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這一刻,太元州內只留下刺目的白色,也成了大部分人眼中最后的顏色。
耳朵中除了最開始的轟鳴之外,剩下的聲音已經聽不見了。
白光逐漸散去,留下的是滿目瘡痍。
昔日喧囂的街道不復存在,林立的高樓倒塌,亂石穿空,硝煙四起,戰(zhàn)火紛飛,再沒有完好的建筑。
只有世家和私塾的所在之地因為有陣法庇護,才能幸免于難。
而除了這些地方之外,再看不到一個活人。
太元私塾內,所有學生目光都呆滯了,怔怔的看著四周的一切,皆是難以置信,不能接受。
往日生活的太元州,在這一刻近乎覆滅!
大部分人連一句再見都沒出口,甚至最后一面都沒見上,就與父母親人和朋友天人永別了。
不知是誰第一個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接著哭泣和抽噎聲逐漸蔓延,悲傷的情緒籠罩了整個太元私塾。
“爹,娘……”
“沒了,沒了,一切都沒了?!?p> “我不信!這不可能是真的!我一定還活在夢里!快打醒我!”
……
“唉。”虛子宣放下手,三十二顆象棋子飛回身邊,浮空環(huán)繞,光芒黯淡下去,又變回了古樸而滄桑的樣子。
“事已至此,你我已無力回天。”李志世的語氣中不帶一絲情感,“戰(zhàn)爭,不是你我可以逆轉乾坤的,你的生命力已經不多了,你這是在加速自己的壽命!”
虛子宣沒有說話,而是默默地搖了搖頭。
“撤吧,帶上你那寶貝徒弟?!?p> “那其他的學生呢?”虛子宣低沉而緩慢的問道,“或許其他人我可以不顧,但是這些學生是無辜的?!?p> 他自來太元私塾起,也經過了幾十個年頭,雖說他極少離開棋池,但是對這里也產生了感情。
“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在想這些?”李志世一直冷漠的語調忽然拔高,扭頭緊盯虛子宣,
“你能救一個兩個就已經頂天了!你竟然還想救下他們全部?你當至尊是吃素的嗎?現在再不走,你我再想脫身都難!”
虛子宣無言,一抬手,棋盤上的象棋子一瞬間排列組合完畢,形成了一個傳送陣,一個異空間通道開啟。
“你要走就先走吧。我已經沒多少生命了,畢生所學也盡數傳授,哪怕是死在這里,也無遺憾?!?p> “你何時變得如此悲天憫人了?”李志世冷冷的丟下一句話轉身就走,“你要留下,我可不陪你!”
說罷,他朝相反的方向,朝醫(yī)療室走去。
……
“唉?!笨粗茉獾囊磺?,吳金星搖搖頭,沒有過多的言語。
他也很難過,但是他明白現在不是悲傷的時候,因為根據系統的任務來看,這一切還沒有結束。
他深吸一口氣,重新振作起來,快速奔向棋池。
在半路上,他突然聽見天空一陣巨響,抬頭看去,遙見不遠處的一座宅邸化作了廢墟。
其結界陣一點作用都沒有!
而廢墟中,龐莘兒提著彎刀緩步走出。
“唰!”
三十二枚象棋子再次暴射出,立于三十二座宅邸或私塾之上。
琉璃洪光驟然爆發(fā),甚比耀陽,一條條隱秘的陣紋在此時浮現亮起,將結界陣串聯在一起。
霎時,它們成了一個整體,化整為零,而其中心,正是太元私塾!
只要太元私塾不破,其余地方則固若金湯!
龐莘兒將手中彎刀一舉,所有仙舟進攻的停下,轉而緩緩降落,數不清的士兵從上面落下。
它們迅速集結,排列成一隊隊,它們身上血氣方剛,殺氣濃郁,個個面露肅殺之色。
這顯然是精兵,都是經歷過無數次戰(zhàn)役,從腥風血雨中殺出來的!
“進軍?!?p> 太元州內有結界陣庇護的地方,可遠不止三十二個,虛子宣只能護住這么多,剩余的……
“轟!轟!轟!”
看著一座又一座結界陣破碎,所有人的心也跟著一次又一次的顫動。
“老師?!眳墙鹦莵淼狡宄?,看到了正在凝望著蒼穹的虛子宣。
“吳金星,你來了?!碧撟有仡^看了他一眼,指了指棋盤上的傳送陣,“這里不安全,你趕緊離開吧。”
“那老師您呢?”
“我?”虛子宣笑了笑,流露出一絲灑脫和毅然,“我就留在這吧。這里還需要我來守護?!?p> “可是……”吳金星怔怔的愣在原地。
“吳金星,你要明白,人的一生總是要做出些貢獻才算有價值?;蛟S我大半輩子都是在為自己,那么這一次,就我就為你們這年輕一輩,做出個表率吧!”
“陣法一道,博大精深,越是深究,越是感到精妙。為師這次就給你展示一下陣法的力量,也讓你一睹為師的風采!”
天上的光線越來越暗,因為越來越多的人匯聚于此,凌駕于上空。
多是以天人境修士為主,只有少數數個諸侯,三個王爵,一個圣皇,以及兩名至尊。
抬頭凝望著上方,虛子宣怡然不懼,狂風吹動他的衣袍獵獵作響,一股傲氣和堅毅在他臉上浮現。
因為只有攻破太元私塾才能進攻其他地方,所以強者皆壓至太元私塾,四面八方無不是凜冽殺機。
可以說,一只蒼蠅想從太元私塾活著飛出去都不可能!
