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個晚上,鳳濯纓都焦灼不安。那塊竹板已經(jīng)被她藏在了梳妝臺的小抽屜里,還拿一把小銅鎖鎖上了。
但是它卻好像一直在鳳濯纓的眼前繞來繞去,讓她不堪其擾。
她如此煎熬的原因并不是因為自己對秦簫還有情,這件事她自己是知道的,她真的已經(jīng)移情別戀了。
可是正是因為移情別戀,所以她對秦簫有了愧疚,這種愧疚感在收到了這片竹板之后越來越深,幾乎要把她淹沒了。
她需要找他談一談,然后給彼此一個出路。
可是現(xiàn)在每天晚上南予珽都與鳳濯纓同床共枕,這個家伙晚上警覺得像一頭狼,鳳濯纓翻個身他都會睜眼看一下,根本出不去。
如果有機會把話都說清楚了就好了。
一連幾天,鳳濯纓幾乎都睜著眼睛到天明,那塊竹板一直靜靜地躺在抽屜里,卻好像一直在提醒著她自己。
巧繡覺得她家小姐最近好像神思恍惚的,而且飯菜吃的也少了,話也少了,就連鞭子都玩的少了。
難道是……
巧繡把熱茶端到鳳濯纓身邊,然后悄悄地問:“小姐,你月事來了沒?”
鳳濯纓眼睛一瞪,問道:“你問這干嘛?”
巧繡看著鳳濯纓,然后說道:“我看小姐最近很奇怪,特別奇怪……小姐,你是不是有喜啦?”
鳳濯纓差點被茶水燙到舌頭:“你,你胡說什么呢?”
巧繡很委屈:“我沒有胡說啊,小姐和王爺成親這么久,有喜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嗎?”
“你年紀輕輕,又是沒出嫁的黃花大閨女,你怎么懂得這么多的?”鳳濯纓狠狠地戳了巧繡腦門一下。
“說明我平常善于學習啊?!鼻衫C反駁道。
“你學點好行不行!你再這樣我就讓你去抄女經(jīng),女戒去,讓你的腦袋清醒清醒?!?p> 巧繡嘟著嘴巴問道:“那小姐到底為什么心事重重呢?”
鳳濯纓嘆了口氣,然后問道:“巧繡,你知道如果你有事情要和一個人說清楚,但是又沒有辦法去見他,那你該怎么辦呢?”
“寫信啊!”巧繡理所當然地說,“你有話寫出來不就好了?!?p> 鳳濯纓眨眨眼睛:“有時候真的不知道是你太聰明,還是我太笨了?!?p> “小姐,你這是在夸巧繡嗎?”
“當然!”鳳濯纓一揮手,“你去幫我準備些筆墨紙硯來,現(xiàn)在就去?!?p> 筆墨紙硯均已備齊,鳳濯纓拿著筆思考了良久,最后提筆寫到:
君之恩情,莫不敢忘
情淺緣盡,一別兩寬
望君珍重,愧之從前
鳳濯纓希望這幾句話可以變成她與秦簫體面的道別語。她將把這份感情一直封存在記憶之中,牢牢地鎖在腦海里,無論時間過去多久,回想起來還可以微笑懷念。
可是這信要怎么給秦簫呢?
之前的信差一下子又出現(xiàn)了鳳濯纓的眼前。
對!就是他!
鳳濯纓帶著信出了門,她沒有回娘家,而是直接去了梁茂行那里。
梁茂行住在城東一家獨門獨院里,他雖然今年五十有余,但是卻一直獨身一人。
有好管閑事的媒婆登門幾次要幫他找個老婆,但是都被他拒絕了。
據(jù)他自己說,他以前有一個老婆,但是得了重病去世了,他現(xiàn)在覺得孑然一身挺好,無牽無掛。
大概正因為如此,他才能和同樣鰥寡的鳳青云如此談的上來。
梁茂行看到鳳濯纓獨自上門,臉上十分驚訝。
“小姐?你怎么自己來了?鳳大人和成武王沒有跟著來嗎?”
“我又不是小孩子,為什么還要他們牽著我來?”
梁茂行將鳳濯纓引到廳堂,然后打發(fā)丫頭上茶。
“梁先生不必麻煩,濯纓這次來是有事想求?!兵P濯纓說道。
“什么事,小姐但說無妨,只要我梁某人做得到,就肯定盡力而為。”
“梁先生肯定做得到,因為您以前已經(jīng)做過了一次?!兵P濯纓把一封信交給了梁茂行。
“這……你這信,是給宣文王的?”梁茂行問道。
鳳濯纓點點頭:“不過梁先生不要擔心,這次送信將是最后一次。以后我與秦簫,除了是大伯和弟媳,再沒有其他關(guān)系?!?p> “你這是……你們這是要斷了情分嗎?”
