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予珽的眼前已經(jīng)被淚水模糊地完全看不清了，巨大的愧疚和難過幾乎將他將他吞沒了。
他難以想象在幾天之前，自己竟然站在靜安宮門口，親口指責(zé)自己的即將出宮的母親，質(zhì)疑他與南望宗的關(guān)系。
也許自己才是殺死母親的罪魁禍?zhǔn)住?p> 白天在眾人面前，南予珽表情冷靜，舉止克制，他悉心周到的操辦著母親的后事，認(rèn)真仔細(xì)地核對著每一個細(xì)節(jié)，看起來始終是那個不可一世的成武王。
但是只有到了夜晚，到了月亮升起的時候，他才又變回了自己，變成了那個受了傷的小狐貍。
鳳濯纓始終跟在南予珽的身后，不聲不響，但卻緊緊相隨。她希望在南予珽撐不下去的時候，第一個看見的便是自己。
但是她也害怕自己不能給南予珽帶來更多安慰。
“叮鈴叮鈴?！币魂団徛曧懫?。
南予珽回過頭，發(fā)現(xiàn)鳳濯纓就站在不遠(yuǎn)處，眼神里滿是焦慮和憂心。
說來也是奇怪，以前鳳濯纓眼睛不好，所以腳上一直系著鈴鐺，避免其他的撞到她。
現(xiàn)在她的眼睛已經(jīng)好了，可是這個鈴鐺卻始終沒有卸下來。
鳳濯纓見南予珽看向了自己，便往前走到了他的身邊。他的眼睛紅紅的，好像一只小兔子。
“我對不起母親。”南予珽聲音嘶啞地說，“你知道嗎？我竟然當(dāng)著他的面懷疑她。我是她的兒子，我竟然懷疑她的清白，我真是個混蛋。”
鳳濯纓把南予珽的頭抱在了自己懷里，然后說道：“太妃娘娘是清白的，我們都是混蛋，我們都是?！?p> “我不能讓母親這樣不明不白地死，我要找到南望宗，我要找到那個混蛋！”南予珽哭得咬牙切齒。
“會的，我們會找到他的?！兵P濯纓好像在安慰一個后悔想要彌補(bǔ)一切的小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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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太妃的謚號最后確定了下來，皇帝給了她“穆清”兩個字。這和生前她的形象很像，肅穆清凈，很不招人喜歡。
而禮部對于李太妃葬禮的安排也連夜趕制了出來。但是讓人感到意外的是，這場葬禮的規(guī)格卻并不是那么高，甚至有些寒酸。沒有喇嘛誦經(jīng)，沒有眾人抬棺，甚至那些花圈貢品餑餑都少得可憐，更別提滿朝文武集體服喪了。
南予珽看著這份葬禮安排，幾乎氣紅了眼睛。母親生前便是飽受流言蜚語的困擾最終憤而離世，現(xiàn)在身后之事竟然也辦得如此草率，竟還不如一個商賈巨富。
拿著葬禮的禮單，南予珽獨(dú)自沖進(jìn)了禮部。
“這可是你們出制的殯葬禮制？”南予珽的聲音都打著顫。
禮部尚書剛剛點(diǎn)了點(diǎn)頭，接下來便被南予珽一拳打倒在地。
“我看你們是不想活了！生前就欺負(fù)人，死后還在欺負(fù)人！你不看看你爺爺我到底是誰嗎！”南予珽氣得大聲喊道。
禮部尚書捂著自己流血的鼻子爬到了桌子下邊，然后說道：“李太妃生前多次頂撞皇帝陛下，還辱罵皇帝和二殿下，已經(jīng)是行為失格。更何況還有她行為不檢的傳言，若是大操大辦，怕是又為皇室惹出麻煩，還是低調(diào)行事為好?！?p> “你說誰行為不檢？”南予珽滿臉怒火。
禮部尚書幾乎還來不及說話，他頭上的桌子便被一下子掀了起來，然后整個人就被拎在半空中。
