，卻神色不變，誰也沒看見他的異樣。坐在他對面的簡清禾聞言抬頭看向他，只見他點點頭。

　　店小二將那杯茶放到簡瀲樞身后的茶幾上，就退出去了。那茶幾面向朝著門口，是用來供客人飯后喝茶談天用的。

　　正當(dāng)簡清禾打算動筷子的時候，一邊卻傳來一陣咕嚕咕嚕的聲音。

　　原來是吉安的肚子叫了。

　　吉安、紅雨今天跟著簡清禾去百覺寺，確實到現(xiàn)在也沒吃到正經(jīng)飯菜，紅雨回城的路上還吃了點糕點，但是吉安確實是結(jié)結(jié)實實地餓了個前胸貼后背。

　　這一陣咕嚕咕嚕，其他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可憐吉安一個半大小伙子，生生羞紅了臉，一時忘了告罪。

　　簡清禾這才想起來身邊這兩個仆從也還餓著肚子呢，正打算開口，對面的簡瀲樞卻截了她的話音，說道：

　　“你們?nèi)齻€去樓下點桌酒菜吧?！?p>　　“哎……”簡清禾聽了他的話，卻下意識出聲了。其實這樣的一個包廂，是有一個隔間的，一般仆從是基本主子在包間吃飯，而仆從就在隔間里吃，這樣有便于主子需要伺候的時候，喊一聲仆從就能過來伺候。

　　簡清禾想說不用下樓，之間在隔間里吃不就行了嗎？但是還不待他說話，遠山卻直接一抱拳，尊聲應(yīng)道：

　　“是，謝少爺。”

　　而見他這么回了，其他三人也就不好再說什么了，吉安倒是樂顛顛地跟著遠山出去了，紅雨看了眼自家少爺和小姐，不好開口，只能皺著眉跟著他們一起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