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意思?去淮陽是什么意思?去哪個淮陽?”李太妃瞪大雙眼反問道。
“母親,您知道嗎?我要做父親了,而您要做祖母了?!蹦嫌璎E忽然說道。
“???”上一個問題還沒有結(jié)果,另一個消息又砸了過來,李太妃真的被自己兒子弄迷糊了。
“濯纓他懷孕了?!闭f到這,南予珽忍不住露出幸福的微笑。
“鳳濯纓懷孕了?”李太妃大喜過望,“這真是太好了!這是南平長孫,你今后翻身更是有保障了!就是皇帝,也沒能給南平帶來繼承人。而你,這不就有了現(xiàn)成的繼承人了嗎?你比他們更是強了不少!”
李太妃喜滋滋地盤算著,可是南予珽臉上卻不怎么開心,反而有些為難。
“所以,您愿不愿意和我們一起回淮陽?共享天倫之樂?”
李太妃當(dāng)然不愿意,她眉毛一立說道:“真是奇了,怎么你一直提回淮陽的事情?之前你非要回淮陽,我想著你至少還有兵啊,若是有什么異動打回來便是。可你現(xiàn)在兵權(quán)盡削,孤家寡人。你還帶著媳婦和娘回淮陽,那和被人趕走有什么區(qū)別?”
“我們商量好了,我們不愿再繼續(xù)爭什么了。朝廷有什么異動也和我們沒有關(guān)系了,我們只想平平安安?!?p> “商量好了?你和誰商量的?鳳濯纓嗎?”李太妃一下子站了起來。
“母親……”
南予珽想解釋,但是李太妃根本不給他這個機會。
“我就知道那個丫頭壓根就沒安好心!她從來沒有為你想過!”
“母親,現(xiàn)在事情已經(jīng)如此。我現(xiàn)在什么資本都沒有,拿什么爭?為什么不退一步,然后重新過生活呢?”
“你如何退一步?你生在皇家,是你想退就退的嗎?你想拍拍屁股躲去淮陽?你有兵權(quán)在手保護自己嗎?到時候南予琤真的上了臺,他會安心地把你這頭猛虎放在外面?你未免也太天真了!”
“母親!我們是兄弟,無論如何還是有親情在的。我退一步,我相信……我相信皇兄和二哥他不會再計較其他了。”
李太妃一雙鳳目瞇了起來:“兄弟?是兄弟會直接把你送到大理寺?他們不過是要利用你去替他們打江山,現(xiàn)在江山穩(wěn)固了,你的下場便是鳥盡弓藏?!?p> 南予珽沉默著。
李太妃見狀趕緊俯下身對自己的兒子說:“我的兒啊,你在朝堂上時間也不短了,那些爾虞我詐你難道看得還不夠多嗎?你不去保護自己,那就是被撕碎的下場?!?p> 南予珽臉色變了幾變,最后還是說道:“我們已經(jīng)決定了,就不會再改變。至于母親您的希望,您的野心,恕兒子難以成全。”
李太妃急了,拿起桌子上的冷茶往南予珽身上砸去。
南予珽的衣服上濕了一大塊,深色的水痕印在罩袍上,好像一塊丑陋的疤。
“你腦子是壞掉了嗎?那個女人到底給你灌了什么迷魂湯?她的那個爹之前就處處為難你,身為岳父卻天天為外人說話,現(xiàn)在女兒更好,直接把自己丈夫糊弄去淮陽那邊遠(yuǎn)窮僻的地方!那么都是算準(zhǔn)了來害你的嗎?”李太妃氣得連聲音都尖銳起來,“要我說那鳳濯纓就是一個狐貍精,是鳳青云專門來謀害你的,你還是盡早把她休了才省心!”
“母親!濯纓她不是這樣的人,你不要再誹謗她了?!蹦嫌璎E站起身,“至于其他的,我已然做了決定,今天前來也只是知會母親一聲,看母親要不要和我們一起走?!?p> 說完,南予珽行了一個禮,然后轉(zhuǎn)身離去。
他身后的李太妃氣憤而絕望的尖叫聲響徹靜安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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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予珽自從上次看完李太妃后,便一直留在王府之中。除了打發(fā)人給李太妃送了幾次棉衣和炭爐之外,再也沒有其他的動作。
不過送出去的那些東西悉數(shù)被李太妃退了回來,這樣被退了幾次,南予珽便也不再送了。
鳳濯纓總覺得南予珽怪怪的,上次去看望李太妃的時候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情。
可是無論她怎么問,南予珽總是說沒有任何事發(fā)生。
不過鳳濯纓也明白,他不愿意看到自己為他擔(dān)心。
如今南予珽被削了兵權(quán),職位也被停了。上次楊青的案子雖然沒有人身上的懲罰,但是罰錢可是必不可少的。
這源被截斷了,而這流卻是源源不斷,現(xiàn)在的成武王府只是架子上好看,實則愈發(fā)艱難起來。
鳳濯纓這幾日里一直在盤算財務(wù)的事情。
南予珽從小錦衣玉食,是大手大腳慣了的人,花錢好像流水一樣。以前他有權(quán)有錢,這些自然不用去計較。
可是現(xiàn)在不同了,他閑賦在家,又是帶罪之身,幾乎沒有了收入來源。若是還像以前一樣隨便花錢,恐怕支撐不了幾日便要賣房子賣地了。
鳳濯纓一連幾天都在為此事傷腦筋,而更讓她頭疼的是,這府里的人心也浮躁起來。
這成武王府家大業(yè)大,那仆人丫頭們都可以排成幾隊幾行的。以前南予珽受寵的時候,這些下人也是昂首挺胸,臉上有光。
現(xiàn)在南予珽成了如今這樣,府里這人多嘴雜地也不安穩(wěn)起來。特別是對于南予珽的身世之類的八卦更是越傳越廣,越傳越兇。
以至于現(xiàn)在他們竟然在主子眼皮子底下開始胡說八道了。
這天上午,天空晴朗,冬日里難得的溫暖天氣。鳳濯纓讓幾個丫頭把東跨院里的一些陳年古籍拿出來曬一曬,免得冬天濕氣太重發(fā)了霉。
丫頭們搬了幾次后便嫌煩悶,其中幾個膽子大的趁鳳濯纓沒注意偷偷了找個地方偷懶去了。
一個丫頭揣著手倚在門柱上抱怨著:“咱家王爺現(xiàn)在是要權(quán)沒權(quán),要錢沒錢,只剩下閑著沒事曬曬書了。”
另一個丫頭點頭說道:“那可不,聽說王爺被抓進大理寺的時候是要砍頭的,還好有宣文王攔著從中周旋,才把咱家王爺放出來?!?p> “唉,看來王爺現(xiàn)在是完蛋了,可憐咱們這些下人們,沒了風(fēng)光還要跟著受氣。真是不明白,只是一個管教不嚴(yán),怎么就是怎么大的罪過呢?”
