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理智上諒解
無論是三十多歲的陳嘉怡,還是二十多歲的陳嘉怡,面對在意的人和事時,都非常不理智。狠話先撂在那兒,最終備受折磨的往往是自己。
葉之謙并沒有如他所說,很快就回國當面解釋。他彷佛銷聲匿跡,從陳嘉怡的生活中撤離得無影無蹤。
陳嘉怡攥著他家的鑰匙,鑰匙的棱角深深刺進掌心,最初的疼痛轉(zhuǎn)成麻木。她終究還是輸入密碼,開門,換好拖鞋,打開所有窗戶通風。這是葉之謙離開后她第一次來。
走進臥室,床上的深藍色條紋床罩還是臨走時鋪的。拉開衣柜,里面仍然掛著葉之謙的睡衣、襯衫等衣物。她坐在床邊,看著擺放在床頭的他倆在大理拍的合照,男孩兒和女孩兒都笑得燦爛,彷佛一切未曾改變。
差不多到熄燈時間才趕回宿舍,臉上依稀掛著淚痕,她并不想理會舍友們關(guān)心抑或八卦的目光,好在大家還沒有很熟,并不會刨根問底。
胡欣兒也開始在電視臺上班,業(yè)余時間會約陳嘉怡出來聚聚。同是天涯淪落人,即使她們很少真正交流什么,也喜歡就這樣陪著對方,哪怕只是喝喝咖啡,翻翻雜志。
直到有一天陳嘉怡的媽媽不堪重負,打來電話哭訴道:“嘉怡,咱家出事了......”
是這樣的,近幾年,家鄉(xiāng)楊林出現(xiàn)亂象,從企業(yè)到個人,從自由職業(yè)者到公務員,在高收益的驅(qū)動下,民間借貸異常風靡,幾乎成為最普遍的投資方式。致使金融和信用體系遭受重創(chuàng),各類借貸糾紛、集資案件集中爆發(fā)。
陳嘉怡的爸爸也卷入其中。雖然陳爸爸只是一名普通的公務員,沒有濫用職權(quán)那么大的能量,但他依靠多年積攢的好人緣,以為自己在幫朋友辦好事,特意賣了好大的面子幫人投資,結(jié)果虧得血本無歸。
“嘉怡,你快回來看看吧!咱家每天被債主圍著,你爸說,幾十年的老臉就這樣丟光了!一氣之下進了醫(yī)院......”
陳爸爸的心臟一直不大好。嘉怡趕忙向?qū)T請假,立即買了當晚的機票。
當年發(fā)生這件事時,她已經(jīng)跟著陳嘉誠在南方打拼,家里突遭變故,并沒有什么積蓄的陳嘉誠不知跟老板談了什么,居然向公司借出一百萬,帶回楊林救急。一起回家后,陳嘉怡主要負責陪媽媽照顧剛做完心臟支架手術(shù)的爸爸。所以,是陳嘉誠一個人出面擺平了所有上門的債主。當時的他,不過才25歲。
時光流逝,父母安享晚年,他們的小日子越過越好,再加上本就是沒心沒肺的性格,要不是如今重來一遍,陳嘉怡幾乎要忘記還發(fā)生過這么一件事。
回到楊林才知道,不只自己家是多事之秋,葉之謙家更是。難怪媽媽最近沒怎么問起她和之謙的情況。
葉爸爸被雙規(guī),他的小老婆們正在四處打聽葉之謙和葉媽媽的去向,還逢人就說是他們母子卷走了葉志海貪污的錢。
原來是這樣。一切疑問瞬間明了。
有天晚上,陳嘉怡和媽媽擠在醫(yī)院的小床上,陳媽媽說:“孩子,你想哭就哭吧!葉家的事情,是我和你爸故意瞞著。我們不想你還存著等他的心思,就算以后他能回來,葉家也不是良配。你明白嗎?”
