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不自覺地分開一條道,只見一個被仆人簇擁著的風(fēng)流少年緩步而來。
可以說,此人無人不知無人不曉——陳家少爺,陳汝聰。
他一出現(xiàn),人群中頓時出現(xiàn)了明顯的劃分。
有的人臉上露出嫌惡的表情,快步遠離;有的人臉上露出諂媚討好的笑容,湊到附近,努力說一些奉承的話;而還有一些人則是不為所動,依舊在臨陣磨槍。
只是對于那些前來奉承的人,陳汝聰甚至沒有多看他們一眼,眼底流露出不明顯的不屑。
陳月櫻和林楨俊也在人群之中,看到眼前這一幕,陳月櫻有些疑惑:“夫君,這是什么情況?”
“哦,你我剛到長安不久,自然有所不知,我也是這兩天偶然聽到的。”林楨俊解釋起來,“其實,殿試這一場,百年來一直被陳家牢牢把持著,他想讓你過就能過,不想讓你過那你真是難于上青天?!?p> “這豈不是說你也要看他們的臉色?”陳月櫻面色也忽地凝重了,“要不我們也去露個臉?!?p> “呃算了吧,”林楨俊搖了搖頭,然后壓低聲音,“我聽說,你那位鍋王朋友,跟陳家已經(jīng)幾乎是死敵了。”
陳月櫻當(dāng)即翻起了大白眼:“我這就去把這個家伙綁起來給陳家送過去。”
“不必不必,”林楨俊趕緊攔住她,“你放心,今年的情況有所變化。今年陛下不是親臨殿試嗎?如此一來則不再是陳家的一言堂?!?p> “哦,那就好,那就好。”陳月櫻也松了一口氣,不過還是反復(fù)叮囑,“你一定要低調(diào),低調(diào),再低調(diào),官場這里面的水太深,我們可把持不住?!?p> 她剛說完,忽然間,人群又是一陣騷動。
兩人跟著眾人一起望過去,只見接下來登場的,不出所料,正是吳金星!
吳金星本來也是無比低調(diào),但是奈何身上的氣質(zhì)氣場過于突出,過于引人注目。
在所有焦慮緊張擔(dān)憂嚴肅的范圍中,忽然混進來一個輕輕松松嘻嘻哈哈的家伙,猶如黑夜里的閃光,格外刺眼。
再加上吳金星本人的諸多事跡,自打進長安以來就沒有太平過,幺蛾子不斷,每一件還都驚天動地,光是這張臉已經(jīng)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一時間,竊竊私語驟起。
“吳金星,他竟然也來參加殿試?”
“我還以為像他這樣的武夫只會專注技藝,沒想到文物皆通?”
“喂,你們有沒有注意到他似乎一身輕,全然沒有一點壓力?”
“這次殿試可是陛下親臨,他一點緊張都不會有嗎?”
“要么是胸有成竹,自覺勝券在握;要么是想辦法走了后門,所以毫無顧慮?!?p> “走后門?可是這次已經(jīng)不是陳家的一言堂了……等等,他跟陳家也很不對付?!?p> “又是吳金星,又是陳汝聰,今天的殿試,策論之時,有好戲看了?!?p> “首先,你要能挺進策論?!?p> ……
風(fēng)言風(fēng)語,很快也吹到了陳汝聰耳中。
他眉頭稍稍皺了一下,但是馬上又恢復(fù)原樣,手中的玉扇不曾停下扇動。
他往吳金星的方向微微看了一眼,然后淡定地收回目光:“今天這場殿試,還真是什么牛鬼蛇神都冒出來了?!?p> 他附近立刻有人附和起來:“就是,好端端的殿試,偏偏有老鼠屎混進來攪局,也不怕在陛下面前丟人現(xiàn)眼污,臟了圣上的眼睛?!?p> “讀書人,就要有讀書人的樣子,看那邊那個嘻嘻哈哈的人,簡直丟天下讀書人的臉!”
……
從另一邊同樣趕來參加殿試的潘善婷,混跡在人群中,默默地看著,無比慶幸自己今天早上拒絕了吳金星一同前來的邀請,要不然自己怕也是要被牽連其中。
忽然間,她驟然抬頭,卻突然發(fā)現(xiàn),吳金星與陳汝聰不知道怎么已經(jīng)撞到一塊去了。
“喲,”吳金星先一步開口了,“陳汝聰,沒想到你也在這?”
他話音剛落,立刻有人叫起來:“無禮!竟然膽敢直呼少爺大名,真是膽大包天!”
“嗤,”吳金星當(dāng)時就笑了,“這就算膽大包天了?如果我把他殺了,那算什么?”
陳汝聰眼睛微瞇,若有若無的殺氣彌漫開來:“哦?我會死?”
