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覺醒來,清晨的陽光眷顧著這個房間,光線透過窗紗變得柔和,映在季秋狹長的眉間。她感受到一絲溫暖,正是這種感覺,使她這樣的女子開始眷戀生活,久戀人世。
她微微睜開眼,看到屋內(nèi)有個侍女正候著她,不是曉蘭,是追音。
季秋眨了眨眼,似對追音表示疑問。
追音見季秋醒來,抿嘴微笑道:“小姐,快快梳洗,您該去給大夫人請安了?!?p> 季秋猛地坐起來,用手背探探追音的腦門,再探探自己的,“沒發(fā)燒啊,不是。”季秋像個孩子,歪著頭問:“你剛才說,去向穆氏請安?”
“小姐,穆氏是季家主母,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凊,昏定而晨省,禮不可廢。”追音拘著身子,正色道。其實昨日見到穆氏向她行禮,也是追音要求的。
季秋不解,“可昨兒個,你和思音不還是對穆氏拳打腳踢的嗎?”她懷疑她這個年紀不大,卻老氣橫秋的侍女是不是記性不太好。
追音答:“小姐受到什么威脅,奴婢自是與思音盡全力護之。”
季秋仍是覺得哪里不對,道:“追音,你的身份是什么?侍女?老師?你不覺得很難轉(zhuǎn)換過來嗎?”
追音答:“受王上的命令,我是小姐禮儀上的老師,而在王上的暗衛(wèi)中,我是襟隊隊長,最后,我聽命于王上,第一要務是保護好小姐,是小姐的貼身侍女。哪里不對嗎?”似乎不管什么角色,她都能同時勝任或是來回切換不費力氣。
“不說了,我們走吧?!奔厩锉宸?。然后朝門口喊道:“曉蘭,給我換身衣服?!?p> 比起之前,季府重新修葺了一番,府宅內(nèi)許多荒地也被重新啟用。季秋乘了半個時辰的小轎,略覺沉悶,于是下轎,和一個觀光客一樣,游覽著穆氏的御茗苑。
她的園子竟比從前擴充了一倍,本來已是金雕玉砌,如今更甚。回廊的柱子上嵌的是藍田的暖玉,假山園林里的人工湖引的是儷山的溫泉水,行走間,流水潺潺,霧氣裊繞,讓人誤以為入了瑤池仙境。
行至正院,穆氏的門前佇立著兩個“石墩”——兩個身形魁梧的婆子。該不會是昨天被打了,臨時請來保護“母親”的吧。季秋腹誹道。
兩個婆子也早聽聞季秋小姐身邊有厲害的人保護,如今更是得罪不起,故不敢造次。但她們?nèi)詮娮麈?zhèn)定,板著臉道:“小姐請回,夫人早有吩咐,最近不見客。”
季秋倒也不和她們多說一句,轉(zhuǎn)身就走。
過了幾日,季秋得知季意如下朝回來,輾轉(zhuǎn)又去了蘭度院。見父親正在屋內(nèi),季秋蹦跳著喊著“爹爹?!本瓦M去了,只留曉蘭尷尬地看著追音正布滿陰云的面容。
正背對著季秋的一個男子此時嚇了一跳,回頭望見季秋,恭敬施禮道:“小姐?!比缓笸撕笫塘⒁慌浴?p> 季意如簡單介紹道:“這是我的門生,陽虎,也是本宗子弟?!?p> 季秋點了點頭,隨后,陽虎自覺退下,留父女倆在房內(nèi)說話。
“秋兒,你自幼體寒,外面下著雪,那么冷的天跑這來做甚?!奔疽馊缗呐募厩锒放裆系难?,關切道。
“想您了,給您請安。凡為人子之禮,冬溫而夏凊,昏定而晨省,禮不可廢。不怕的,女兒近來練武更勤了,再有,你看曉蘭,還給我備了暖爐?!奔厩飶拿兹椎男涮字心贸雠癄t給季意如瞧。“對了,爹,大夫人這是怎么了,近日竟關起門來,從未來尋過我麻煩?!?p> “如今掌權(quán)的是孟氏、叔氏以及我們季氏,魯公的勢力逐漸減弱,穆氏是親王派,她們家也大不如前。況且,憑著你和天子的關系,她自是不敢拿你如何。不過……”
“不過什么?”季秋好奇問道。
“大夫人正張羅著把她兩個女兒以季家嫡女的身份嫁給王上。”季意如從始至終都是用淡如水的敘述口吻,仿佛穆氏這個人,與她毫不相干,畢竟,他們只是權(quán)勢與權(quán)勢的結(jié)合、相互利用。
季秋睜大了眼,氣憤地拍了下桌子,道:“異想天開?!?p> 季意如書桌上的筆洗都震了三震,他用別有深意的眼神看著自己的女兒。如果換成是別人,季秋的反應大抵是無所謂、冷笑,可現(xiàn)在,她認真了。
想及此,他收回眼色,繼續(xù)道:“我沒同意,季家的族人也不會同意,她找她姐姐昭穆夫人將穆萌和穆謹收為義女,這樣,就有了身份,但謹兒好像不大樂意,大概是作為妹妹要媵嫁,正和她母親鬧著別扭呢?!?p> “王上看得上她們?”季秋問。
“你覺得爹娶大夫人是看上了她?自古以來,身居高位者的婚姻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何況新君剛立,不止魯國,齊國、楚國、秦國、宋國,這些大的封國都會送公主、宗室女嫁過去,另外,各個小國就更不必說了,王上后宮只有王后,且無子嗣,正是廣招后宮的時候。你覺得呢,女兒。”季意如認為是和女兒在隨意家常,希望女兒也給點意見,就像局外人一樣,正滔滔不絕地和女兒討論著天子的家事。可他竟忘記季秋與王上……直到他看到季秋臉上尷尬的笑意。
“呵呵,女兒覺得父親說得對,女兒告退了?!奔厩镌俨缓图疽馊缯f話,轉(zhuǎn)身就走。
傍晚至天黑,季秋讓曉蘭、追音、思音與她圍坐在一起,列舉了齊國、楚國、秦國、宋國這些國家都會送哪些公主或貴女入宮,甚至連焦國、祭國、道國、微國這些小地方也讓侍女們好好回憶,仔細查查。她的態(tài)度,較之追音管束她禮儀這事更強勢。
直到曉蘭嚷著要吃飯,季秋才回過神來,我究竟在干什么?庸人自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