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馬夫跑過一條街,往暗巷處一竄身,一抬眸,臉上的那低三下四的神態(tài)一掃而空,他將那錠銀子往空中一拋,又抬手接住,冷嗤道:“才一錠銀子,什么第一富賈,我呸!”
馬夫將銀子揣進懷里,往巷子里走去,那巷子深處飄著一面旗,上面赫然一個“賭”字。
料想那日,他本來在馬廄里百無聊賴正準備打盹,遠遠看到秦英走來,面色鬼祟,他一個閃身,便躲進馬廄旮旯里。
只見秦英進了馬廄,來到踏塵馬的馬槽前,從懷里掏出包東西,便全抖了進去。
待秦英走后,他抄手把馬槽里的料撈出來,攤開一看,秦英要做什么,他便是了然于胸了。
他笑著搖了搖頭,一計浮上心口,讓他暗害馮克的馬,那他自然是不敢,可如果有人起了歹心,那順水推舟推一把,又何嘗不可?
踏葉行啊,是你讓我有機可乘的,那可就……也怨不得我了!他眼神憐愛地望著踏塵,如是想。
他養(yǎng)馬,他自然懂行,秦英下的那點東西,頂多讓馬鬧騰一陣,于是他便加了點料,果不其然,幾天后那馬就一命嗚呼了!
薛摩和池笑魚回到月滿樓時,日頭也快落山了,看到他倆都受傷了,好幾人一下子圍了上來。
池笑魚一眼就看到華濃,甚是欣喜,不過華濃可就是另一番表情了,她看到薛摩把池笑魚帶了出去,還受了傷回來,一臉不滿地盯著薛摩。
秦颯一把抓起薛摩的手,看著染紅的繃帶,還有凝結變黑的血塊,眉頭皺得極緊,拉著薛摩道:“走吧,上藥去吧?!?p> 薛摩回拉了一下,朝著池笑魚努了努嘴,示意秦颯先幫她處理,秦颯看了看池笑魚額頭的傷,又垂眼看了下薛摩的手,誰傷的重,一目了然,即便心下十分不情愿,秦颯還是一句話都沒說,帶著池笑魚回房上藥。
一邊谷雨在給薛摩上藥,谷雨看了眼放在案幾上的劍,小聲說道:“今晚不宜行動!”
薛摩看了眼手上的傷說道:“如果你是擔心我的傷,那大可不必?!?p> 谷雨搖了搖頭:“不是,今天郡王府的探子來報,郡王府今晚有埋伏,郡王府的萬先生調了大批的人各處看護,不僅如此……聽說,還驚動六扇門了!”
薛摩驚道:“他們已經(jīng)知道有人要去盜劍了?”
谷雨搖搖頭說道:“郡王府的人不知道,他們只知道有人會夜闖郡王府,但是具體目的是什么他們不清楚。”
“還是走漏風聲了!”薛摩嘆了口氣:“但凡要做什么事,果真還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這江湖當真遍地是眼線耳目?!?p> 谷雨皺眉道:“不僅如此,夜行門的人還在里面插了一手,那鬼門主他……”
“你別跟我提那廝,一提起他,我整個頭都是疼的!”薛摩抬手揉著太陽穴,搖了搖頭:“算了,此事……另作部署吧。”谷雨也沒有再說下去,只是點了點頭。
薛摩正在煩悶,一陣清脆的叩門聲后,門緩緩被人推開,薛摩看到顧子赫進來,指著他開口就罵道:“你們那座破山莊到底教了她些什么???!”
薛摩這么沒頭沒腦的來一句,顧子赫也是懵了,待問清楚今天的事后,也是想想都覺得后怕!
“這……誰料到她會有出得莊子的一天嘛,再說了一莊子男人怎么和她一個小姑娘談江湖險惡??!人家在澆花練丹青,你一上去抓著人家要談人心,起頭都不知道怎么起,好嗎?!”
顧子赫轉念一想,不對啊,遂質問道:“薛摩!不是我說你,你干嘛帶她出去呢?”
薛摩瞅了顧子赫一眼道:“怎么,想讓我這里變成第二個聚義山莊?”
顧子赫爭辯道:“這樣起碼她不會受傷?!?p> “你心里清楚,你所說的都是借口?!毖δ粗扔杲o他上藥,輕輕說道,語氣很是平淡,沒有一絲責備或是質問的意思。
顧子赫聽到這話,也是一時語塞,這些年,池笑魚的掙扎,他都看在眼里,誰會愿意被關在一方天地里,四壁而囚?可是,他卻沒有那個勇氣帶她沖破那層禁錮,便自我安慰,這樣對她便是最好的,全然不顧池笑魚究竟想要什么。
這樣的自己,憑什么說喜歡池笑魚?顧子赫看著薛摩淡定的表情,第一次對自己產(chǎn)生了質疑。
華濃給秦颯打下手,幫池笑魚處理額頭上的傷口,聽完池笑魚的敘述后,倒是對薛摩有所改觀。
秦颯一臉疑惑地問道:“你說最后阿摩給馮克吃了顆解藥?”池笑魚點了點頭。
秦颯了然于心地搖了搖頭道:“那顆鋼珠上沒有毒,他這樣說無非是要逼馮克拉你們上來?!?p> 池笑魚驚道:“你怎么知道?”
秦颯看了池笑魚一眼,嘆口氣道:“他嘴里有兩顆銀珠,是我親眼看著他把牙打掉,我親手給他鑲上去的?!?p> 池笑魚一聽驚得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直追問為什么,一旁的華濃也是一臉詫愕。
“很多年前,他出門辦事被人給虜了,受了一身的傷,手腳被縛,逃不出來。那些人以他做誘餌,設了陷阱,我們的人去救他時,死傷大半,他很要好的兩個同門就死在了里面,我哥哥也因此受了重傷?!?p> “他回來傷都沒顧,第一件事就是把最里面的兩顆牙齒弄掉了,讓我鑲兩顆銀珠在里面。我剛開始也不明白,可是后來我發(fā)現(xiàn),什么都困不住他了,他能把一顆珠子頂下來,含在嘴里,用牙齒咬壓成和刀片一樣薄的利器,如果手上的是繩子,那就割繩子,如果手上的是鎖,那就找機會割拿著鑰匙的人的脖子?!?p> “你們掛在懸崖上的時候,他根本一點都不擔心,他早就想好該怎么做了,那種珠子是實心的,怎么可能會有毒?!?p> 秦颯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和池笑魚說那么多,說到底也許還是因為薛摩對她有所不同吧,想到這里,秦颯面露茫然。
一聽完秦颯的敘述,池笑魚整個人都走神了,倒是華濃眼眸微瞇,盯著秦颯問道:“你們……都是雁回宮的人么?近幾年江湖上才有薛摩這號人物,你說的很多年前是多久?”
秦颯這才猛然發(fā)現(xiàn)華濃竟如此心細,和池笑魚完全不同,暗罵自己說的太多了,搖了搖頭,沒有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