“笑話,千秋萬古,可曾見何者不死不滅?到頭來,皆是一抔黃土?!眳墙鹦穷D了頓,話鋒一轉(zhuǎn),“更何況,當(dāng)下還有鍋王禍亂。如此,閣下倒不如引刀自裁,不然怕是要遺臭萬年矣?!?p> 這話顯然有些牛頭不對馬嘴,而吳金星也明顯意有所指。
指的就是那一日陳汝聰假冒鍋王故意刺激周文宇,害得吳金星被抓過去差點被嚇?biāo)馈?p> 而一聽這話,陳汝聰嘴角咧開,顯然也聽出了這層弦外之音:“哦,既然如此,閣下能活到今天,也是一個奇跡?!?p> “話說,”吳金星驟然話鋒一轉(zhuǎn),換起了陰陽方式,“身為陳家的大少爺,怎么還要來參加殿試?以你們陳家在官場手眼通天的本事,混個衣冠禽獸豈不是手到擒來?”
“放肆!”陳汝聰面色一沉,“這官場,皆是陛下所領(lǐng),為濟舉國蒼生而定,我陳家光明磊落,鞠躬盡瘁,幸得陛下寵信,方有一席之地罷,豎子休得污蔑!”
他剛說完,立刻有人站出來,擋在吳金星身前,手指著吳金星鼻子:“你算什么東西,也敢在此大放厥詞?也不看看這里是哪里,是你這種人能來的地方嗎?”
“哦?”吳金星也不緊不慢,“難道我走錯地方了?這里不是殿試之處,天下英杰云集之處而是狗腿子趨炎附勢之所?抱歉抱歉,我這人,打狗可從來不看主人。若有沖撞,那就沖撞了吧。”
“你……不可理喻!”
突然間,又有一個人猛地站出來,指著吳金星,眼眶泛紅,怒不可遏:“吳金星是吧,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前天晚上,三更半夜摸進我家,玷污了我七歲妹妹的人,就是你!”
此言一出,幾乎所有人呼吸一滯,空氣在剎那安靜。
可是還不等吳金星回應(yīng),各種臟水立刻接二連三地潑了過來:
“昨天晚上,他還潛入我家中,把我家辛辛苦苦攢下來的積蓄全部洗劫一空!”
“哼,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著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樣,可是背地里各種齷齪的事情可一件沒少做。我親眼看到的都有不少。”
“燒殺搶奪,無惡不作,竟然還有臉面出現(xiàn)在這里?這簡直是天下之大辱。”
……
聽著這些各種憑空捏造的謠言,吳金星不為所動,只是冷笑了一下。
“鍋王做的事情,與我吳金星有什么關(guān)系?”
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耳濡目染,他的水平也在飛速上升。
此言一出,頓時所有人都啞火了,陳汝聰?shù)淖旖巧踔炼汲榇ち艘幌隆?p> “哈哈,”陳汝聰忽然也笑了,“沒想到數(shù)日不見,真當(dāng)刮目相看啊。”
緊跟著,他忽然看向地面,故作驚訝:“呀,這地上怎么有一張面皮,是誰掉的?。俊?p> “哈哈哈哈!”人群中赫然爆發(fā)出一陣大笑聲。
吳金星也絲毫不甘示弱,同樣低頭一看,高聲驚呼:“咦?怎么有人的節(jié)操掉在地上了?陳大少爺,不會是你的吧?”
“噗嗤!”人群中也立刻響起一陣暗笑聲,但是與剛才相比卻顯得小心翼翼許多。
“剛才何人發(fā)笑?”陳汝聰抬頭,環(huán)視一圈,頓時鴉雀無聲。
突然間,就在此時,拐角處有一聲高喝聲傳來,不見其人,先聞其聲:“圣上駕到!”
幾乎所有人立刻把街道讓出來,俯首跪在兩旁,齊聲高呼:“恭迎圣上?!?p> 可唯獨吳金星十分突兀,只有他一個人還站著。
很多人先是一驚,隨即有不少人幸災(zāi)樂禍起來,等著看好戲。
馬上,一輛龍輦在拐角處出現(xiàn),而陪同在車旁的,無一不是顯赫的大官。
但在看到吳金星的第一時間,幾乎所有人都皺起了眉頭。
“大膽!面見圣上,膽敢不跪?!”
吳金星看了一眼高喝的人,如果他沒判斷錯的話,這應(yīng)該也是陳家的人。
“不跪天地,何拜廟堂?”
“嘶!”不少人倒吸一口涼氣,被這句話嚇到了。頓時跪得更低了,小心翼翼,甚至屏住呼吸,生怕自己被注意到。
就連陪同在龍輦旁的幾位大官也一愣,隨即大吼起來:“真是膽大包天,來人……”
就在此時,周文宇的聲音從龍輦中傳出來:“鶴立雞群,是有何事?”
吳金星卻搖了搖頭:“并無他事,只是自幼便不跪天地,更無跪拜他人習(xí)慣?!?p> 這是實話,在前一世的烙印下,他來此數(shù)年,卻幾乎未跪拜過。
“心有所畏,行有所約。”
“問心無愧而矣?!?p> 一陣沉默中,周文宇忽然道:“平身免禮。”
“謝陛下!”所有人這才如獲大赦,這才起身。
吳金星的身形瞬間被人潮淹沒,不再顯眼。
周文宇從龍輦上下來,神色平靜,肅然的氣場橫掃。
“殿試,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