“你，你要干什么.……”禮部尚書哆哆嗦嗦地說道。
南予珽一拳便把禮部尚書打翻過去，接著把他按在地上就是一陣拳打腳踢，只打得禮部尚書有進(jìn)氣沒出氣，躺在地上直哼哼。
禮部其他的官員們看到此事，連忙上前，想把這個發(fā)了瘋的成武王拉開。
但是這個前任大元帥雖然看起來漂亮得近乎艷麗，但力氣卻大得驚人。幾個人非但沒有拉的動他，反而也被連累得挨了幾拳。
直到這個禮部尚書被打成了一團(tuán)爛泥，南予珽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然后拿著禮制的折子往皇宮方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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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予珽到達(dá)省身閣的時候，南予琤早就已經(jīng)待在這里了。
南予珽冷冷地看了自己二哥一眼，然后繞過他徑直走到皇帝面前。
“三階，你這是怎么了？”皇帝看著自己弟弟滿臉怒火，雙手血跡斑斑。
南予珽把葬禮禮制的折子拍在了桌子上，然后說道：“這樣的葬禮，我不同意?！?p> 南予琤上前說道：“這折子是上書給皇兄的，為何在你手上？你這是要越俎代庖嗎？”
“去世的是我母親，我竟然沒有資格過問葬禮禮制規(guī)格？這是哪里的道理？”南予珽反問道。
眼看著自己兩個弟弟便要吵起來，皇帝一下子站了起來，費(fèi)力地將兩個人拉開。
“你們眼里還有沒有我這個皇兄？”皇帝質(zhì)問道。
“我有??！我當(dāng)然有啊！”南予珽紅著眼睛說道，“我把你們當(dāng)成我最親的人，而你們就是這樣對待弟弟的母親的嗎？”
南予琤低垂下眼簾，面無表情地說：“前一段時間我剛把戶部重新梳理整肅了一遍，事實(shí)上前幾年你在外面連年打仗，花錢如流水一般?，F(xiàn)在國庫并不寬裕，若是鋪張浪費(fèi)，大操大辦，怕是十分不妥?！?p> “太妃娘娘歸天，難道不應(yīng)該風(fēng)風(fēng)光光地走嗎？我母親生前已經(jīng)委曲求全，死后還要受這樣的屈辱嗎？”
“太妃娘娘歸天不假，但她是自殺，這若是大辦起來坊間肯定會有各種流言，怕是對南平不利，不如低調(diào)行事?！蹦嫌璎b說道，“三階，太妃娘娘去世我們都很傷心，但是你還是要節(jié)哀，以大局為重?！?p> “你們的大局便是犧牲我母親嗎？”南予珽問道，“以犧牲女人犧牲長輩換來的大局，叫什么狗屁大局？”
皇帝因?yàn)檫@句話心里更感到愧疚，當(dāng)初是他決定將李太妃送到北苑山莊，為的是做個姿態(tài)給二弟和滿朝文武看，自己現(xiàn)在支持誰，好讓那些三弟潛在的支持者們死了心。
可是沒想到，自己這樣的舉動，竟會讓李太妃真的走上絕路。
“秦簫，李太妃無論如何是父皇的貴妃。雖然全國上下皆要求以儉養(yǎng)德，但是皇家的威儀也不能完全拋下?！被实壅f道，“不如這樣，按照太妃葬禮規(guī)格行事，全國上下服孝五天。這錢就從我這里拿，不從戶部撥了，也減少你的壓力。”
“皇兄，臣以為不妥。太妃葬禮為國家大事，不可以動私人款項(xiàng)。更何況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這些錢無論公家私家都是皇兄你的。這錢還需小心使用，更何況若是全國服孝，也太勞民傷財(cái)，為百姓所不利啊?！蹦嫌璎b依舊拒絕道。
