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心從偏門出的城主府,裹了一身臃腫的看不出身形的大襖,拿了塊方巾裹了頭發(fā),用幻容術(shù)換了副平庸相貌,面色蠟黃,形容憔悴。
出府的時候連守衛(wèi)也沒有注意她,只當(dāng)是府中的丫鬟阿嬤得了空閑出到街上去玩的。
酉時剛過,夜市正是熱鬧的時候,有郎情妾意相攜出游的,也有女兒家公子哥們?nèi)齼蓛傻亟Y(jié)伴而行的,今夜的異北看上去充滿了年輕的活力。
迷心攏了袖子,順著人群走走看看,倒也覺得并不似自己想像那般無趣。
“來來來,拋針測巧了來~”
一道招攬聲引了迷心的興趣,也好奇地跟著人群攏了過去,見著了一個不大的小桌,桌上放著一個盛了水的銅盆,銅盆旁的銅盤中散著一把細(xì)長銀針。
“拋針測巧了!執(zhí)針落水,銀針不落于水底就算成功,有禮品相贈,哪家的小姐先來嘗試?”小伙計看著年紀(jì)不大,長了副伶俐相,很是討人喜歡。
“我來試試!”
一個女子最先應(yīng)聲,立于水盆邊,拿起一根銀針,在水面上微微比了比后就松開手將銀針丟進(jìn)水中。所有人都不自覺地湊前去了些,見那銀針輕巧地向水中沉去,在快要沉底下的時候停住了,就這樣低低地懸在盆地上半寸處。
“哎呀~小姐可真是生的一雙巧手啊!想必小姐一定繡工絕佳,尋常的針線必然是配不上小姐,這是咱們家掌柜準(zhǔn)備的禮品,請一定賞臉收下~”
小伙計反應(yīng)極快,連連稱贊,又很快地將禮盒奉上。
投針驗(yàn)巧,這是乞巧節(jié)必備的一個小節(jié)目。說是只有繡活女紅做的極為精巧的女子才能投針于水而不沉底,也是被稱作天生的巧手。
女子在周遭人的夸贊和鼓掌聲中接了禮盒,當(dāng)即便是打開了來,里面是一個錦包,錦包中是一套精致的針線,拿出來炫耀似的把玩了兩下,道,
“這禮品合我心意,錦包做工也算是精巧,只是這緞面上的繡花差了些意思?!?p> “自是比不過小姐的,這針線是本店的上乘貨,也就只有在姑娘這樣的巧手中放才能顯出其妙來~若是小姐垂愛,不妨至于店中指點(diǎn)一二~”小伙計沒有想到這女子會這般不知禮地立刻打開禮盒,短暫停頓后的一番話接的很是巧妙。
“那便就去指點(diǎn)指點(diǎn)?!?p> 聽得女子這番說話,小伙計立刻讓一旁侯著的小廝領(lǐng)著那女子進(jìn)店中去,旋即繼續(xù)招徠道,
“異北各家小姐們各個繡工了得,個頂個的巧手,可還有小姐愿來試試?”
方才那女子測巧成功后一副趾高氣昂的樣子,若是在她之后失敗了,可是當(dāng)真丟人,姑娘們左右看看,短時間內(nèi)竟是沒人敢踏步前來。
“我來試試吧,”
一個秀氣樸素的女子向前,左右看看,又笑道,“玲兒手笨,若是不成,各位姐姐莫要笑話。”
接著也拿起一枚銀針,猶豫了好一會才松了手,銀針落水未沉底,也是成功了。
自她起,姑娘們也一個一個的排起了隊一個個躍躍欲試要來探探身手。倒也是有意思,一個個地也都是成功了。
這一番看下來,繞是迷心也生出了去試試的想法,畢竟她也是個小女兒家。
迷心不動聲色地跟在隊伍后面排上隊,心中還是有些興奮的。她的身前是一個著白衣的女子,身形嬌小玲瓏,與人說話時側(cè)過來半邊臉,膚白若雪,生的很是秀氣,與人說話輕柔,談吐舉止一看就是大家閨秀。
“蕙心姐姐,你便信手扔扔便是,以你的一雙巧手,自是不會有問題的~”玲兒在一旁與這個叫蕙心的女子道,不難看出,玲兒的眼中盡是崇拜。
“莫要亂說,”蕙心抿唇一笑,答道,“這個哪里是我們能說的準(zhǔn)的?!?p> “我對你有信心的~”玲兒吐吐舌頭,嘻嘻道。
“我知道~”蕙心說話輕聲細(xì)語,聽著讓人很舒服。
很快就輪了過來,蕙心蓮步輕移,柔指掂起一枚銀針置于水面之上,輕輕地松開手,銀針落在水面之上,竟是直接浮于之上,未有半分下墜跡象。周遭的人群發(fā)出不可置信地嘖嘖聲,緊接著掌聲響成一片。
“我就說、我就說嘛~??!”玲兒見著直接蹦著過來,拉住蕙心的袖子激動道。
“莫要夸張,大家不都是成功了嗎?何須如此激動,”蕙心道。
“就算是大家都成功,可你的針浮于水面,這自是不同的,論手巧,這異北之中何人可及你~”玲兒一本正經(jīng)道,“再說,這也不可能是人人都能成功的,我就知道有一人絕不可能做到?!?p> “何人?”聽得玲兒賣關(guān)子,蕙心也不免好奇追問。
“迷心咯、”
“玲兒,不可這般無禮!”蕙心趕忙拉住她。
“我說的沒錯啊,”玲兒絲毫不在意,繼續(xù)說著,“她那把拿刀拿劍的手,怎么可能會做女紅?女兒家不會做女紅,怎么能嫁的出去?”