“我們這樣下去,已經(jīng)是越走越遠了,若是再不及時抽身,怕是對誰都不好?!?p> “你是怕宣文王不好,還是……還是你的心已經(jīng)在別處了?”梁茂行問道。
鳳濯纓被這話問的一驚,她沉默了許久,然后說道:“是我對不起秦簫,我不是一個專一的好女人,沒有從一而終?!?p> 梁茂行安慰道:“為何這樣說自己?你當然是一個從一而終的好女人,你的丈夫是成武王,你的心在你丈夫那里是天經(jīng)地義。至于從前……那只不過是小孩子的一場夢罷了,夢醒了也就結(jié)束了。”
鳳濯纓抬起頭,杏仁一般的眼睛天真地看著梁茂行:“梁先生,您說秦簫會原諒我嗎?”
“當然,當然?!绷好悬c點頭,“只是……只是還有一事。若今后宣文王和成武王真的為了皇位爭斗起來,那你好會站在宣文王這一邊嗎?”
“梁先生……我真心覺得三階他是個有膽有識有氣有魄的人,他不比秦簫差。我不明白,為何您和爹爹都不看好他?”
“有時候,不是有才華有能力就有資格有一切的。”梁茂行明顯話中有話,“這信我收了,話我也會帶到的,小姐請放心?!?p> 鳳濯纓心里的大石頭落了下來,再她看來,她已經(jīng)和過去正正式式地道了別,以后的人生將是新的一天。
=============
根據(jù)皇上的旨意,楊青的案子交由大理寺,宣文王主審,而成武王因為是淮軍統(tǒng)帥,只能回避此事。
在審案之前,南予琤來找南予珽,對審理案件的事情進行商議。
“只要按照法度辦理就好,我沒有什么意見?!蹦嫌璎E說道。
南予琤的表情忽然有些奇怪,他好像想說些什么,但最終卻是什么也沒有再說。
南予琤走后,白碧江卻來了。南予珽對此倒是有些奇怪。
要知道,白碧江這個人雖然是白秉德的兒子,但是性情卻一點也不像他,反而是那種有一說一,一板一眼的性格。
哪怕是請客送禮也是一樣一樣地列單子念條目,比那戶部尚書還仔細些。
他不像表弟白幼清,有事沒事總是來成武王府打一晃,最好再順個仨瓜倆棗走。
他要是來,必定有事。
南予珽把白碧江迎了進來,白碧江只行了個禮,便單刀直入道:“殿下,這楊青之事您萬不可交于二殿下審理,這件事還是您親自審理為妥。?!?p> “我二哥雖然主管戶部,但是斷審公案也是不會錯的,為何他不能審理?”南予珽不明白,“更何況我再怎么說也是楊青的統(tǒng)領(lǐng),這部下犯錯,我也有責任,那更不能審理了。”
“殿下,您難道不知道楊青被抓那日說了些什么?”
“他說了什么?無非是冤枉之類的話罷了?!?p> “那楊青在被抓之時大罵,說自己是成武王的人,還要王爺您親自來相見?!?p> “啪!”南予珽氣得把茶杯扔在桌子上,“這個狗東西,死到臨頭還不知悔改。他什么時候是我的人?這個家伙假冒我的名投機鉆研到軍隊里來。我不但要我二哥審他,還要幫我把這軍隊里的收受賄賂的內(nèi)鬼也要抓出來呢?!?p> “殿下,您好好想想,若他真只是冒充是您的人,那被人捉拿應(yīng)該嚇得不敢吱聲才對,為何還敢反抗,并且直指殿下姓名呢?”
“想必是狗急跳墻罷了!我理他做甚?”
“殿下!”白碧江加重了語氣,“您可知這楊青最后說了些什么?他說他掌握著您的大秘密,誰也不敢動他。”
“掌握我的大秘密?”南予珽反問道,“我行事不說多么高尚無華,但也是光明磊落,坦坦蕩蕩,我沒有秘密,你讓他盡管說出來便是?!?p> “殿下,這就是臣擔心的地方。不管他楊青真有秘密還是假有秘密,他終歸是說出來這話了。可是我剛剛聽殿下的意思,宣文王并沒有將此事告知于你?!?p> 南予珽心頭一動。
“有沒有秘密不重要,臣怕有心之人會把假的做成真的,到時候殿下再應(yīng)戰(zhàn)就太被動了。”
南予珽皺著眉頭思考了許久,最終還是搖了搖頭:“若是別人,我真的會提防再三。但是那是我二哥,他不會害我的。他沒有告訴我,怕是有他的道理?!?p> “殿下,不要太天真了!”
“碧江,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不過這次的確是你多慮了,我二哥真的不是這種人?!?p> 見南予珽堅持為宣文王說話,白碧江也不好說什么,只好長嘆一聲,轉(zhuǎn)身告退。
===============
夜晚,宣文王府里,男人坐在蒲團上,眼睛卻死死地盯著南予琤。
“你想好要如何做了嗎?”男人問道。
南予琤沉默良久,然后點了點頭。他的手上,拿著一封書信,這信已經(jīng)被他揉得不成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