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濯纓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在說什么?”
南予珽從袖子里掏出一塊竹板,上面刻著字:明日子時相見。
這東西一直鎖在自己的梳妝臺里,怎么會在他的手上?
鳳濯纓大驚失色,但又不知道南予珽究竟知道多少,所以不敢貿(mào)然回答。
“怎么了?不認(rèn)識了嗎?”南予珽把竹板扔到鳳濯纓的懷里,“所以你們處心積慮的,就是怕我會贏了南予琤,怕我會當(dāng)上皇上?!?p> “不是的,不是這樣的。”鳳濯纓搖著頭否認(rèn)道。
“你為了他犧牲了你自己,對嗎?你愛的是他,對嗎?”南予珽的聲音都顫抖了,“你們?yōu)槭裁匆粋€個地都要來害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鳳濯纓咬著嘴唇,強(qiáng)把自己的哭意壓下去:“三階,這一切我可以解釋。但是你不能這么侮辱我!”
“你如何解釋?”南予珽問道,“他南予琤今天清清楚楚地告訴我,你們倆才是天生一對,而我不過是拆散你們的壞人!”
“我,我的確當(dāng)初傾心于秦簫……”
聽到這句話,南予珽的心忽然沒有了,自己的一切都空了。
“你當(dāng)初不分青紅皂白就把我娶走,我是很不愿意。但是,但是后來日日和你相處,你對我的好我都記得。我現(xiàn)在是真心對你的!”
“那玉月灣你到底記不記得,你是不是真的失憶了?”南予珽問道。
鳳濯纓沒有回答,她無法回答。
南予珽點點頭:“二哥說你是假裝失憶,其實是為了搪塞我?,F(xiàn)在想想果然如此……”
“我知道,我有對不起你的地方,但是……”
“你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南予珽幾乎要支撐不住,“我不想再聽了?!?p> “三階……”
南予珽轉(zhuǎn)過身,踉踉蹌蹌地走出房間。
忽然外面電閃雷鳴,頃刻間便下了傾盆大雨。
鳳濯纓走到窗邊,看著夜晚的大雨,再也忍耐不住,淚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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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文王府里如今可以說是熱鬧非常,去原先的冷冷清清大不相同的是,這里可以算是朝堂權(quán)力斗爭的第二個中心。
大家都知道現(xiàn)在三殿下已經(jīng)被貶入凡塵,皇上又生了病,朝堂之上只有宣文王一個人說的算。
只要抱得上宣文王的大腿,那今后的日子便是仕途坦蕩了。
今日,又一位朝中重臣來到宣文王府。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當(dāng)朝右丞相白秉德。
南予琤見白秉德來,便叫人上了茶。原本的茶室改了格局,清新脫俗的蒲團(tuán)茶桌都不見了,換上了華貴的紅木桌椅。
這里便成了南予琤日常辦理公務(wù)的地方。
白秉德進(jìn)來后沒有寒暄問候,而是直奔主題。
“你昨日可是見到了南予珽?”
南予琤點點頭。
“你和他說了什么沒有?”
“……不過是閑聊幾句罷了。”南予琤回答的很是輕巧。
“那我怎么聽說他勃然大怒?你可是言語刺激了他?”
南予琤端著茶杯冷笑道:“丞相大人今日是為成武王鳴不平來了嗎?”
“我是擔(dān)心你!”白秉德著急起來,“都說南予珽已經(jīng)死了,但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現(xiàn)在你才剛站穩(wěn)腳跟,還是需要時間打通人脈。你現(xiàn)在這樣刺激他,這讓他如果狗急跳墻做出什么大逆不道之事,那可就是大大的不妙了?!?p> “丞相可說的是怕我三弟要造反?”南予琤反問道,“我實話跟您說,我就是要他造反,我還怕他不造反?!?p> “殿下這是什么意思?”白秉德不明白。
南予琤起身,走到窗邊,負(fù)手而立。
“現(xiàn)在這樣進(jìn)展太慢了,我大哥還是心軟不肯徹底按死三弟。那我要等到什么時候呢?如果三弟造反,那就不同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順地讓他再無翻身之日?!?p> “殿下,我問你,你這樣著急,到底是因為想要快點登上皇位,還是另有所圖?”
