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相府嫡女(24)
兩人就這樣相顧無言的過了半晌,小舅舅才艱難的開口問道,“嫣兒在相府,過得如何?”
余窈沉默,按著原主的想法,應(yīng)當(dāng)過得還算可以。
畢竟她可以對下人的輕慢視而不見,對相爺?shù)钠睦浯由厦李仦V鏡,對庶妹的囂張跋扈幾多退讓,一個(gè)面團(tuán)兒似的小人兒,很難讓她說出誰不好的話來。
相府的吃穿用度上,余窈也是近來才得知都是原主外家供著的,而且供的不單是夫人和原主,而是整個(gè)兒相府一大家子。吸血吸到這份兒上,再苛待嫡女,那相爺真的就忒不是東西。
所以怎么說呢?算不上不好,可也算不得好吧。
余窈的沉默讓小舅舅心焦,坐都坐不住了,在屋里踱步亂竄,“他李承秋果真不是個(gè)東西,我好吃好喝金山銀山的給他,他竟連件像樣的衣服都舍不得給你穿!簡直是欺人太甚!”
余窈端起茶杯啜了一口,“所以我和母親過得究竟如何,安平侯府也不曾細(xì)細(xì)探詢過?”
小舅舅面色有點(diǎn)尷尬,“阿姐每次回來,都說挺好?!?p> 報(bào)喜不報(bào)憂,打落牙齒和血吞是夫人的作風(fēng),“所以你們就信了?”
小舅舅想點(diǎn)頭,可又遲疑了。信嗎?阿姐嫁人二十余年只出一女,無子傍身,家里又一直拖她的后腿,讓她在李承秋面前毫無底氣,她說她過得好,就真的信了嗎?
單看他年年那么積極的給相府供上銀錢,就知道不過是自欺欺人罷了。
余窈見他垂頭喪氣,又問道,“如果我和母親過得不好,被父親一直苛待,舅舅又當(dāng)如何?為我們撐腰?”
小舅舅沉著臉,拳頭捏緊了又松開,心覺無力——他什么也做不了。
余窈見他如此,就知道海棠和自己說的消息真實(shí)性很高。
“安平侯府有什么把柄捏在父親手里嗎?”
小舅舅驚得抬起頭,“你是聽誰說的!”這都是哪年的舊事了。
余窈轉(zhuǎn)著手里的茶杯,盯著里頭的茶梗飄飄浮浮,“我只知侯府有把柄被父親拿捏住,具體事由卻并不清楚,舅舅可愿為我解惑?”
小舅舅臉色難看,“過去的事情,不是你一個(gè)半大的孩子能摻和的,你再堅(jiān)持堅(jiān)持,嫁了人離開相府就好了?!?p> 余窈笑出聲來,“嫁人?舅舅該不會連我被退婚了都不知道吧?”
“什么?”小舅舅驚呼之下打翻了茶杯,茶水被撒了一身。
可他顧不得一身狼狽,連聲問道,“怎么可能?這是你打小兒就定好的娃娃親,過了長輩明路的,怎能說退就退?”
余窈嘆氣,這安平侯府真的已經(jīng)被排出了京州的上層圈子,原主一心攀著皇子的消息早在半月前就傳了個(gè)遍,可看小舅舅的反應(yīng)竟是一無所知。
堂堂勛貴之家,最后真就落得跟商賈富戶一般無兩,成了相爺背后的錢袋子。
余窈起身拿了帕子遞給小舅舅,又把他按回椅子上坐著,“先不說我被退婚的事情,我母親囑托我近來要安生在寺里呆著,別回相府,您可知為何?”
小舅舅胡亂了抹了抹身上的茶漬,神色間還帶著幾許茫然,“阿姐只說你要在寺中小住一段時(shí)日,叫我常送些吃的用的給你。”
“沒說為何?”
小舅舅搖頭,相府里頭的事阿姐從不叫自己多嘴,更別說會露什么消息給他。
“這些事兒舅舅一問三不知也就罷了,可父親拿捏侯府的原因舅舅總該知道?”
小舅舅搖頭搖的更厲害,當(dāng)年知情的人要么緘口,要么死絕,這個(gè)不能說,打死都不能說。
他苦笑著,“拿捏了就是拿捏了,你還管他因由如何?”
心知從他這兒掏不出有用的東西,余窈點(diǎn)頭道,“既然如此,那舅舅請回吧,嫣兒還有事,先告辭了?!闭f完起身離開。
余窈走后,小舅舅獨(dú)自一人在靜室又坐了許久,才垂頭喪氣的離開。
說起心情,余窈也沒比他好到哪去,原主身邊的人和事就像一團(tuán)亂麻,她所能探查消息的渠道也都堵得死死的,要不就是力不能及,要不就是閉口不言。
說到底,她也不過是個(gè)要手段沒手段要能力沒能力的十六歲少女,就算再不甘愿,她也只能這么又聾又瞎的忍下去。
后面的幾天,李郎中就覺察出小徒弟的不對勁兒來。雖然手上處理起藥材依舊是又快又好,可整個(gè)人就透著一股子憊懶,再沒了先前的勁頭。
問她幾句,也只一個(gè)勁的搖頭,只說天氣太熱,苦夏。再問的多了,人就直接耍起小性兒消極怠工。
李郎中自己琢磨了幾天,才想出點(diǎn)門道來。
可還不等他求證,這人就先跑回相府去了。
坐在馬車?yán)锏挠囫阂矝]想著跟李郎中不告而別,可今天天還不亮,山門就被叩開,驚慌失措的小舅舅跑來接她回府,說李承秋瘋了,要休了夫人。
從睡夢里被驚醒的余窈迷迷糊糊的就跟著走了,等人清醒了,才反應(yīng)過來沒和師父留個(gè)消息,而師父又不想叫旁人得知她倆的師徒關(guān)系,讓小舅舅送信兒這茬兒也只能否了。
因著不想鬧得人盡皆知,小舅舅今兒個(gè)是自己駕著馬車來的,技術(shù)算不得嫻熟,心里又焦躁,一路上沒少的磕磕絆絆,顛得余窈二人頭發(fā)散亂不說,虧了早上肚子空空,不然得吐得滿車廂都是。
等趕到相府大門,天剛大亮,小舅舅掀了簾子就想叫主仆二人下車,卻發(fā)現(xiàn)二人不是一般的狼狽,海棠正給余窈重新梳頭。
小舅舅心里就像讓火燒了似的,“你這女婢倒是快著些!”
海棠也心急,夫人和姑娘就是她的靠山,現(xiàn)在靠山要倒了,她怎么不急呢!
余窈頭發(fā)被扯了下,知道海棠心也亂了,只嘆了口氣,“您再等等吧,該發(fā)生的早就發(fā)生了,您覺著這里的三個(gè)人,有誰還能力挽狂瀾不成?”
小舅舅也知道這個(gè)道理,可還是那句話,心焦這種情緒,不是你想控制就能控制的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