一個胖胖的丫頭神神秘秘地說:“你懂什么啊!你沒有聽外面都是在傳些什么嘛?哪里是因為什么管教?這是因為咱家這個王爺啊怕不是真王爺,是個不知道哪里來的野種呢!”
揣著手的丫頭十分驚訝:“竟是這樣?這皇家也有這么腌臜的事情?咱家這王爺以前天天的趾高氣昂,眼高于頂,現(xiàn)在看來竟是個冒牌貨?!?p> “你們幾個在干什么呢?”
幾個丫頭一轉(zhuǎn)頭,恰好看見鳳濯纓抱著書站在他們身后。
“活一點沒干,背后嚼舌根的本事倒是見長?!兵P濯纓的臉上沒有一絲笑容,“我看你們一個個也是很有本事了,連自家主子都開始編排造謠了?”
幾個丫頭低著頭不敢說話,這個王妃從前眼睛瞎,從來不管府里的丫頭婆子們。后來眼睛好了,可是對她們也是從不苛責(zé)。今天這樣當(dāng)著面指著鼻子罵,還真是頭一遭。
“奴婢知錯了……”幾個丫頭唯唯諾諾地回應(yīng)道。
“我看你們也的確不想在王府里面待了,我也不為難你們。今天你們就全都收拾一下走人吧!這里廟小,容不下你們幾尊大佛?!?p> 說完鳳濯去叫來巧繡,讓給她們幾個算工錢,然后要他們走人。
幾個丫頭嚇壞了,她們只想背后說一說,沒想真的走人。全家人還指著自己這點月銀吃飯,現(xiàn)在被轟走,恐怕到了家會被罵死。
但是無論他們?nèi)绾吻笄橛戰(zhàn)?,鳳濯纓始終冷著臉,半步不退讓。
轟走了這幾個丫頭,鳳濯纓叫來管家又是一通責(zé)罵,讓他好好束一束府里的規(guī)矩,若是做不好就一樣走人。
管家一個勁兒地點頭稱是,不敢辯解半分。
至此,府里的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原來那個凡事不管的小王妃,竟是如此厲害的一個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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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予珽對這些毫無察覺,他每天只是仔細(xì)喂養(yǎng)著他的西域駿馬,擦拭著他的龍泉寶劍。
有時候他會讓下人準(zhǔn)備好草靶子,然后一個上午都在射箭,一直到箭筒里所有的箭全部射光。
有時候他會在院子里打一套拳或者舞一套劍,輾轉(zhuǎn)騰挪,勢如破竹。
但更多的時候,他只是看著自己的盔甲發(fā)呆,無聲無息。他從前的豪情與傲氣已經(jīng)通通不見了,剩下的只是一副軀殼,漂亮卻沒有靈魂。
鳳濯纓知道南予珽在想什么,他十幾歲上戰(zhàn)場一直到今日,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一刀一槍拼回來的。
南予珽渴望戰(zhàn)場上的廝殺,渴望那份血與熱的榮耀,他是天生的戰(zhàn)神,他生來就應(yīng)該在沙場之上。
但是現(xiàn)在一切都沒有了,他的驕傲已經(jīng)被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帶走了,他堅持的信念與理想被擊碎,他一無所有。
現(xiàn)在的南予珽再也不是那只讓人膽戰(zhàn)又沉淪的豹子,而是一只被風(fēng)雨澆灌的孔雀,雖然羽毛尚在,但還不如一直落湯雞。
鳳濯纓心里疼得要命,只恨命運竟然如此捉弄這個胸懷坦蕩的男人,讓他像小男孩一樣不知所措。
就在這個時候,宣文王府送來了一籃子蘋果,說是魯東平原那里最好的果子。
鳳濯纓覺得奇怪,這不年不節(jié)的為何要送果子?她拿過籃子伸手一摸,便摸到一張紙條。
打開紙條,上邊只寫著:明日定昏,恒源酒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