南予琤被問得一愣,卻沒有回答。
白秉德見南予琤的表情,心里更是明白了六七分。
“你可是為了那鳳青云的女兒鳳濯纓?”
南予琤的臉冷了下來:“是……又如何?”
“糊涂,真是糊涂!”白秉德不由得跌足長嘆,“你要為了個女人去冒險嗎?且不說你這個冒險會不會斷送大好的局勢,就算最后你成功登位,那你如何處置鳳濯纓?她可是南予珽的王妃!是你的弟妹!”
“南予珽還是王爺?shù)臅r候,她是王妃不假,但若南予珽不是王爺了呢?”南予琤回答說。
“你……你不能為了女人斷送這一切!”
南予琤自嘲地笑了一聲:“也許這就是南氏的宿命吧,我父皇是如此,我也是如此?!?p> “天下和女人到底哪個重要你難道不清楚嗎!”
“都很重要,我哪個也不想放棄?!蹦嫌璎b一字一頓地說,“現(xiàn)在濯纓已經(jīng)離我越來也遠(yuǎn)了,如果不再用些手段,怕到時候會追悔莫及。”
“我怕你現(xiàn)在這樣到時候會追悔莫及!那南予珽別的且不說,帶兵打仗無人能及?,F(xiàn)在說是兵權(quán)上交,但是軍隊他帶了多少年,里面有多少他的親信?到時候不就是一呼百應(yīng)嗎!你逼他造反就是送他一個皇位!”白秉德痛心疾首地分析道。
“丞相大人若是如此高看我這個弟弟,那還不如從一而終地支持他,倒是比支持我這個不會打仗的人要有勝算得多!”
“我當(dāng)然支持你,我一直都支持你?。 ?p> 南予琤皺起眉頭:“你為何要支持我?你若只是想贏那支持三弟勝算并不小?!?p> 白秉德一愣,臉上的表情也復(fù)雜起來。他支吾了幾句,最后也只是說:“那南予珽生來高傲,不堪大任。且來路不正血統(tǒng)不純,不能登上大寶?!?p> “而我那皇兄久病纏身,怕是時日無多。所以才把寶壓在我身上?丞相大人也是費盡心機(jī)了啊?!蹦嫌璎b補(bǔ)充道。
白秉德臉色很是難看,他看著南予琤似有話說,但還是什么也沒有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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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jīng)好幾天了,南予珽一直沒有回家。他決定要籌劃一件大事,一件從前想都不敢想的大事。
依舊是巷子盡頭那個亮著紅燈籠的小院子,南予珽敲了敲門,里面立刻探出來一個小腦袋。
“公子?”那個小腦袋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南予珽不知道眼前這個女孩是誰,也沒有興趣知道。他從腰間掏出一塊碎銀扔給了女孩,然后問道:“他們?nèi)四???p> 女孩接住碎銀,然后一蹦一跳地把他往里面帶。
這是第二次來到這樣低俗的煙花之地,但是心境卻大大不同。
南予珽來到一間屋子旁邊,推開門,里面坐著兩個人。
白碧江和白幼清。
“殿下?!倍艘娔嫌璎E到來,立馬起身行禮。
“你們等了多久?”南予珽走進(jìn)屋子,徑直坐在桌子旁邊。
“倒是有一會兒了,不過這里的姑娘個頂個的難看,也不知道表哥你是怎么找到這么個地方的?!卑子浊寰镏毂г沟?。
白碧江的臉放佛一塊萬年寒冰,無論你說什么他都是紋絲不動。
