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鐘與編磬的聲音交疊而作,預示著新舊王朝的更迭。
十一月十六,宸王即天子位。
季秋作為觀禮的賓客,站立在王宮東北方的一座角樓里。她面朝天子舉辦大禮的殿閣,天子與王后并立,緩步而前,入定,一起行禮,待禮官宣讀完詔書,畢。
王與王后走至高處,受群臣百官叩拜。從此以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
“還記得景王臨崩前,執(zhí)陛下的手對太后娘娘說:‘寡人佳兒佳婦,今以付汝’”。太后的侍女婉兒感慨道?!按说葓鼍?,歷歷在目,如今陛下即位,倆人站在一起,真是一對璧人啊?!闭f完又感動地拭了拭眼角的淚。
平時一向與曉蘭不是一路的追音、思音此刻竟和曉蘭一同,向婉兒瞪了過來,嚇得婉兒向后退了退。此三人一同圍著季秋,看著季秋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也不知如何安慰勸說。
第一次見,是在正卿府的后花園。他對她,充滿著原始的征服欲;而她對他而言,只是個浪蕩公子,哪怕他權勢滔天,她權當他是浮云過客,雖令不從。
第二次,她與他是父親設的局中的兩顆棋子,他曾是她的邊疆,抵擋她所有險境,護她一路周全,她發(fā)誓要報恩于他。
馬車里得知父親把她托付于他,他卻無禮地將自己占為己有。
軍營中他舞劍抒發(fā)心中情緒,她以琴和之。那一晚,他們互訴衷腸,彼此親近。
她認識他做的最勇敢的一件事便是營救太后了。她盡顯本性,用自己精準的判斷,達到了目的。自覺報完恩,從此揚帆遠航、仗劍走天涯時,遇到了只身而來他。
他怎么可能在這里?只要他稍有差池,他與他的世界將瞬間傾覆,積年累月的籌謀將付之東流。他這不是豁出去又是什么?他愛她。
他讓她學禮,好作天下人的表率。她不可能成為他的妻,她深知,但因為這句話,使她編織了一個美麗的夢想:他此生僅與她朝夕相伴……
他有妻了,這回無論怎么編,她永遠是客,一切美好的回憶都變得軟綿綿的,不足以讓她再相信這段情?;孟胫粫鼈鑼⑦^往都深藏,往前看,往前看。
可她的天都不在了,她該怎么度過黑暗冰冷的日子。
季秋未施粉黛,蒼白的臉頰映出兩道淚痕,眼淚自通紅的眼眶中淌出。
“嘻嘻,小姐,我們回家吧,從哪來回哪去?!睍蕴m天真地晃了晃季秋的手肘。
季秋點點頭,發(fā)出了輕不可聞的“嗯”聲。
暮色起看天邊斜陽,恍惚想起了他的臉龐。季秋從王宮一路走出來,行至郊外。馬車與一行人跟在她身后,她時不時回頭,直到再也忘不見王宮的邊角,她才停下來。
摸摸頭手的秋華簪,她淺笑道:“我們走吧。”
倚靠在奔向家的馬車中,季秋喃喃道:
怎的說癡情人得不到也忘不掉,忘掉你,怎么可能啊?
愿此生與你相濡以沫。
不能,待來世。
來世再相約,若你還記得我,定當與你了卻這一世未了的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