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面圣

　　翌日，早朝過后，正和帝在太極殿側(cè)室的書房批示奏折。

　　殿內(nèi)的青銅香爐飄著屢屢的白煙，掌印大太監(jiān)李德生在一旁伺候著研磨墨汁。

　　書桌前跪著一名褐色錦袍的男青年，正是姜揚波。

　　他自打進屋后，被正和帝一聲勒令“跪下”，便跪了半時辰有余。

　　李德生看了一眼外頭值守的姜揚瀟，陪著笑臉對正和帝說道：“圣人，這也小半個時辰了，奴才給您添點茶?！?p>　　因正和帝批閱奏折期間不喜人擾，因此李德生平日也只敢磨墨之后又退一側(cè)。

　　正和帝抬眼了看一下筆直跪在前方的姜揚波，沉聲說道：“知錯了嗎？”

　　姜揚波想想，行了一叩頭禮，起來之后回答：“臣知錯了?！?p>　　正和帝見他那樣，氣不打一處來，抄起案桌的奏折便砸過去：“知錯還這樣做？寡人派你去前線是查案，不是添亂，你倒好，查完了拍拍屁股走了。饒將軍以為親兵叛逃，八百里加急送來邊關(guān)要件！一路驛站累死了多少匹馬，你還知錯！”

　　說著又抄起另一本奏折砸下去。

　　姜揚波不敢躲，被砸到眉角，磕出了一道紅痕。

　　這小子也不知道躲！

　　正和帝見狀，平復(fù)了一下心情，說道：“起來吧，賜座?！?p>　　又抬頭看了一眼李德生，李德生那是伺候正和帝多年，一個眼神便知，圣人要屏退左右，有要事相談。

　　四周的宮女太監(jiān)靜悄悄的退去，書房內(nèi)僅剩君臣二人。

　　“啟稟圣人，這是臣此次搜集的全部材料，第一波已經(jīng)交由御史臺代交圣上，此舉便是想試探御史臺是否有奸細(xì)。臣通過兩個渠道托人交材料給圣人，如今比對便可知是否有問題。而臣今日帶來的材料，才是此次真正的材料?！苯獡P波從自己懷中掏出一份還帶著體溫的羊皮紙，這份才是此次的關(guān)鍵線索，他片刻不敢離身，洗澡都要叼在嘴里，就生怕出點什么問題。

　　正和帝接過羊皮紙，細(xì)細(xì)觀察，贊賞之情溢于言表。

　　他按耐不住激動，站了起來，來回踱步。

　　“好，好，好！果然是虎父無犬子。此番事成，你是頭功。說吧，你想要什么賞賜?！闭偷埤堫伌髳?，便要封賞。

　　姜揚波搖了搖頭，正氣凜然的說道：“為國效力，臣不求回報?！?p>　　正和帝瞧他那裝模作樣的樣子，決定逗他一逗：“即是如此，那寡人就不再封賞了，現(xiàn)在國庫空虛，正好省點銀子?！?p>　　姜揚波臉一下子垮了：“啊？真不給？圣人，我很辛苦的，我都受傷了，你看，傷痕都還在，傷疤都沒好呢。”

　　正和帝狠狠敲了一下他的額頭說道：“在寡人面前還裝模作樣，怕是忘記小時候是誰天天抱著寡人的腿哭著鬧著不肯走，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都擦我身上了?！?p>　　想想還不夠，正和帝踱回姜揚波面前，又給他腦門敲了一記：“現(xiàn)在倒是回裝正經(jīng)了。”

　　姜揚波陪著笑臉說道：“不然圣人您看著給吧，至少獎勵一點點吧?！?p>　　正和帝轉(zhuǎn)身坐回座位，盯著眼前的奏折，又看了一眼姜揚波，說：“獎勵肯定有，但現(xiàn)在寡人要用你，你敢不敢？”

　　姜揚波見狀也肅穆起來，雙手抱拳，低頭回道：“請圣人明示?！?p>　　正和帝看著眼前年方十八的年輕人，心中感慨，這可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有膽有謀，堅毅不阿。

　　自己是否真的要把他架到那個位置上。

　　若是真的任命了，有可能他這一生污名都洗不掉。

　　“寡人想把驍羽衛(wèi)交給你，驍羽衛(wèi)明面上是十二衛(wèi)之一，是十二衛(wèi)中最不成氣候都一支，但是也是寡人的暗衛(wèi)所在，今后替寡人做那些事情，打探消息，刑囚逼供，你做的這些，永遠(yuǎn)見不了光?！?p>　　正和帝看了一眼門外的驕陽，還有一列列整齊的金吾衛(wèi)。

