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陣,小女孩的哭聲中漸漸帶上了沙啞,聲音這才逐漸小了下來。
鐘華輕輕拭去她臉上的眼淚,輕聲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不告訴你。”
鐘華嘴角抽動了一下,從衣兜內(nèi)拿出兩枚銅幣,正是上面刻有“救命”二字的那兩枚。
他將將他們送到小女孩眼前:“這個是你給我的吧?”
小女孩輕輕嗯了一聲。
“發(fā)生了什么事?為什么你需要我救你?”
小女孩低著頭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早上我把這個給你時,是希望你能跟上我,或者幫忙通知官府。你是不是都沒做?”
鐘華尷尬道:“當(dāng)時我看到這兩個字時,你已經(jīng)不見了。不過你為什么不能自已去找官府報案?”
“因為暗處可能有人在跟蹤我,我只能找一個機會找人悄悄求助。結(jié)果……”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鐘華無奈的笑了笑,伸手想去揉他的頭卻被一巴掌拍開。
“你還說?都是你!”小女孩的聲音中又帶上了哭腔。
鐘華趕緊收回手,待她鎮(zhèn)定下來,才又小心問道:“你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有什么我可以幫到你的嗎?”
“沒用的,都沒用的,這件事你幫不了?!?p> “沒事,說來我聽聽,說不定可以呢?”
小女孩沉默了好一會兒,良久,才用干澀的聲音娓娓道來:
“我家窮,我爹娘都是蘇家的仆人,他們省吃儉用幾年好不容易才給我攢下了一筆可供我上學(xué)的錢,可誰知道在這個時候蘇家老爺喜歡的一個金鐲子不見了?!?p> “不知是誰告訴姥爺,我們家出現(xiàn)了一大筆錢,于是蘇老爺就懷疑是我爹娘偷的,今早帶了一大批人包圍了我們家的下房,讓我爹娘從實招來。”
“我爹給了我兩銅幣,讓我借著買東西的借口,趕緊離開。”
前面的線索都串上了。
鐘華又問道:“后面發(fā)生了什么事?你爹娘沒事吧?”
“不知道?!毙∨⒌吐涞膿u了搖頭,“我只是遠(yuǎn)遠(yuǎn)的看了一眼,我娘發(fā)現(xiàn)我后,示意我趕緊走,先不要回來。”
“但這時,我也被老爺發(fā)現(xiàn)了,然后就有那兩個仆人來追我,我想找一個人多的地方溜掉,于是就逃到了集市來,再然后你就出現(xiàn)了?!?p> “你現(xiàn)在幫了我,但是你也不可能一直救我。你把他們砍傷了,他們回去向老爺告狀,我爹娘和我……”
小女孩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此處又隱約有抽噎聲響起。
“對不起,我沒想到反而害了你。”鐘華臉上也有陰云密布,眼神中的神采也黯淡下來。
但很快,他的眼睛又微微亮了一下。他對小女孩都:“這樣吧,你趕緊回去,就說人是我鐘華傷的?!?p> “冤有頭債有主,讓他們來找我,不要遷怒到你爹娘身上。”
“我去試試。”小女孩站起身,拍去自己身上的塵土,“不管怎么說,謝謝你?!?p> “趕緊去吧,晚了就來不及了。”
小女孩轉(zhuǎn)身跑了兩步,突然停下來,回頭對他道:“那個……我叫徐瑩?!?p> “徐瑩……”鐘華重復(fù)了一遍,望著她跑去的背影,臉上的光彩徹底消失。
取而代之的是厚重的陰云,憂郁而陰沉。
……
“我很好奇。今天,我不過離開了濟世門一段時間,怎么就錯過了如此多好事?”
肅靜的一間議事堂內(nèi),數(shù)名身穿濟世門醫(yī)師著裝的人端坐,余長老就坐在最下座。
而此刻,所有長老們都面色不善的盯向他,正坐最上位的舵主的目光更是如有萬鈞雷霆爆射出!
舵主冷笑兩聲,空氣中隱約有寒霜彌漫:“我濟世門自古以來,在藥術(shù)上便是世人口中的不敗神話,而如今卻淪為了一個笑話!”
“我若大的濟世門,人才濟濟,卻都挑不出一個人能打敗那個無名少年嗎?不僅輸了,還輸?shù)靡粩⊥康兀∩踔吝B我濟世門長老親自下場都沒能扳回一局!讓濟世門顏面掃地!”
余長老平靜的直視向舵主:“我確實比不過他,但不止是我,若修為境界相同,我敢說在座的絕大多數(shù)都比不過他?!?p> “我們比不過他?”有長老嗤笑一聲,冰冷道,“余長老你不行,也你請不要視我們和你同一水平?!?p> “余長老你是老糊涂了吧?”
“我看這民杏堂的長老,要不換一個人吧?”
……
無視周圍的譏諷聲,余長老繼續(xù)道:“而我之所以說是絕大多數(shù)人,那是因為那個少年尚未觸及自己的道。要不然他一個人便可橫掃我們所有人?!?p> 譏笑聲頓時更甚,如一把把寒刀飛梭,但余長老始終怡然不動。
舵主的手微微抬起,聲音立刻小了下去,他雙目瞇起,森然道:
“余長老,你雖然已經(jīng)老了,但我相信你的眼睛依舊清澈如昨,給我一個解釋——為什么?”
