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心思

　　今兒個(gè)蘇老三惹老太太不快，只分到兩個(gè)小饅頭。至于木氏和幾個(gè)孩子，那就更是少的可憐?？蓪Υ?，誰也沒有埋怨，都低頭吃飯，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可就是這樣，蘇老太太也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一想到老實(shí)的三兒子竟然敢頂撞自己，老太太心里的怒火壓根兒就沒有壓抑，直接噴發(fā)出來。

　　“今兒誰做的飯？”老太太目光如炬，厲聲問道。目光掃過兒媳那桌，桌上人立馬噤若寒蟬。

　　“咋滴？還沒人認(rèn)下?！崩咸Z氣里的不滿讓幾個(gè)兒媳渾身哆嗦。

　　還是蘇老爺子看不下去，用胳膊碰了碰老太太，低聲說道：“趕緊吃飯，瞎咧咧啥？”

　　這平常的一句話，可是捅了馬蜂窩。蘇老太太直接一撂筷子，向后一挪，手拍著大腿就哭嚎起來。

　　“你這喪良心的！我不過是問上一句，你這就護(hù)上了，你個(gè)老不要臉的！我伺候你吃，伺候你喝，勞心勞肺的！你竟敢給我擺臉子！你是喪了良心?。　闭f著聲情并茂，真真是傷心欲絕！

　　蘇老爺子放下筷子，眼中閃過無奈。這老婆子鬧騰起來，可是誰的臉面也不顧。撇了眼兒子媳婦，見沒人有異樣，這才安心。

　　只是依著老婆子的性子，要不讓她鬧痛快了，這未來幾天誰都別想舒坦。

　　蘇老大偷偷瞄了眼蘇老三，張張嘴想說些什么，卻又咽了下去。正在此時(shí)，一身穿淡青色棉襖的十二三歲的少年蹦跳著走進(jìn)屋子。見一屋子人全都干坐著，幾下跳上炕頭，坐在老太太身旁，撒嬌說道：“娘這是咋了？誰欺負(fù)你了？告訴我，我去教訓(xùn)他，”

　　幾句話就把蘇老太太哄好，寶兒的肉的叫了許久，眼淚也顧不上流了，攬著蘇文寶就忙往他碗里夾菜。

　　三角眼卻打量四周兒孫，說了句，“這可都是看在我家寶兒面子！你們可得記著我寶兒的好。”

　　眼見風(fēng)暴過去，蘇老爺子才重新拿起筷子，眾人見又能安生吃飯，全都動作利落，不敢耽誤，誰知道一會兒老太太還會不會繼續(xù)發(fā)難，飯吃到肚子里才是自己的。

　　飯后收拾妥當(dāng)，蘇老三躊躇半晌，坐在炕沿耷拉著頭，為難要不要給爹說說喜兒的事。誰知他還未說話，蘇老太太就又罵上了：“你個(gè)喪良心的！家里這么多人，哪里不用銀錢？你還敢泡費(fèi)？去縣城！你咋有這么大的臉？”

　　當(dāng)眾被罵，蘇老三覺得臉火辣辣的疼，不敢去看大哥四弟以及小弟的臉色。木氏站在墻邊咬了咬唇，忍了又忍才開口說道：“我家喜兒找著了?！?p>　　這下叫罵著的蘇老太太立馬噤聲，三角眼瞪得溜圓，一臉不可置信。

　　木氏向前兩步，表情帶著幾分痛苦，眼睛紅腫如核桃。啞著聲說道：“今個(gè)有人送信，喜兒找到了，不過人在縣城，需要咱們?nèi)ヮI(lǐng)?！?p>　　“領(lǐng)啥領(lǐng)！一個(gè)毛丫頭賠錢貨！”反應(yīng)過來的蘇老太太更是歇斯底里，眼睛滴溜溜亂轉(zhuǎn)，卻不敢去看三兒與木氏的臉色。想要用喊聲掩蓋自己的心虛。

　　倒是蘇老爺子吸著旱煙，一臉欣慰，“找著了，找著了好。”

