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一開口,所有人立刻把他認了出來。
楊知府!
人皮之下,‘鬼面花’面色驟然凝重:“楊知府?為什么你會在這兒?”
“楊知府?”楊知府扭頭望了望四周,“楊知府在哪呢?”
全場突然死寂。
甚至連幾乎失去理智的鐘華都停了下來,沉默的望著他。
‘鬼面花’:“……楊知府你何必在這裝傻充愣?”
“噢,你說我啊,”楊知府恍然,但搖了搖頭,“抱歉,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楊知府。我是鍋王!”
全場比剛才還要更死寂了幾分。
剛才只是震驚,但現(xiàn)在是無語。
“鍋王?好個鍋王!”‘鬼面花’被氣笑了,“那鍋王你今日來我蘇家有何貴干?”
“哈哈,這還用問?”楊知府理所當(dāng)然的道,“我素聞蘇家向來搜刮民脂,暗地里壞事做了不少,因此今日特來為民除害!”
“哈哈哈!”‘鬼面花’笑了出來,甚至后面的大軍中也有不少笑聲響起。
“鍋王,來為民除害?哈哈哈!講個笑話,鍋王來為民除害!哈哈哈!你這分明是打著‘為民除害’的假旗號,來趁火打劫吧!”
楊知府不緊不慢的道:“趁火打劫?不不不,我只是恰好在這個時刻過來而已。如果真有‘趁火’,那不得不說天助我也!”
“那么,鍋王閣下,”‘鬼面花’收起笑容,“就憑你一個人,有何本事為民除害?”
“我從來都不是一個人,”楊知府一揮手,“我還有一批志同道合的有志之士!”
話音剛落,只見前方茫茫的黑暗之中,有數(shù)不清的寒光亮起,如月下江水微波粼粼,殺氣彌漫。
金戈鐵馬之音響起,有上萬人跨著戰(zhàn)馬,身披鐵甲,提兵器緩緩上前,圍壓而來!
而為首的幾人,卻各具特色。
有身穿特制戰(zhàn)甲,手持殺伐之器;有一身布衣文人之氣,手提毛筆;有一身正氣,手揮羽扇,凌云向前。
但他們的共同點,就是都蒙著面,背著一口鍋。
“哎呦呦,”蘇家主突然從天而降,“今天是個什么好日子啊,竟然官府官員官兵,眾私塾先生以及謝校長蒞臨寒舍,我沒能提前迎接,真是失敬失敬?!?p> 茫茫人海中為首的謝校長揚了揚羽扇,淡淡道:“蘇家主,你認錯人了。我們并不是什么官府官兵,也不是什么私塾先生,而我更不是什么謝校長。”
蘇家主的滿面笑容凝固了。
你特么這是在騙傻子呢!
你看看你們后面那些人,那些戰(zhàn)馬,鐵甲,兵器,全都是官府獨有的!
再看看你們,先不說氣質(zhì),就論手上的專屬兵器,敢問不是私塾先生是誰?再看其他人,布衣之下還藏著官府呢,不是官府官員是誰?
最后看看你,一天到晚搖著那破羽扇晃來晃去的人除了你謝校長之外還有誰?!
“那敢問,”蘇家盡力維持著笑容,“你們是誰?有何貴干?”
謝校長道:“天下有志者,你我皆鍋王。今夜,我們稟奉天意,前來替天行道!”
蘇家主差點沒一口老血噴出來。
“好好好,‘天下有志者,你我皆鍋王’,這句話說得真是太好了?!闭f話之間,舵主也從天而降。
“不過巧得是,我這也有一批‘有志者’?!?p> “啪。”他打了一個響指,從竟從暗處也走出了一批身上散發(fā)出淡淡的藥味的“鍋王”。
“……”
這回輪到楊知府這一方死寂了。
“哈哈哈,看來天下有志者原來如此之多。真乃一‘幸事’?!?p> “呵呵,”蘇家主露出陰冷之笑,手中也赫然出現(xiàn)了一只毛筆,“大家都是聰明人,何必在這磨磨唧唧?”
蘇家在秦漢道也是稱霸有上百年之久,換代起碼三代,但卻已經(jīng)到了極盛之時。
所謂物極必反,否極泰來,極盛之后必將迎來極衰。而想擺脫這個命運,必須打破極盛的這個上限——將秦漢道官府也納入自己的掌控!
經(jīng)過多論謀劃,無數(shù)的準(zhǔn)備,終于將一切定在了今夜。
表面上對鐘華的暗算其實只是冰山一角,真正的行動都放在了官府那邊。
包括攻入官府的路線,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斬殺楊知府等等。
但這一切,卻被突如其來的被堵在門口而泡湯了。
楊知府在秦漢道上任數(shù)十年之久,一直深知蘇家這宛若毒蛇一般存在的陰險恐怕。
以前一直相安無事,但直到最近幾年蘇家忽然在暗中有了動作,他就知道蘇家終于坐不住了。
他迅速收攏力量,整頓官兵,廣攬人才,集結(jié)秦漢私塾的力量,終于凝成一股繩。
只是礙于一些原因,明面上不能直接動手,他不得不在暗中與蘇家斗爭,卻難以動搖蘇家的根本。
直到這次鍋王出現(xiàn),讓他看到了希望。
之所以是假冒成鍋王而不是其他人,那是因為他在親自審訊大牢里的“鍋王”時,發(fā)現(xiàn)“鍋王”二字好像有著一種魔力。
它會讓你下意識的將注意力全部放在這兩個字身上,而忽略真正的真兇。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抓住這個機會,他以最快的速度做好準(zhǔn)備,原想一步步緊逼蘇家,關(guān)鍵時刻再動武。
但是沒想到蘇家比他預(yù)想的還要更急躁一些,竟然搶在今夜,迫使他不得不把計劃提前。
將大戰(zhàn),在今晚引爆!
