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湖東岸,大火滔天。
半個時辰前,阿葉和唐雪茵一起離開,隨后儒生也離開了這里。
錦衣衛(wèi)秉承一貫的原則,將活著的陸家莊門人弟子一概斬殺,曾經(jīng)富麗堂皇的陸家莊園,此刻已變成了尸橫遍野的人間地獄。
他們在院子中心的大屋中找到了蘇州知府李為順,李為順在桌子底下藏著。從李為順的口中得知,陸乘風(fēng)這些年殺了許多人,他連同李為順和鹽幫幫主何占仁這些年一步步蠶食蘇州地界的商鋪錢莊,全部換成了陸家商號,而死的人沒有上千也有數(shù)百。
所以說,不是不報,而是時候未到。人做的一切事情,都會有因果關(guān)聯(lián),早知今日何必當(dāng)初,陸乘風(fēng)死的的確不冤,陸家的弟子門人死的也不冤。
李為順注定不能活著離開這里,畢竟他已經(jīng)知曉陸家滅門是錦衣衛(wèi)所為,而圣上卻不知道,太多的保證都不如徹底的死亡,只有死人才能永遠(yuǎn)的保守秘密。
“我,我是,是朝廷命官!你不能殺我!”李為順雙膝跪地,滿臉的驚恐。
孟賢哈哈一笑,說道:“李大人,死在我們錦衣衛(wèi)手中的朝廷命官還少嗎?”此言不假,死在錦衣衛(wèi)手中的朝廷命官的確很多,錦衣衛(wèi)的詔獄中不知死了多少個像李為順這樣的官員。
“李大人,大家同朝為官,我可以留你個全尸?!?p> 孟賢說著揮揮手,山來兩個錦衣衛(wèi)將李為順帶出了大屋,李為順厲聲大喊,但這個時候誰會來救他的命呢?沒有人會來,他也只能這樣死去,塵世的榮華富貴他再也享受不到了。他雖然這些年一直與陸乘風(fēng)、何占仁一起做著殺人奪富的勾當(dāng),但從頭到尾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懦夫,真正的懦夫。
“你這樣殺了他真的沒事嗎?”納蘭明初還是覺得殺了李為順不太妥當(dāng)。
孟賢說道:“只有殺了他,才不會怕有人告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是漢王的人?!闭f完,他略有深意的看了納蘭明初一眼。
納蘭明初苦笑,皇室的斗爭永遠(yuǎn)存在。
他不知道孟賢是哪一方的人,但他既奉漢王之命前來滅門陸家,又殺了漢王的人李為順,他到底是怕漢王呢還是不怕呢?
其實不存在怕不怕的問題,這就是利益的交換,雙方互利而已。至于孟賢到底是哪一方的人現(xiàn)在也不好揣測。有意思。
苦笑之后,納蘭明初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詭異笑容。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打算。
錦衣衛(wèi)與納蘭明初一同離開,離開前他們放了這把大火。
大火將偌大的陸家莊園燒成灰燼,無數(shù)珍寶和富麗的建筑一同葬身火海,沒有人看到,在熊熊火海的深處,有一位美婦,翩翩起舞,她的舞姿在火海中是那么動人,那么美麗。
美婦不懼火焰的焚燒,她仍舊起舞,她的眼中飽含著淚水,在她眼前,已經(jīng)不是大火漫天的場景,而是回到了她和陸乘風(fēng)初遇時的那年,回到了她生下兒子的那年,那是些美好的年華,她含著淚,帶著笑,沉浸在對美好年華的追憶中?;饘⑺?,焚燒她的衣服、她的肌膚,直至最后,一軀黑糊糊的尸體重重倒在火海中,尸體的面部似乎仍能看見一絲笑容,詭異至極。
大年三十,大火將陸家燒得不留一分,普天同慶的華夏佳節(jié)里,陸家卻遭受了巨大的慘禍。按孟賢的話,從此以后,太湖陸家不僅是在武林除名,整個天下都沒有了太湖陸家!
一個武林世家就這樣消失在世人眼中??杀嗫蓢@。
阿葉還是沒走多遠(yuǎn)就松開了唐雪茵的手。
“為什么松開??!”唐雪茵似乎有些埋怨。
阿葉說道:“我不習(xí)慣。”
唐雪茵嘻嘻笑道:“那你就再習(xí)慣習(xí)慣好嘍!”她主動牽上阿葉的手,溫暖的左手。
阿葉再一次的如遭電擊,他的心狠狠地跳動了下,灰蒙蒙的雙眼卻有了絲絲暖光,但隨即消失不見,又恢復(fù)如常。
他還是掙脫了她的手,她撇撇小嘴,有點不開心的樣子。
“那件事我們真的無能為力?!彼约憾几械狡婀?,為什么這樣說,是他對陸家母子也有愧疚嗎?還是他對唐雪茵有點愧疚。
唐雪茵低下頭,想起陸乘風(fēng)兒子死去的樣子,他才是個十一二歲的孩子呀!