　　低著頭看著眼前自己看著長大的孩子，繼續(xù)說道：“你不能上戰(zhàn)場建功立業(yè)，不能光明正大的拿軍功，不能像你大哥一樣，站在陽光下，走康莊大道。寡人給你的一切地位，官職，明面上都只能因為是偏寵，你立的所有功績，都不能拿到明面上來說，包括這次你去隴右道立的功?！?p>　　正和帝說完覺得有點心酸，這樣大的擔(dān)子壓在他身上，何其殘忍。

　　但是現(xiàn)如今他手頭能接這個位置而能得到自己足夠信任的人，寥寥無幾。

　　誰知姜揚波聽完，卻露出一臉無所謂，沒什么大不了的表情：“圣人，我愿意。這些我都可以，只要可以為圣人分憂，為國效力，什么位置不是效力呢，都一樣。更何況，我們老姜家，有哥哥一個人在陽光下便夠了?！?p>　　正和帝站定看了他一會，對著門口說道：“李德生，宣中書侍郎進來，擬旨。臭小子，滾回家接旨吧?！?p>　　秉禮大太監(jiān)周末生帶著封賞儀仗和圣旨，浩浩蕩蕩到了吳國公府門口。

　　管事早已在府門等候，姜揚波則在正堂四平八穩(wěn)的坐著等周末生。

　　周末生是個圓臉微胖的人，他走進正堂，未出聲便先賠笑。

　　姜揚波身形高大，見他進來，一個跨步邁到門口，也笑著招呼：“周大人，好久不見，我說今日喜鵲叫，原來是貴人來了?！?p>　　周末生擦了擦頭上因趕路溢出的汗：“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要說貴人，誰能和您相提并論?！?p>　　這位主子，真真榮寵及盛，敢和圣人擰脖子胡鬧，恐怕皇子都比不了。

　　畢竟當(dāng)年吳國公浴血奮戰(zhàn)的時候，他是在圣人膝下養(yǎng)了五年，恐怕圣人也將他當(dāng)半子了。

　　這不，一到長安便授了職。

　　周末生揚了揚手中的圣旨，展開念到：“門下：朕紹膺駿命。萬夫之長，所以觀師政之宜。四方于宣，所以寄國都之重。吳國公次子姜揚波，英姿挺立，亮節(jié)不群。習(xí)三陣之機鈐，有七擒之智略。茲特授爾為驍羽衛(wèi)左將軍，享從三品云麾將軍銜，特此加封，錫之敕命。爾其務(wù)脩軍政，益懋忠規(guī)，秉亮節(jié)以戴君，罄純誠而許國。佩服訓(xùn)言。祗踐厥位。欽哉?！?p>　　姜揚波跪地叩首回：“謝主隆恩?！?p>　　方接過圣旨。

　　周末生頒完圣旨也是一身冷汗。

　　圣人真是隆安浩蕩，十八歲的云麾將軍，驍羽衛(wèi)左將軍。

　　雖說驍羽衛(wèi)是十二衛(wèi)中最不成氣候的一衛(wèi)，軍中多為管不動的紈绔子弟，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再怎么樣也是大嵐十二衛(wèi)之一，況且驍羽衛(wèi)目前未授上將軍銜與大將軍銜，目前這姜二公子的左將軍便是驍羽衛(wèi)中官職最大的，可以說由他統(tǒng)領(lǐng)圣上的驍羽衛(wèi)。

　　此圣旨一傳出還不知勛貴圈又會何等動蕩。

　　姜揚波給周末生塞了個荷包，笑著說道：“辛苦周大人走一趟，小小心意不成敬意?！?p>　　“使不得使不得。”

　　周末生哪里敢收，推脫著想塞回姜揚波手里。

　　姜揚波見狀笑了：“您還跟我客氣，這里頭不是別的，就是我從方神醫(yī)哪替您問來的風(fēng)濕方，早就聽說周大人每每寒天雨天，腿腳便多有不適，這個方子您試試?！?p>　　周末生不禁咋舌，這些年自己收到各方打點的金銀珠寶不少，但是送方子的倒是頭一個。

　　他捏了捏輕飄飄的荷包，隆重的向姜揚波行了一禮：“那某就謝過姜公子了，時辰挺晚了，雜家還要趕回宮里，先行別過?！?p>　　姜揚波又一路送他出到大門，方拿著圣旨回了自己書房。

　　不到半天時間，此次敕封的內(nèi)容傳遍了整個大興城勛貴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