南予珽聽了急了眼，他一把薅住二哥的脖領(lǐng)說道：“說來說去你就不想讓我母親安心地走！南予琤，我自認(rèn)為把你當(dāng)做兄弟，當(dāng)做知己，從未做過對不起你之事。你今后想做皇帝我也不攔著，但是你現(xiàn)在為何處處針對我？”
南予琤面無表情：“我只是為公理說話，并未針對任何人。”
“那為何我母親的葬禮你要處處牽制？處處為難？你難道沒有母親？你難道沒有心嗎？”
“沒有心的是你！”南予琤忽然說道，“你自己不是也有許多事情瞞著我，瞞著皇兄嗎？”
“我瞞著你們什么了？”南予珽問道。
南予琤眼睛直直地看著南予珽，然后說道：“黃老仙是誰？”
南予珽松開了二哥，然后怔怔地看著他。
“要我替你講出來嗎？”南予琤繼續(xù)說道，“黃老仙就是我們的二叔南望宗，對嗎？”
“你怎么知道的？”南予珽呆愣愣地問道。
“你不與我說，自然會有人與我說?！蹦嫌璎b說道，“所以南望宗和你說了些什么，讓你急慌慌地殺了圖善？”
南予珽搖著頭退后了好幾步：“沒有，我不知道?！?p> “他說了他是你的親生父親，對嗎？”南予琤又說道，“他要你加入他，然后對著皇兄造反，對嗎？”
“他不是！”南予珽大聲地反駁道，“他什么都不是！他只是一個叛賊！一個逃犯！他與我，與我母親沒有任何關(guān)系！”
“但是南望宗本人并不是這么說的?！蹦嫌璎b冷靜地說道。
南予珽回頭看向皇兄，他聲淚俱下地對自己皇兄說道：“我的母親真的是無辜的，他沒有做對不起父皇的事情。她的遺書就是這么寫的，那些謠言已經(jīng)把她逼死了，難道你們還想用謠言把她再逼活嗎？”
皇帝卻只問南予珽：“你真的見到了南望宗嗎？他到底是怎么說的？”
“皇兄，你要相信我，相信我的母親。”南予珽雪白的臉上因?yàn)榧拥那榫w而出現(xiàn)了淡淡的紅暈，額頭的青筋也突突地跳著。
“南望宗說你是他兒子嗎？”皇帝又問道。
南予珽絕望了，他知道自己的二哥贏了，這件事已經(jīng)在皇兄那里蓋棺定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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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濯纓聽說了太妃娘娘葬禮規(guī)格的事情，她見南予珽氣憤地跑去向禮部去問責(zé)，心里十分著急，便朝著舒敬軒跑去。
慧貴妃正在舒敬軒內(nèi)，見鳳濯纓急急忙忙跑來，心里很是驚訝。
鳳濯纓一進(jìn)門便跪在地上說道：“求慧妃娘娘為三階做主，為濯纓做主?！?p> 慧貴妃連忙攙扶起鳳濯纓：“這是怎么話說的，快起來說話?！?p> 鳳濯纓便將禮部制定的寒酸簡陋的李太妃的葬禮之事和慧貴妃說了。
“娘娘，若是朝廷真的拿不出這么多銀子，我和三階還有些體己，實(shí)在不行我去找我爹借錢，賣房子賣地，總之錢不是問題，還請娘娘多給我們說說情?。 ?p> 慧妃娘娘嘆了口氣：“若真是錢的事情，那怎么都好說。怕不是錢的事情，那就十分不好辦了?！?p> “娘娘，這句話我知道我說出來并不合適?！兵P濯纓說道，“但是最近一段時間，夫君受到了莫大的壓力打擊和痛苦，這個時候若不去幫他一把，拉他一下，我怕他真的支撐不住。而他若是真的要魚死網(wǎng)破了，那……到時候?qū)δ掀绞且环N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