兩方已然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今夜就是決勝之時!
今夜,究竟是蘇家再創(chuàng)輝煌,還是楊知府更勝一籌,關(guān)鍵便在……
鍋王!
“殺!”
一聲令下,無數(shù)“鍋王”沖殺而上如一片鍋的洪流,排山倒海般席卷向蘇家軍!
一時間,刀光劍影揮霍,聲嘶怒吼咆哮,鮮血在戰(zhàn)場的每一處飛濺,靈氣滾滾形若卷天颶風(fēng)!
私塾先生和眾官員也與蘇家領(lǐng)軍拼殺在一起,熱火朝天,難解難分。
唯一對峙著,尚未動手的只剩下浮在天上的謝校長楊知府與舵主蘇家主‘鬼面花’了。
“這一日,我盼了很久了?!睏钪涞恼Z氣中透出一股熊熊燃燒的烈火,“相信你也是吧,蘇家主。”
“哈哈哈,”蘇家主仰天大笑,“多說無益,古人云成王敗寇,今日是矣,來戰(zhàn)!”
下一刻,雙方同時出手!
謝校長羽扇一揮,烈火驟然,一根根火羽漫天爆射,熾熱撲面,若火的暴雨,傾軋而下。
而每一根火羽之中,都有一個筆畫鏗鏘有力的字在內(nèi),蘊文墨之氣,蕩天地之濁!
蘇家主揚起手中筆,筆墨靈動,眨眼間便是一篇檄文涌現(xiàn)。文字帶著殺意,仿佛黑色洪流一般呼嘯而去!
“轟?。?!”兩兩相碰,赤墨交替,爆發(fā)出的狂瀾撕裂了天上的云層,碾碎了風(fēng)雨!
與此同時,楊知府手中筆墨一揚,揮毫潑墨,須臾間一副萬獸奔來圖作成。
畫卷展開,萬獸長嘯之音回蕩,真有飛禽走獸奔騰而出,撲殺向前!
舵主只手一揮,一層閃著薄光的粉末飄揚,形成一層波瀾擴散。
看似不起眼,但當(dāng)獸潮撞上時,卻若紛紛化作膿水潰散,不能逾越一步。
而就在這一瞬間,‘鬼面花’踏著詭異的步伐,轉(zhuǎn)瞬欺近楊知府,指縫間寒芒破空,對準(zhǔn)他的天靈蓋狠刺下去!
但這時,卻見楊知府嘴角突然揚起。
他手中毛筆一劃,一副深淵之景在身前展開。深淵仿佛張開大口,一下子將‘鬼面花’吞入腹中。
接著,楊知府身形突現(xiàn)在舵主背后,對他展開全力襲擊。
天上,神仙打架,神威蓋世。
地下,凡人拼殺,血流成河。
而在這其中,唯一閑下來的反而是鐘華。
蘇家軍得令,不得讓鐘華受傷,全力保護他但不能讓他逃走。
官兵得令,全力保護鐘華,并且將他救回來。
因此,鐘華反而是最安全的人。
他提著劍,迷茫的望著四周,卻不知該何去何從。
殺人?又該殺誰?到頭來終究殺不盡殺不完。
救人?又該救誰?到頭來他一個人都救不了。
若夜下瀚海中的一葉孤舟,沒有方向,只有無邊的窒息感壓得人透不過氣來。
第一次,他心底的信念出現(xiàn)了如此劇烈的動搖,如布滿裂紋的玻璃,只要再輕輕一摔就會徹底粉碎。
?。蹅b?我真的要成為俠嗎?我又真的成為俠嗎?俠……到底什么是俠?]
但就在他發(fā)呆這個時刻,突然有一股熟悉味道逐漸靠近他。
他茫然的望了望,可除了奮力拼搏的“鍋王”和蘇家軍之外,再沒有看到別的東西。
哦不等等,他看到了!
有一個家伙混在官兵之中劃水!
他在刀光劍影中穿梭,偶爾用手中的狼牙棒捅捅這個,或者用腳踹踹那個,總之正在不斷盡可能的朝鐘華靠近。
“陳……陳月櫻?”如此鮮明的特征,鐘華一下子就認出了他。
終于,好一會,陳月櫻終于擠到了鐘華身邊。
她擠過來的時候,手里還提著一個蘇家士兵的尸體,盡可能的操縱著他讓他對自己揮刀,然后自己再用狼牙棒還擊。
一來一回,打得還挺有模有樣,完美融入了大環(huán)境之中。
如果不細看,還真看不出什么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