迷心聽得此話,霎時興致全無,手中悄悄握了拳,平素里說她不是的也不少,但大多數(shù)都是只敢背著她偷偷地議論,見了她的面還是得肅面行禮的,此番被人在面前道了這些,讓她有些動怒,手中微微蜷成拳頭。
“我敢打賭,就算全城的姑娘都能驗(yàn)巧成功,她也一定不成的,一手的老繭怎么可能穩(wěn)得住....哎,你擠什么!”
迷心別開擋在桌前的二女,伸手去拿銀針,寬大的袖子遮擋,旁的人看不見她手中的繭。
銀針在盆面上懸了好一會,才堪堪落下,毫無阻擋地直接沉入水底,她成了第一個失敗的例子。
“好吧,當(dāng)我說錯了,失敗的不只是迷心,這不還有一個嘛、”玲兒的聲音傳來。
“玲兒,別說了,”蕙心見迷心的面色不悅,趕忙拉住玲兒,“對不起,玲兒她不是故意的,若是無心冒犯了你,我替她向你道歉?!?p> 迷心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便走了。
人群依舊熙熙攘攘。
迷心此時心中很不痛快,若是她一貫的做法也就直接轉(zhuǎn)身離開當(dāng)做沒聽見不再理會罷了,可她今日卻偏偏就想證明一次給她們看看,自己也是可以成功的,到那時候她就要化去幻容術(shù),以真實(shí)面容示人,讓事實(shí)給那些亂說話的人狠狠地抽上一巴掌。
說到底,她再如何沉穩(wěn),也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小女孩罷了。
可這次失敗又給了她二次打擊,玲兒輕飄飄的一句話更是在她心中猛扎了一刀。
出城往北不遠(yuǎn)的那處冰湖,是迷心小時候常去的地方。迷心在岸邊站了一會,見是四下無人,起手在湖面上落下一道結(jié)界,接著在湖心處打出了一個不小的冰窟窿…
木疆錯神游之中,迷迷糊糊中聽見耳邊傳來一道冰面破碎的聲音,也懶得睜開眼去看,只當(dāng)是冰面不夠結(jié)實(shí)地碎了,若當(dāng)真塌了,自己就去這水中暢游一番,也是不錯。安靜了一會后,又聽見撲通一道落水聲響,木疆錯睜開眼扭頭在周圍看看,并沒有什么異常,又重新閉上了眼睛。
又躺了好一會后,終于還是決意要爬起來,頹廢也不能太久不是,若真是凍著生了病,明日該如何干活,既然答應(yīng)了要做城督,那至少在城主將他踢下位前好好做事才對。
身上的衣物都被積雪掩埋了,有些甚至還結(jié)成冰粘連在一塊了,再這么躺下去可能真的會被凍死,木疆錯一邊拍打身上的積雪,一邊往回走去。
回家洗個熱水澡也是痛快的,木疆錯這樣想著,卻突然撞上一道硬邦邦的結(jié)界壁。
“怎么回事?”木疆錯對這道突然出現(xiàn)的結(jié)界有些莫名其妙,“莫不是城主下的?讓我在這里好好反???”
木疆錯又敲了兩下,結(jié)界壁發(fā)出邦邦的聲音,像是一道看不見的冰層橫在面前。
“真是時運(yùn)不濟(jì),命途多舛...”木疆錯嘆了口氣,轉(zhuǎn)身準(zhǔn)備回剛才的位置繼續(xù)躺好,可這一轉(zhuǎn)眼,他就驚地說不出話來了。
透徹的冰面下,一道人影在其中游來游去,看身形,像是個女子。
莫不是這結(jié)界就是為了鎮(zhèn)住藏身在此的邪物??!自己才是那個不小心闖進(jìn)來的冤大頭?!
人影向他這邊游過來。
這下他看的清楚,果真是個女子,為了不引起注意,木疆錯了蹲下來,看著這道曼麗的身影游來游去,漸漸的出了神,只盯著冰面發(fā)呆。
呼啦一道水聲將他喚回,本能的向出聲的地方看去,女子已經(jīng)躍出了冰面,也剛好抬眼掃過來,看見了瞪大了眼睛蹲在一邊的木疆錯。
片刻的寂靜后,木疆錯保持著蹲著的姿勢,不自覺地退后了一步,聲音顫抖,“你是...什么怪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