　　卻是不肯提銀錢的事情！也不提去領(lǐng)孩子回家！木氏頓覺如墜冰窟，又上前一步，情緒帶著幾分激動。

　　“那我和孩子爹明兒個(gè)就去縣城，把喜兒領(lǐng)回。還請爹娘給些路費(fèi)?！边@下直接提出要錢，也直接撕破了那層遮羞布。

　　蘇老太太哪里會肯，一拍大腿，一蹦三高的指著木氏鼻子就罵?！澳銈€(gè)破落戶，還想來我這兒要銀錢，不過是個(gè)丫頭片子，還不知在外遇見什么！領(lǐng)回來也不過浪費(fèi)米糧，不如就讓她自生自滅?！?p>　　毫無人情味的話，讓木氏身形晃了晃，隨后穩(wěn)住。一臉不可置信，聲音中帶著悲涼，帶著痛苦。

　　“那可是喜兒！是我懷胎10月生下的女兒，是你們嫡親的孫女！怎么就能讓自生自滅?！?p>　　一聽木氏回嘴，蘇老太太火焰更旺，“我呸，一個(gè)賠錢貨，還值得我花錢去領(lǐng)。你們愿意去誰去！我是不會出半文錢。”

　　說完也不再看兩人，臉扭向一邊像似在生悶氣。木氏低垂著頭，誰也看不清她的表情，而蘇老三此時(shí)緩緩抬起頭，眼含悲切的看著蘇老爺子，聲音中帶著壓抑帶著苦悶，喊了一聲“爹！”

　　蘇老爺子眼耷拉著眼皮，“吧嗒吧嗒，”的吸著旱煙，卻是未曾說上一句。蘇老三滿眼哀痛，雙手緊握。聲音又高了一度，喊了聲“爹！那可是你嫡親的孫女。”

　　此時(shí)蘇老爺子才抬起眼簾，壓滅煙，敲了敲旱煙袋。打了聲唉！說道：“不是你娘不肯出錢，實(shí)在是家中困難。雖說今年糧食豐收，可家里你二哥在鎮(zhèn)上開銷大，還有你小弟上私塾，老四剛剛?cè)⑵?，一樣一樣費(fèi)錢吶，咱們能省就省上一些吧！”

　　蘇老三拳頭緊了，松了緊。心里頭卻憋悶，像壓了千斤重石。

　　二哥這些年在鎮(zhèn)上教書，本身就有收入，可爹娘還不放心，私下貼補(bǔ)他，他也不說什么，畢竟鎮(zhèn)上開銷大，二哥有功名在身，也是他們蘇家臉面。可小弟上私塾卻三天打魚，兩天曬網(wǎng)，誰人不知那就是混日子的，可爹娘卻依然用錢供著。再說距離春上開學(xué)還有幾月，到時(shí)銀錢一樣攢夠，哪里缺了這一吊錢。

　　說一千道一萬，不過是不想花錢，不想讓喜兒回家。閉了閉眼，壓下心頭酸澀，還想再求求爹娘，都已起身正打算不下跪，木氏卻一把拉住他衣袖，輕聲說道：“既然家里困難，我們就不求爹娘給銀錢了！回頭我們步行去縣城。還請爹娘舍些糧食，也好做些干糧，好路上吃?！?p>　　一聽又要糧食，蘇老太太的臉更黑了，耷拉著嘴角，一臉刻薄之相。要不是蘇老爺子攔著，她非得把手你的鞋底子砸木氏臉上。

　　倒是蘇老爺子打量口子半晌，才出聲說道：“明兒個(gè)你給老三兩口子挖上一瓢面。讓他們做些干糧，也好路上吃。”

　　蘇老太太不樂意的甩了臉子，可見蘇老爺子臉沉如水，見此她也不敢再說，只是把手中鞋底扔進(jìn)針線笸蘿里頭。耷拉著頭誰也不理。

　　見她沒再鬧，蘇老爺子打發(fā)兒子媳婦各回各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