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陽是在山的那一頭漸漸浮現(xiàn)的,這是子柒最后一天睡懶覺了。昨天夜里為了看村里兌錢到鎮(zhèn)上買的煙花,他可是熬了好長的夜。他是和自己玩伴們一塊跑著看的,回家后還差點挨頓罵,幸好他聰明,在他媽媽見他回來,剛要開口呵斥,他就趕緊跑到床上假裝睡覺了。
天明明亮,子柒就被自己媽媽叫起床了,飯桌上是昨夜里吃剩下的飯,不過軟騰騰的饅頭證明這些都是熱過的。
上學(xué)期末的時候,子柒的書包終于不堪重負,被書本壓的沿著線頭裂開了。
從年前到前幾天,家里面都忙的過分,子柒又沒有把書包的事情放在心上,是昨天收拾東西準備今天上學(xué)的時候,才想起這事,得麻煩他的媽媽多熬一會兒了。
縫補后的書包他怎么背都不舒服,總覺得肩膀被墜的難受。
村子里就有小學(xué),可惜只能念到四年級,想繼續(xù)讀書,就得去到鎮(zhèn)上了。學(xué)校的老師們說,這是因為咱這兒實在招不到學(xué)生,村里人稀少,稍微有些條件的,就把孩子送到鎮(zhèn)上念書了,村子里的學(xué)校條件實在太差。
子柒一只手捏著書包的繩帶,一只手搖擺來搖擺去的,這天也不嫌冷。
書包里就裝了一根鉛筆,大字楷本,這些子柒是不想帶的,甚至?xí)疾幌氡常皇撬膵寢尶偸菄Z叨還揚言,“你敢空著手上學(xué),看我不揍你?!?p> 子柒是郁悶透了,以往的經(jīng)歷告訴他,開學(xué)第一天哪會給他們發(fā)書,冬季還好,要是夏季開學(xué),他們還得被命令著除草呢。
街上能見到許多子柒認識,但不知該怎么稱呼的長輩,他們會向子柒打招呼,逗他玩兒,子柒通常會紅著臉不知道該怎么回應(yīng)。
學(xué)校離他家不遠,算上時間,走著,約莫著十五分鐘就夠,所以他也不慌。
街上突然晃過的黑色身影一下子就吸引到了子柒的注意,他右手掂起包,腦袋一上一下,蹦跳似的跑了過去。
那身影陌生又熟悉,像是之前見過,但村子里確實沒他這號住戶。
追上后,就那人穿著衣物就足夠讓子柒瞠目結(jié)舌。他不知道該怎么開口,就跑到陌生人的前面,窺探他的面孔。
“臉不算英俊,倒是眼睛比我大?!弊悠庑睦锇蛋迪胫?,他從小就被親戚們夸著眼大,學(xué)校的同學(xué)有的會說他是千里眼,因為學(xué)校組織體檢的時候,他的視力總是全班最好的。
子柒可以很確定,這張臉是不屬于這村子的。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心理的問題,他是覺得這人看的眼熟,昨天晚上他遇見的也肯定是這個人。可眼下真讓他確定這就是前些日子救了他的人,子柒就不敢了。
沿著走了會兒,子柒時不時的扭頭去看那人的臉,迷瞪兩秒就又會轉(zhuǎn)回去思考一些時間。
就這樣持續(xù)了好長時間,子柒知道身后的人早就注意到自己了,可他心里總是膽怯,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不去上學(xué)?在這里跟我晃蕩個什么勁兒?”
“是他向自己說話了!”子柒心想,接著他開口倔強道:“我在前,你在后,你話說反了吶!”不過這位他眼中的大人,倒是提醒到他了,自己還得上學(xué)去,再有一會兒就要遲到了!
子柒真就不敢在這兒瞎耗時間了,他需要用渾身的力氣才能夠在學(xué)校的鈴聲響前趕到。
看他離開時的狼狽模樣,謝陽情不自禁的笑了笑。
村口的小河邊上,謝陽再在這里游晃,可見不到那些小孩子們了,今天是他們開學(xué)的日子,他在路上見了不少讀書郎,一些背著書包,一些沒有。
讓他記憶猶新遲遲不能忘卻的那一大塊冰面,已經(jīng)不見了,今天的太陽格外‘照人’,想來前幾天都是不錯日子,“應(yīng)該沒有人再掉進這里面了吧!”