他們還沒有動手,都在等待著命令,但每個魔都蓄勢待發(fā),只要一聲令下,就會爆發(fā)出極致的攻擊!
萬籟俱寂,只有嘶鳴的風聲,猶若暴風雨前的寧靜。
忽然,虛子宣的聲音響起,傳遍了太元州的每個角落。
“想老夫我在陣法上的天賦無人能敵,憑借陣法斗戰(zhàn)天下,只可惜遭人背叛,淪落至此?!?p> 他虛空踏步,腳下竟有一個虛幻棋盤浮現,拖住他徐徐升空。
“年十八,我以象棋入道,出神入化,成就稀有陣師,史無前例,震驚天下!”
“年二十又八,我以象棋百般衍化,使棋中有陣,陣中有棋,棋陣環(huán)環(huán)相套,無窮無盡,以圣皇修為破格晉升史詩陣師!”
“想當年,老夫一棋壓萬軍!陣法之道,何人能比擬?奈何天有不測風云遭人暗算,至此銷聲匿跡,從江湖中隱去?!?p> “一晃幾十載過去,老夫已九十又八,全憑一口氣吊著?;蛟S是因為老夫實在天賦卓絕,竟在臨死之際再做突破!”
聽到這話,天穹頂上,兀桀屠和羅喆炳面色動容,將目光猛然投去。
“陣法造詣,半步傳奇!心中有棋,何不為棋?天地作盤,山河為棋,奪萬物造化,皆化為陣!”
當最后一個字落下,虛子宣腳下的棋盤無限放大,無邊無際,將山河籠罩,天地包攬!
他眼角露出冷意,抬手一指,乾坤震蕩,天地色變!
只見遠處周魔山脈的一座山峰傾倒,轉瞬間化作了一輛戰(zhàn)車,轟碎長空,呼嘯而來!
一條山川化作游龍發(fā)出震天咆哮,穿梭殺至,威勢迫人!
太元州內的碎石飛天,化作擎天巨劍,好似斬斷萬古,立劈殺下!
三物衍化,只是將半步傳奇陣師的威能展現出冰山一角,若不是他修為被廢至金丹境,光是這一下就足以讓這漫天大軍灰飛煙滅!
但僅是這樣,卻已經讓龐莘兒和羅棘夜感到了無邊壓力,更不必說其余人了。
兀桀屠和羅喆炳眼中盡顯駭然之色,要知道這些攻擊已經可以對他們產生威脅了!
“天羅棋圣,名不虛傳!若他當年沒有遭人暗算,怕是當今半神中必然有他一席之地?。 ?p> “唰!”
忽然一條波瀾壯闊的大河天上來,將太元州與虛子宣、羅棘夜和龐莘兒分割,不然光是余波就足以將太元州再摧毀一次!
“這是……九曲星河?!”吳金星一眼就認出了這條奇異的大河。
這實乃陣法所現。包括戰(zhàn)車,游龍和擎天巨劍皆是如此。
他們分別是由長驅血伐陣,荊棘游龍陣和萬古天劍陣所化。
因為吳金星手上有虛子宣所給的陣圖,所以他才能知曉其中奧妙。
九曲星河的另一邊發(fā)生了什么他們一概不知,一切皆被遮蔽,但能通過河水劇烈的波動可以看出戰(zhàn)況十分激烈!
所有人都翹首以待。
“噗!”
忽然,九曲星河破碎,化作一個個碎片消散,露出里面的場景。
戰(zhàn)車散架,游龍被斬成了幾截,擎天巨劍粉碎,從空中墜落。
龐莘兒身后的六翼通通折斷,身上皆是創(chuàng)傷,氣息奄奄,勉勉強強的站著,大口咳血。
羅棘夜則更加凄慘,斷了一臂,身子差點被斬成兩半,兩人的魔血染紅了這片天,透露出無盡腥煞之氣。
很顯然,她們都受創(chuàng)不淺!
但是,天上卻沒有虛子宣的身影。
戰(zhàn)斗,在須臾間結束。
一切,在這一刻寂靜到了極點。
“老師……”吳金星站在原地,抬頭望天,雙拳緊握,眼眶紅潤了。
“咳咳,為師我還沒死?!币宦曃⑷醯穆曇魪膮墙鹦巧砗髠鱽怼?p> 他回過頭,正見虛子宣一手扶著亭子的柱子,一手捂胸口,氣喘吁吁,氣息忽強忽弱,極不穩(wěn)定。
猶若狂風中搖擺不定的火苗,隨時都會熄滅!
而他身旁,則站著不知何時出現的李志世。
李志世面無表情的遞過一管藥劑,虛子宣打開的瞬間,一層微光蕩漾開,所過之處無不生機盎然,讓人為之一振。
這里面蘊含的生命力顯然驚人!
直到喝下去,虛子宣的氣息這才穩(wěn)定許多,胸口起伏得也沒那么距離了。
“原來你還有這招,”虛子宣意味深長的瞥了李志世一眼,嘴角咧了咧,“能怪當初被數人圍攻卻能無聲無息的逃脫,還不被人發(fā)現,誤以為死去?!?p> “好好恢復你的吧!”李志世瞥了他一眼,“這都不能堵上你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