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金星,在這一刻,將眼睛閉上了。
凝滯瞬息,而后徐徐制動。
他的針不在靈動迅疾,不再繁密多樣,而是以一種不快也不慢的速度平靜的勾勒著。
任外界危險如何迫近,他絲毫不為所動。
很快,一條魚在他針影中成型了。
只是,這條魚和之前完全不一樣。
身軀龐大,似若幾千里,雖無驚異之現(xiàn),但卻暗韻蒼茫無極,一眼所過,皆心靜如水,伴生浩渺之感。
下一刻,大魚所過,其龐大的身軀竟然就那么強行碾碎了一切芳華,任你花里胡哨,我力壓萬法!
“轟!”
這一會是蘭浩成倒飛出去,重重的摔在地上,但尚未摔出擂臺。
第二春,萬象芳華,在這條魚面前不堪一擊!
很顯然,這不是普通的魚。
“這是……這是鯤!”有人認了出來,驚呼地叫了出來。
北冥有魚,其名為鯤。
“鯤?!”濟世門弟子們的面色齊齊一變。
他們誰不知道濟世門排名前五的針法呢?
第五,萬花繁世針。
第四,蘭芳三春歸。
至于前三,則并列,因為難分高下。
分別是黃宇博所掌握的日月破鴻蒙,圣藥堂大師兄所領(lǐng)悟的乾坤神輝針,以及早已失傳的萬化鯤鵬針!
“這、這莫非就是……”有人的聲音顫抖,“失傳已久的萬化鯤鵬針?”
“只怕是了。”陳彥靜收回恍惚的心神,“只是為何會出現(xiàn)在他手中?!?p> 年輕一輩的只是震撼,但老一輩的卻是心寒。
萬化鯤鵬針是怎么失傳的,雖然他們并不知道其中的每一個細節(jié),但核心的緣故每個人都心知肚明。
因為,萬化鯤鵬針,是濟世門曾經(jīng)輝煌的那位創(chuàng)造的。
恍惚間,他們仿佛又看到那個天才少年站在擂臺上憑借自創(chuàng)針法打遍濟世無敵手!
只是他還沒來得及將針法留下,就徒生變故,這針法就此失傳了。
但而今重現(xiàn)人間,只是不知是福是禍。
蘭浩成從地上爬起來,看向吳金星的目光中充滿了震撼:“是萬化鯤鵬針?你怎么會萬化鯤鵬針?”
“???萬化鯤鵬針?”唯獨吳金星疑惑的撓了撓頭,“你是說我的針法嗎?”
“不然呢?”
“哦,那你說是就是吧?!?p> 反正,在此之前,他也不知道這套針法叫什么。
蘭浩成又問:“這可是我濟世門的針法,你是從哪學來的?”
“哎呀呀,”吳金星忽然感慨起來,“這事可就說來話長了,一時半會說不完,可我們還在比試呢,所以還是算了吧。”
“……”這擺明了是在故意吊人胃口。
黃宇博對蘭浩成道:“速戰(zhàn)速決?!?p> “是!”蘭浩成重新沖向吳金星,“來吧,吳金星,讓我們最后一招定勝負!”
“你既然急著輸,那我便成全你!”
“第三春,人間再無春!”
霎時間,萬物皆在凋零,一切皆在落寞,三春過后,人間再無春!
一個死寂的世界,向吳金星籠罩而來,要將他一同化作寂寥塵土!
但它正面迎上的,卻是一聲嘯唳!
“唳!”雖是骨鍋針之間的摩擦碰撞,此刻卻宛如神鳥翱翔天地的鳴嘯!
在所有人激動的目光下,鯤開始蛻變。
展翅擊水,乘風翔云,舞垂天之翼,振千里長軀,扶搖直上九萬里!
而后,自九霄俯沖,卷天地之勢,動雷霆怒擊!
“當!”
兩針相碰,一聲刺耳到極點的尖銳之音乍響,隨后則是一聲清脆。
“咔嚓!”
下一刻,所有人看到蘭浩成騰空而起,伴隨著破碎的金銀針碎片,在空中劃過一道優(yōu)美的弧線,掠過一抹殷紅的殘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躍高臺,飛出了眾人的視線。
“砰!”只余一聲回響徐徐傳來,呼應此地的寂靜。
“呀,真是不好意思,”吳金星臉上露出一絲遺憾,“剛才一不小心用力過猛了,希望人沒事?!?p> “人沒事?都被你打成這樣了人還沒事?”有人不禁小聲吐槽。
當然,大家都心知肚明,有事只是暫時的,只要沒死,濟世門都能救過來。
黃宇博趕緊問道:“吳金星,你這針法是從哪里學來的?”
“誒,”這時,張鎮(zhèn)要站出來了,“這針法拿來的可跟青云巔沒有關(guān)系啊,要問你私下問去,可不要在這個時候阻礙青云巔的進度。”
黃宇博扭頭瞪了他一眼:“你不想聽可以不聽?!?p> 吳金星倒是悠哉悠哉地開口了:“其實這也沒什么,只是說來話長,特別長,罷了?!?p> “遙想當年,我還在太元私塾求學,那個時候是真苦啊,不僅兜里沒什么錢,還得天天伺候某大小姐,唉回想起來真是感覺不容易啊……”
混跡于人群中的胡槿湫面色驟然一沉,拳頭緊握,咬牙切齒。
“本小姐百忙之中抽出時間來看他的青云巔,他竟然還在黑本小姐,真是不知好歹!”