沿著河岸走,還是那處鵝卵石地,堆積在一塊的八塊扁圓的鵝卵石還在。謝陽彎腰撿起一塊,使勁一甩,石頭在河面上漂了一下就沉了,他微微嘆了口氣。
周圍找不到一個人,走近小河,冰面剛化,水看起來很是清澈,謝陽雙手捧著,逆著水流接了個滿,他要用這水洗臉。
出乎意料的是這竟然沒有太過于冰涼,整整一夜沒有休息,謝陽還想著能用這‘凍’人的水好好刺激下自己,避免自己走著走著,眨下眼的功夫倒在地上。
謝陽往遠處走了走,那塊麥地邊上,種了一大排的粗壯的樹。它們還沒有長出葉子,謝陽也不好推斷,單從主干來說,他認為是楊樹。
一屁股坐下去,靠著樹,謝陽覺得自己應(yīng)該好好歇歇了。一晚上沒有休息,他精神狀態(tài)不錯,可身體確實太乏了,每走一步路,腿上就跟綁了沙袋似的。
城市的風(fēng)比鄉(xiāng)下的要悶好多,夏天更是,小風(fēng)覺得是這兒車太多的原因。前一陣子,他還在武陽的酒店打工,就是他現(xiàn)在正視著的地方。
酒店里跑出來一人,穿著黑白的員工服,他是王春,是小風(fēng)在這里上班的時候關(guān)系最好的一位。
小鳳沖著王春笑了笑,下了門前的兩階樓梯,王春就握拳朝小鳳胸膛狠狠砸了一拳,輕生說,“還回來干嗎?”
“怎么可能,就是從這里出去的,這才幾天,咋可能就回去,那我不是很沒面!”小風(fēng)遲疑了會兒,才大方笑道,不過他的眼神,很快就暗淡了。
“至于嗎!就因為一個貪錢的女人,置氣的工作都,不要了!何苦和自己過不去,那女人不好!咱大堂經(jīng)理這幾天還提到過你,你愿意回來,這兒怎么都收!”王春遺憾的說。
小風(fēng)苦笑一下,兩手插進棉襖內(nèi)兜里掏出盒煙,褲子兜里取出火機,想著給王春遞上一根,卻又收了回去,笑著說道:“才幾天過去,我就忘了這里不能抽煙的規(guī)定,我自己是沒事了,可又要怕你身上粘了煙味,再因為這事挨罵扣工資就不好了?!?p> 王春知道他想表達什么,嘆著氣拍拍他的肩膀,“你考慮吧,我得先回去了,剛我看見經(jīng)理往咱這邊瞄了?!?p> “嗯”小風(fēng)點點頭。他又看向隔著這里不足二百米遠的一家蛋糕店,她已經(jīng)不在那里上班了,他也沒有勇氣朝那方向走了。
這幾天小風(fēng)已經(jīng)習(xí)慣了鎖眉,諸事不順,事業(yè)愛情,回家后父母說的有些話也總是讓他心煩。
不知不覺,小風(fēng)已經(jīng)走了很遠了,與‘蛋糕店’背向而行,來不及拭去的淚珠被風(fēng)扇起,打落在他停在空中的手上。穆然回首,原來他早已經(jīng)拐過了彎,那些他曾經(jīng)留下許多美好回憶的地方,也在離他越來越遠。小風(fēng)知道,她不會再回到這里。
兜里抽出張紙,去擦因為悲泣跟著流出的鼻涕,小風(fēng)想起來從前的事,竟情不自禁的不出聲的笑了起來。關(guān)于王春說的,大堂經(jīng)理的意思,小風(fēng)不知道真假,可王春的話,他應(yīng)當(dāng)感謝,這是真心待他好的。小風(fēng)深知自己回不去了,那是讓他徒增傷感的地方,他辭職的另些原因也是因為實在撐不住同事們流言蜚語的背后攻擊。人前一套,背后一套的實在可惡。
現(xiàn)在只能說是前女友的那個‘她’,小風(fēng)之前一直與她親密的很,員工宿舍住的近的幾個哥們都知道他的前女友是因為他換了工作,特地找個與他位置近些的地方上班的。
小風(fēng)長的清秀,性格也像他的名字一樣干凈,她不算過分漂亮,臉上帶了些嬰兒肥,笑起來可愛極了。
熱戀時候有多么的如膠似漆,分手時候就有多么的撕心裂肺。這話小風(fēng)最早是在她推薦的講著情情愛愛的電視劇上聽來的。那時候她總喜歡問他,會不會與自己分手,他說不會,她總會笑的像個傻子。
不足一周,小風(fēng)分手的事情就在酒吧里的員工圈里傳開了。沒有辦法,人天生就是喜好八卦的生物,對身邊人情愛的更是這樣。對他們來說,沒有比聽到常在同一地方上班的‘好友’被綠的消息更令人值得振奮了。
躲在人后,用最大努力壓低聲音,嗤笑聲卻仍然躲不過被聽到。這樣的事情在那一周小風(fēng)經(jīng)歷的次數(shù)多到他自己都記不得了,幸好距離結(jié)工資的日子已經(jīng)沒有幾天,他才能沒有太多留戀的離開這里。
家最近他是不打算回去了,心里堵得慌,小風(fēng)想著可以到之前很早之前就計劃好的上海看看,幾年前他就聽說過上海明珠塔了,他一直都心生向往。
出來打工時候辦的存工資用的卡,里面沒留下多少錢。戀愛的時候,他的開銷比自己一個人多了太多,尤其是在她換了工作離自己近了后,花費就更大了。前一陣子回家,小風(fēng)把卡里大部分的錢都換了現(xiàn)金,他的爸媽總認為錢在手里握著才算踏實,他們也總抱怨小風(fēng)出去打工,幾個月不回家一趟,好不容易回家吧,還沒掙到錢......