“回腸蕩氣法,離心旋鑒法,萬化鯤鵬針。他施展出這三樣濟世醫(yī)圣的獨門絕學(xué)。雖然他從未親口承認(rèn)過自己是醫(yī)圣弟子。但我依舊堅信他師出濟世醫(yī)圣?!?p> “濟世醫(yī)圣的不敢說他完全精通,但肯定也掌握了七八分。而即便是面對只有七八分實力的濟世醫(yī)圣,你們誰有把握自己能贏?”
此話一出,所有人沉默了。
“他師出醫(yī)圣這一點,你有多大的把握?”一個帶著幾分戲謔的男子嗓音突兀響起。
所有人循聲望去,只見議事堂內(nèi)墻角一盆盆栽輕輕搖晃,化成了一個人形。
舵主面色猛然一變:“‘鬼面花’?你什么時候請進(jìn)來的?”
“早就在這兒了,只是你們一直沒注意到我罷了。也是,正常人誰會去關(guān)注一盆盆栽呢?”
‘鬼面花’邁步從花盆中走出了,同時看向余長老:“你有多大把握?”
“九成?!庇嚅L老嚴(yán)肅的道,“因為他成功使一株墨毒九葉草蛻變成了靈藥?!?p> “他成功了?”‘鬼面花’面色微微變了一下。
他頭微微低下,沉吟片刻后又抬頭問道:“那個少年叫什么名字?”
“他說他叫吳金星?!?p> “吳金星?”‘鬼面花’嘴角揚了一下,眉頭舒展開來,“原來是他呀。”
“你知道他?”舵主問道。
“那當(dāng)然,他可是一個……有趣的……傻子。”
“余長老,”舵主轉(zhuǎn)向他,“我們此次會議到此結(jié)束,但接下來我們圣藥堂還有事要商討,還請你先離開?!?p> 余長老獨自一人起身,落寞的出了議事堂,仰望看向深沉的黑夜,對著那輪萬古明月不由得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孤身一人回到住處,但就在即將打開門的前一刻,手卻忽然停住了。
他的目光凝聚在階前的一根小草上。
這可不是普通的草,而是醉香草。
它能釋放出淡淡的香氣,取出一文,令人心神氣爽,但卻會迅速感到頭昏腦脹,若是時間再長一點,則會口吐白沫倒地不省人事。
只不過這株醉香草此刻已被人掐斷,躺在石階中央。
余長老收回目光,向四周望去,猛然發(fā)現(xiàn)還有數(shù)株劇毒草藥。但他們都被人從埋伏之處揪了出來,截成兩段扔在一邊。
這是有人要下毒殺他!
但萬幸的是卻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并破壞了一切。
但是一想到如果沒有這個人,就以他剛才一時的疏忽,估計已經(jīng)倒在了石階上了。頓時一身冷汗從余長老背后浮現(xiàn),浸濕了衣服。
他推開門并不太意外地看到屋內(nèi)有火光躍動,但卻意外的看到一個身披黑甲,頭戴斗笠的男子手持一卷竹簡,靠在墻上閱讀。
“藥之道,本于草木,源于人心……”
念誦聲到此戛然而止,他抬頭看向余長老:“只是草木本性難移,但人心卻易善變,你說是嗎?”
“你是鍋王?!”
不知為何,明明這個眼前的男子并不像別人口中描述的鍋王——身上總會有一口鍋,但是在看到他的第一眼,余長老就可以肯定,這就是鍋王!
只是這鍋王卻給他一股熟悉的感覺……
他下意識的后退一步,想要發(fā)出警報,但卻忽然遲疑了。
“不錯,正是在下?!眳墙鹦欠畔率种械闹窈啠熬寐動嚅L老對藥術(shù)頗有研究。今一見真不負(fù)傳聞?!?p> “您屋內(nèi)光是藥術(shù)書籍就不下上百卷,更別說這種難得的主角也僅有數(shù)十卷之多?!?p> “你來做什么?”余長老厲聲喝道。
“不過是想向您打聽一些事情罷了,”吳金星淡然道,“外面風(fēng)太,余長老何不進(jìn)來與我長談?你在怕什么,這可是你自己的住處?!?p> 余長老冷沉道:“如果我不進(jìn)去呢?”
“你可以試試?!眳墙鹦堑恼Z氣很溫和,但他那不善的外表以及種種傳聞,傳入余長老的耳中不亞于強橫的威脅。
余長老邁步踏入,但并未關(guān)上門,冷聲問道:“說吧你想向我打聽什么?”
“別緊張,我不過是想知道有關(guān)濟世醫(yī)圣的過去罷了。”
“濟世醫(yī)圣的過去?”余長老眉頭蹙起,目中有精光閃過,仔細(xì)打量吳金星。
很快他嘴角微不可見的動了一下,轉(zhuǎn)身將門關(guān)上。
吳金星:“?”
?。蹫樯段乙惶岬綕泪t(yī)圣他就關(guān)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