沒想到聽了一段廢話,黃宇博眉頭一皺:“說重點!”
吳金星繼續(xù):“好的,您別著急。就在某一天啊,我離開太元私塾,護送那大小姐回家時,因為大小姐有東西丟了,又派遣我回去找,唉,真是貴人多忘事?!?p> “我沿途往回找,找啊找,找了很久,都沒有找到,甚至一直找到太陽落山,不得已,只能空手回去交差?!?p> 就在黃宇博又快忍不住時,吳金星趕緊話鋒一轉(zhuǎn):
“就在這時,迎面走過來幾個人,我定睛一看,只見他們渾身疤痕,渾身上下都散發(fā)出一股打劫的氣息,我扭頭就想跑,但是沒想到后面也不他們包圍了?!?p> “一言不合,我們就打了起來,那一戰(zhàn)打得叫一個驚天動地啊,左一拳,右一腿,砰砰啪啪,我與他們大戰(zhàn)了三百回合,現(xiàn)在想起來還是驚心動魄……”
很快,在吳金星繪聲繪色的描述下,一段“吳金星歷險記”悄然誕生。
從大小姐欺壓,被混混群毆,到偶遇越獄殺人犯,十里逃亡,到某少爺出手相助,可一回頭又被其他小世家追殺,到逃回私塾,又被幫派針對,最后在死劫中找出一線生機,回到了家。
劇情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讓聽得人如醉如癡……個屁。
通篇就是廢話與無窮無盡的感慨!
而且就以他的描述,三步一機遇,五步一兇險,十步一逆轉(zhuǎn),你這是走在哪處大兇之地呢?回個家都要經(jīng)歷九九八十一難。
而且,更關(guān)鍵的是,對于萬化鯤鵬針的來歷只字未提!
周俊來神情有些呆滯得看向周瑾嫣:“他一直都這么能講的嗎?”
周瑾嫣也是茫然得搖搖頭:“我也是第一次知道?!?p> 不經(jīng)意間,半柱香的時間就過去了。
黃宇博終于忍無可忍:“你到底說夠了沒有?!”
吳金星諂媚一笑:“您別著急,馬上就到了!”
“這一天,我經(jīng)歷了九死一生,宛如死里逃生一般回到家里。我實在太累了,幾乎倒頭就睡,等我第二天一覺醒來,震驚發(fā)現(xiàn)我突然會了一套針法!”
黃宇博:“……”
濟世門眾人:“……”
純路人:“……”
聽了整整半柱香的廢話,完全沒想到最后得到這么一個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答案。
“我突然會了一套針法!”這宛如夢魘般的聲音在每個人耳邊回蕩。
黃宇博眼神中充斥著難以掩抑的陰冷:“你在耍我?”
“沒有啊。”吳金星擺出一副天真無辜的表情,“事實就是這樣?!?p> 看著他如此“誠實”的表情,黃宇博差點就信了。
“吳金……”
“黃長老,”張鎮(zhèn)又在不經(jīng)意間開口了,“何必為難一個孩子呢?”
“孩子?”黃宇博的火氣噌地又往上漲了一大截,“好,好一個孩子!青云巔,繼續(xù),下一戰(zhàn),圣藥堂內(nèi)門!”
吳金星很無辜,小聲嘀咕:“剛才那話,又不是我說的,干嘛用那種殺人眼神盯著我啊?!?p> 但即便是在嘀咕間,他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再沒有之前的輕松與戲謔。
濟世門圣藥堂內(nèi)門,是年輕一輩的中流砥柱!
這其中的人,無不是經(jīng)過重重篩選后挑出最優(yōu)秀的人,是周天王朝中藥術(shù)造詣最為頂尖的一批人!
也將是吳金星面臨最大的威脅。
這一戰(zhàn),贏了,其實也就相當于在青云巔中贏了,因為同一輩中無一人能勝他,假以時日,必將凌駕于整個濟世門!
這次,代表圣藥堂內(nèi)門的,是三個人。
一個吳金星不認識,另外兩個則一個是劉嘉俊,一個是陳彥靜。
吳金星沉聲問道:“這一戰(zhàn),怎么比?”
陳彥靜上前一步:“很簡單,斗藥,分別贏了我們?nèi)齻€?!?p> 斗藥,是比拼藥術(shù)最簡單的方法,卻也是最考驗藥術(shù)的方法,但同時也是最無情的方法
因為,技不如人,下場很可能非死即殘!
一方制毒,另一方飲毒并解毒,而后重新煉制毒藥給對方,以此循環(huán)往復,直到有一方認輸或倒下。
陳彥靜嘴角輕輕上揚,但笑意卻十分寒冷:“我曾經(jīng)說過,會讓你明白,何為井底之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