離開了山村的謝陽,真跟剛見世面一樣,一切都是那么陌生。他的腦袋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該去往何處,也要歸向何方。謝陽想不起來自己是由何地而來,他盡力往這方向想,可帶來的是像要爆炸似的腦袋,索性他也不去思考了,徒增煩惱。
在街上奔跑,謝陽完全不顧旁人異樣的眼色,跑累了他就走會兒,等到了走都走不動的時候,謝陽就坐在馬路邊的路道沿上。不遠處,有兩個女孩,她們也與謝陽一樣‘豪邁’的坐著,不同的是她們手上都握著啤酒,看起來有故事極了。
莫名其妙的,謝陽走到了一家烤肉店口,聞到烤出的飄出來的肉香味,他的口水差點就不顧大雅流出了。止住想法,謝陽繼續(xù)往南邊走著。
中間他經(jīng)過了水果店,早餐包子鋪、面館、餃子館也見了蛋糕店,唯獨奶油的味道讓謝陽情不自禁的沖上去買了些填肚子。
蛋糕店的顧客不少,謝陽覺得郁悶,“想花錢還得排隊”!
人多了,顧客就容易等不及,心情難免焦躁。有頗為雄厚的聲音嚷吼道:“咋這么慢,這生意還做不做,隊排了多長時間了!”
店里忙碌著的員工一聽這話,趕緊鞠躬道歉,“不好意思,我們這兒最近人手不夠,之前一直打工幫忙的人走了,貼了公告,可還是沒招來人手,這里就我一個實在忙不過來?!?p> “效率差就是效率差,人走了招不到人就是你的問題,看看現(xiàn)在這情況,亂成個什么樣子,怎么可能會好起來,能招來人才是奇怪?!?p> 聲音停下,剃了光頭的中年壯漢就氣沖沖的離開了,不止謝陽,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停在他的身上了,謝陽甚至注意到了他臉上晃動的贅肉。
想著是員工,沒看出來是店長的,頭頂高高白帽的蛋糕師眼光黯淡了些。他知道今天的事情對他往后的聲音肯定大小有影響,主要的惹得他心里不爽,可他不能像客人一樣發(fā)脾氣,他只能憋在心里,他的心里就更堵了。
買過了吃的蛋糕,一塊一塊的往嘴里塞,謝陽頓時滿足多了。前面有一家酒吧,他停在了這里。
長長的街,這酒吧僅外觀就可以被認定為是這里最為大氣的地方!
酒吧的門前,站著兩位身著非常干凈的漂亮工裝的女生,她們要時刻保持的微笑,起碼在客人看來是這樣的。
謝陽想要向前一步,剛抬起腳又收了回去。這幾天沒日沒夜的折騰,他已經(jīng)身心疲憊,身上穿著的衣服也臟的厲害,沾滿了泥,尤其是褲子后面。
謝陽準備離開的時候,兩個男男服務(wù)員推著垃圾車出來了。
他倆在嬉笑著聊著趣事,“我剛看到玉風(fēng)了,就在店門口,我還指給咱經(jīng)理看了,當(dāng)時王春也在外面,倆人在一塊說話?!?p> “那玉風(fēng)辭職時不是說跟親戚去外地做生意去了?!?p> “噗,你可要笑死我,那種話你也信,他就是覺得自己呆不下去了,隨便編的理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