“現(xiàn)在事情準(zhǔn)備的怎么樣了?”南予珽又問道。
“可能是皇上事情太多了,而二殿下也還沒有來得及把手伸進(jìn)軍隊,所以咱們淮陽軍還沒有被徹底分隔?!卑子浊寤卮鹫f,“我私下里早就和咱們的老部下接觸過了,他們原本對于殿下的遭遇就十分不忿,所以很多人還是會追隨殿下的?!?p> “我這邊也做了部署,京城守衛(wèi)方面都是我的人。而因為我爹的原因,二殿下和皇上對我毫不設(shè)防。等到舉大事之時,京城守衛(wèi)將全部為我們所用?!卑妆探f道。
南予珽點點頭:“茲事體大,勞煩二位了。我原本不愿做這樣的事,畢竟率兵造反實屬大忌??墒堑饺缃?,我們兄弟鬩墻,離心離德,母親枉死,受盡侮辱。我若再無動于衷,就枉為人子了?!?p> “王爺,我白幼清從小到大一直追隨于您,反正我已經(jīng)想好了,王爺去哪我去哪,我永遠(yuǎn)都是王爺?shù)膫髁罟?。?p> 白碧江起身行了一個禮,然后說道:“臣附議?!?p> 南予珽扶起白碧江,然后說道:“有一件事我一直想問,但是又怕你多心?!?p> “殿下請講?!?p> “你是白丞相的獨子,你若跟著白丞相的步調(diào)必然平步青云。但你為何選擇了身在低谷處的我呢?”南予珽問道,“要知道我們這一步若不成功,便是萬劫不復(fù)。”
白碧江抬起頭看著南予珽:“碧江走到這一步全靠王爺提拔,王爺之恩碧江沒齒難忘?!?p> “真的只是因為這個嗎?”南予珽好像有些不太相信。
白碧江抿著嘴唇:“我與家父道不同不相為謀,只是希望殿下成大事之后,不要對家父過多苛責(zé)。碧江在此謝過。”
南予珽知道白碧江沒有說心里話,但他也沒有再深究,只是說:“今后我就要倚仗二位了,開弓沒有回頭箭?!?p> 白幼清和白碧江同時下跪說道:“臣赴湯蹈火,萬死不辭?!?p> ==========
這幾日一直大雨瓢潑,冬日的雨與其他季節(jié)比起來更加寒冷潮濕。
鳳濯纓坐在窗前,看著這冰冷的雨水,心里不覺又難受起來。
南予珽已經(jīng)好幾天沒有再回過王府了,鳳濯纓差人去宮中打探,得到的消息是他也未在靜安宮。
他到底去了哪里?鳳濯纓不知道,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應(yīng)該去問誰。
頭疼欲裂,鳳濯纓閉上眼睛緩了一會兒。
前幾日南予珽與她大吵一架,甚至還質(zhì)問她肚子里的孩子,這讓鳳濯纓心里面涼透了。
如何懷疑她,鳳濯纓都可以解釋,但是懷疑自己和孩子的清白,這讓她無從解釋,也不想解釋。
她知道自己以前的確不喜歡南予珽,可是命運(yùn)的捉弄讓自己又愛上了他。
就在她以為終于可以兩情相悅的時候,南予珽卻懷疑了。
鳳濯纓可以說是又氣又恨,又痛又嘆。
巧繡上前幫鳳濯纓加了件衣服,然后又勸說道:“小姐,這里風(fēng)硬得很,你還有身子呢,千萬別著了涼?!?p> 鳳濯纓接了衣服,但是并沒有要離開的意思。
看自家小姐這樣難過,巧繡也是十分不忿:“原以為姑爺是喜歡小姐的,但沒想到天下男人竟都是一般絕情。小姐還有這身子,姑爺就徹夜不歸了?!?p> 鳳濯纓呆呆地看著院子的月亮拱門,好像在守候著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