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紀青跟季如松回來,門房驚呼一聲,直接跑去堂屋通報。季如松有些慫,紀青提醒道:“不是還有李老的筆墨么?!?p> 很快負責通報的小廝快步出來,讓季如松跟紀青快去堂屋,老爺跟大夫人已經(jīng)在那里等候他們多時。
季如松視死如歸,快步走進去,紀青慢悠悠跟在他后面。進了堂屋,只見季大學(xué)士面色陰沉,手里握著戒尺,大夫人也是一副恨鐵不成鋼的表情,對紀青更是痛恨不已。
季如松見勢不妙,剛要跪下來向爹娘求情,就被紀青拉住。只見她不卑不亢,對季大學(xué)士跟大夫人行了禮,然后厚顏無恥說道:“爹爹阿娘,我跟如松回來了,還尚未食飯,不知道可否讓那些個庖子另外做點熱食上來?”
“吃吃吃,你這種人只配吃豬食!”大夫人氣得站起來,胖手直發(fā)抖。她指著紀青,罵道,“我兒本勤奮上進,要不是你這個妖女,他怎會變得如此墮落,終日只知吃喝玩樂!”
“娘,是我本來就對讀書不感興趣!”季如松擋在紀青面前,他的個頭現(xiàn)在比紀青矮一點。
大夫人急得拉開季如松,怒斥道:“你閉嘴!你不讀書不文考是要斷了季家的前途!我怎么會生出你這么個沒出息的家伙,長到十歲連字都識不全!”
季如松被吼得有些懵,按照平時,大夫人絕對不會發(fā)那么大脾氣的。他也有脾氣,當時就頂嘴回去,“文能治國,武能救國!我不念書,大不了就去武考,用血肉之軀保家衛(wèi)國!”
“糊涂!”季大學(xué)士終于發(fā)話,他怒不可遏地起來狠狠地給了季如松一巴掌,“你哥如此,你也要步他后塵!先不論卑賤,疆場刀劍無眼,你就算有一百條命也不夠死!你這是要我們季家絕后??!”
季如松有些不可置信地捂臉望著季大學(xué)士,他想不通他爹念了那么多書,為什么還會不明白國亡家又何能幸存之道理。
責罵鋪天蓋地而來,像一場風(fēng)暴。季如松忽然冷靜下來,這樣下去事態(tài)會嚴峻,紀青也會受到牽連。
他噗通一聲跪下來磕頭,磕得季大學(xué)士跟大夫人終于閉嘴。他才低頭說道:“爹娘說的是,是我不對。從今以后我定當努力讀書,考取功名?!?p> “只是今日之事,完全是我一時興起,拉著紀姐姐出去透氣,所以還望爹娘莫要為難紀姐姐。不然我心有愧疚,日后受此困擾,必然是念不好書的?!?p> 紀青聽完勾起一個笑。這個家伙,何時都會暗著威脅了。
話說到這個份上,再鬧也沒意思了。大夫人不甘心地瞪了紀青一眼,然后心疼地扶季如松起來,一邊讓他長教訓(xùn)一邊央人去讓庖子做熱食。
季如松剛要問紀青要吃什么,就聽見季大學(xué)士扔了戒尺,怒道:“有些水果然要早點潑出去!”
季如松一震。他捏了捏拳頭。
紀青倒是不在意這些,她見季如松呆滯在那里,還有些疑惑,“怎么了,不去左室坐著等吃飯么?”
只見季如松幾步到季大學(xué)士面前,拿出李老的墨寶扔到桌上,然后跟著紀青頭也不回地去了左室。季大學(xué)士對自己的兒子這樣輕視,怒火中燒,等他看清那副墨寶,他忽然大喜拍桌,連忙叫來大夫人。
大夫人哪里懂這些,季大學(xué)士就激動地說道:“這可是李老的字!沒想到如松去拜訪了李老,還求得了墨寶??磥砝罾鲜怯幸庖瘴覀?nèi)缢蔀殚T生??!”
大夫人喜出望外,急忙拿著那副字去問季如松。聽季如松把拜訪一事跟與李老的約定說完,大夫人高興地讓庖子們準備山珍海味,準備好好犒勞季如松。
一旁被冷落的紀青也沾到了光,吃了個肚滾圓。她打了個嗝,不甚在意自己的處境。而平日見到吃根本停不下來的季如松卻意外地意興闌珊,只吃了幾口就停下筷子,看著紀青啃豬蹄了。
“怎么不吃?”紀青忽然想到什么,趁夫人去監(jiān)督丫鬟燉補湯的時候擔憂問道,“莫不是被那莽夫打到哪里,不舒服?”
季如松搖頭,眉頭卻一直緊皺著。過一會兒,他長嘆一口氣,紀青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怎么了。
紀青沒將這件小事放在心上,她還有別的事情需要思考。畢竟今日阿爹跟大夫人的反應(yīng)太過激烈,著實不正常。
吃完飯,季如松送紀青回西廂房。路上紀青忽然停下來,站在廊道那里望著月亮。正是十五,月亮圓得很。
“在薊州的月亮,也該是那么圓吧?!奔o青沒來由地感嘆了一句。但季如松知道。
季家長子季如柏駐守薊州,現(xiàn)在算來已經(jīng)三年有余。這三年,季如柏打了無數(shù)勝仗,讓蠻人聞風(fēng)喪膽,但卻沒有任何調(diào)升,更沒有回家的希冀。
所以紀青能理解季大學(xué)士跟大夫人。
兩人默默不說話。提起這個其實只是徒增悲傷罷了。紀青忽然松口氣,笑著對季如松說道:“你就送到這里吧。明日還要早點去書房的?!?p> “你覺得我能通過府試嗎?”季如松沒把握地問道。他盯著紀青,一點都沒有平時不在意任何東西的愜意樣子。
紀青思考了一下。對。她還是思考了一下。她是個帶著記憶的重生之人,有時候她的理性遠多于她的感性。
但這樣說出來的話才讓季如松安心。紀青開口認真說道:“五成吧。但有些時候,五成已經(jīng)是極高的了,值得傾其所有。”
“我還有一事不明,”季如松又問道,“阿哥念書那么厲害,為什么突然就去從了軍?”
紀青眨眨眼,那段回憶隨著季如松的問話又再次浮現(xiàn)。只不過現(xiàn)在站在她面前的,不再是那個可以依靠的大哥了。
在她眼里,季如松還太小,要他承受過多不可行。但是現(xiàn)在時局動蕩,眼前的安穩(wěn)生活只會是過眼云煙。她拍拍季如松的肩膀,言簡意賅道:“因為當時留給他的時間太倉促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