“這世上我們無能為力的太多太多,除了遺憾我們什么也做不了?!卑⑷~說道。
唐雪茵點點頭,阿葉說的不錯,無能為力的事太多太多。
就像尋找文萍一樣,如果真的找不到又能怎樣?世間還是那個世間,只不過是增添了兩個傷心的人。一個是阿葉,一個是唐雪茵,因為阿葉傷心她也會傷心。
他還真要讓唐雪茵生不如死嗎?他的那些狠話也是無能為力的表現(xiàn),或許真的找不到文萍時,他反而不會傷害唐雪茵,畢竟妻子找不到了,傷害一個傾城美女也是無用。
“瞧!大火!”唐雪茵看到陸家莊那里燃起的熊熊大火。
“這火足以埋葬一切?!卑⑷~看著熊熊烈焰,不禁說道。今天看到的人,看到的事又讓他感慨許多,又讓他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他忽然間又想喝酒,很奇怪,最近一段時間自己想喝酒的欲望變得強烈起來,自己從前可是滴酒不沾?。?p> 是因為苦愁的事太多了嗎?還是預(yù)示著將要發(fā)生更多更多苦愁哀痛的事?
“咕~~”一聲怪響。
唐雪茵的俏臉登時變得通紅,她低下頭說道:“我餓了?!敝髿夤墓牡恼f道:“今天起的那么早還以為能吃到好吃的,結(jié)果除夕大宴變成了殺人大宴,到現(xiàn)在一口飯還沒有下肚!”
阿葉說道:“今天除夕,客店應(yīng)該都關(guān)門了。”他這時也覺得肚中饑餓,嘆道:“只能去之前那家店了,碰碰運氣?!?p> 兩人便往幾日前投身的那家客店走去。大火依舊在燒,幸虧陸家莊周圍大片空地沒有什么人家,不然這大火又得殃及到普通百姓家了。
店,果然還開著,里邊卻是無人,只有店老板在柜臺上打著盹,連店小二都回家過年了。
原來,店老板也是他鄉(xiāng)異客,在這里無故無親,這年對他來說過與不過還有什么意義呢?
叫醒了店老板,店老板見兩個同他一樣的他鄉(xiāng)異客,大有幾分“同是天涯淪落人”之感,連呼免錢免錢,說道這頓飯就算是他鄉(xiāng)異客的安慰了。
做的是南方的幾道有名的菜。
“那個錦衣衛(wèi)很是維護(hù)你呀?!碧蒲┮鹨贿叧砸贿呎f話。
阿葉道:“以前認(rèn)識?!?p> 唐雪茵說道:“那和小文翰的爺爺相比,你和誰更熟一點啊?”胡文翰的爺爺可是個老頑童,怎么能與錦衣衛(wèi)中的大人孟賢相比呢?
阿葉沉默片刻,說道:“都是以前的故人,熟不熟的也與我無關(guān)了?!?p> 唐雪茵咽下一口魚肉,說道:“葉哥哥,你這人當(dāng)真是奇怪?!彼胝f的是別人還那么在意你,你卻一直把他們當(dāng)作過去的故人來看。她吃著魚肉還要說這些話,嘴里含含糊糊的,雖然變了臉,沒有了之前的那般魅惑姿色,但此時也顯得有幾分可愛模樣。
阿葉吃了幾口便說吃飽了。雖同樣是南方菜肴,但與文萍做出來的差的遠(yuǎn)了。萍兒,你到底在哪里呢?
唐雪茵吃的肚子撐起來才算是吃飽,店老板在柜臺那邊都看得驚呆,一個姑娘家的怎么吃下這么多,反倒是旁邊的那位俊朗公子吃的少。
“沒有打聽到阮江幫的下落,接下來去哪里?”唐雪茵問道。
阿葉心中其實一直懷疑那個儒生就是阮江幫的人,但也只是懷疑,他不能證明儒生就是阮江幫的人,而且此時儒生早就不知道去了哪里,跟蹤也已然無用。
“南京?!?p> 唐雪茵道:“要去金陵?去那里做什么?”她剛問出口,隨即反應(yīng)過來,阮江幫的總舵就在金陵?。“⑷~這是要直接去阮江幫的總舵要人?。?p> “他們那么多人,就我們兩個硬闖總舵怕是不自量力。”
阿葉十分平靜的說道:“誰阻殺誰便是?!焙唵?、粗暴。
有的時候這種方法很管用,但有的時候這種方法會白白讓人丟掉性命。阿葉以前這樣做慣了,但他忘了以前他的身后還有數(shù)百個人,而現(xiàn)在他身后只有一個唐雪茵。
唐雪茵不禁暗暗誹腹,但她看到阿葉俊朗的面龐時,突然大叫道:“有了!有了!”
嚇得店老板打了個激靈,直道這個姑娘吃飯吃的那么多,現(xiàn)在飯飽了還這么跳脫。
“葉哥哥,咱們的臉還沒有變回來,不如就用這假臉再混進(jìn)阮江幫總舵如何?”
阿葉一愣,而后反應(yīng)過來,對呀,變的假臉還沒有恢復(fù)過來,倒是可以利用這一點再混進(jìn)去一次。
只是說到假臉,唐雪茵又一次噘起小嘴,直嚷嚷道這臉到底何時才能變過來,剛剛還大叫現(xiàn)在又蔫了一般。
“果然是你!”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自外邊傳來,阿葉與唐雪茵同時向外一看,果然是一個見過面的熟人?;蛟S對阿葉來說,更熟幾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