陳嘉怡陷入沉思,沒接話。
“以前怪媽和你爸沒想透,你和之謙是從小的情分,知根知底,我們也確實貪慕過葉家的權(quán)勢。如今看來,先且不說葉志海得判多少年,葉家因為情婦、私生子這些事在楊林鬧得沸沸揚揚、極其難堪,單看葉之謙本人,能在這種情況下,做出撇下老子,轉(zhuǎn)移財產(chǎn)的事,也絕對算個狠角色。我原先一直以為這孩子單純,倒沒看出來居然這么有城算?!边@話說得,不知是褒還是貶。
“他何其無辜,難道為了這么一位父親,留下來任人魚肉?”葉志海的情婦和私生子早已虎視眈眈,葉媽媽都被氣出了乳腺癌。
“你呀,到現(xiàn)在還向著他說話!我問你,他出國前可有將實情告訴你?或者,他有跟你說過自己有個同父異母的弟弟的事嗎?”
陳嘉怡吃癟?!斑@不是全楊林都曉得的秘密嗎?再說了,他在我面前一直特別注意形象,說出來肯定很難為情?!?p> “你呀!就是傻!人生漫長,一輩子溝溝坎坎多了,如果不能以誠相待,就算再多的理由都不能相守到老的?!标惣吴毤毱肺秼寢屧捓锏囊馑迹m然理智上她選擇諒解葉之謙的做法,畢竟他隱瞞的不是等閑之事,但感情上,她贊同媽媽。
“嘉怡,媽媽相信,以后你一定會遇見更好的人,更值得的感情。睡吧!”
那一晚,她夢見了許久沒有夢見的陳嘉誠。
陳嘉誠雖然是做投行的,一個大項目跟下來,提成很可觀。但他們小兩口的負擔著實重,日子過得緊緊巴巴。一方面,他們要還陳嘉誠向公司借的一百萬,另一方面要幫家里供養(yǎng)還在上學的陳嘉寧。
陳嘉怡曾經(jīng)是過慣了好日子的嬌小姐,可是自從跟著陳嘉誠,她學會了在菜市場貨比三家,學會了買過季打折的衣服,更加學會了在家做飯吃比下館子更省錢的道理。
日復一日,不可能沒有抱怨和爭吵。
有天早上,小兩口醒來就看見出租屋內(nèi)因為回南天太潮濕長出了青苔,整個墻壁都變成綠色。
壓抑許久的陳嘉怡終于爆發(fā)了?!瓣惣握\,你每月有幾萬塊的收入,就算去掉給家里的,我們也可以租個好一點的房子吧!?”
目標明確的男人卻回答:“老婆,再忍一忍,很快我們就能存夠首付,到時一定讓你住上大房子?!?p> “等?為什么一定要等?青春能等嗎?健康能等嗎?我跟你說,我已經(jīng)得風濕了。其實跟著你,我從沒要求過住什么大房子,但我非常想說我們居住的環(huán)境能不能不要這么惡劣!再也不想下班回來用公共洗手間沖涼,用公共廚房做飯,用公共晾衣架......惡心死了!”
其實女人有時候只是單純在表達自己某一時的想法或情緒,只是,說者無意,聽者卻有心。更何況本就自卑加敏感的陳嘉誠。
陳嘉怡說,自從她跟了他就一直在吃苦。確實是這樣,他沒能給她更好的生活。盡管他每天都很努力很努力。他聽了陳嘉怡的抱怨,只顧著生自己的氣,他忘了今天的窘境其實更多的是為了迅速還掉那從天而降的一百萬外債。為此,不知多加了多少個班,多吃了多少別人看不到的苦。他也忘了,其實此刻完全沒必要想太多有的沒的,只需哄一哄身旁小女人,說幾句甜言蜜語,局勢馬上就能扭轉(zhuǎn)。
然而,事實是,他說:“如果你后悔跟我來江城打拼,隨時可以回去!”
瞧,明明是一顆紅心向著愛人,說出來的話,咋就那么傷人呢?
后來,爭吵些什么,或許不太記得。
陳嘉怡哭著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