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噯從床上撐起身子,劇烈的咳嗽了幾聲。
他撥開祥云藍(lán)絲鮫綃紗帳,瞧見正目光幽幽的看著自己的龐姨娘。
他望著她盛裝打扮的樣子,怒火攻心,忍不住又咳嗽了兩聲,呵斥道:“誰準(zhǔn)你穿成這幅樣子來見我的?”目光瞧見她脖子上那斑駁的痕跡,劉噯更是厭惡的呸了一聲,“等我做了官……我非要他好看!”
龐姨娘幾乎要嗤笑出聲,她起身去倒了一茶遞給劉噯。
哪知劉噯抬手就將她手里捧著的茶掀翻在地,嫌惡的說道:“你這個不干不凈的女人!莫要碰我!”
龐姨娘的臉色冷了下來,她盯著劉噯,手指戳上他的心窩,緩緩問道:“花銀子的時候你不嫌臟嗎?現(xiàn)在知道臟了?劉噯你就是一個欺軟怕硬的窩囊廢!”
劉噯豁然起身,右手大力的鉗住了龐姨娘的脖子,手上青筋暴起,逐漸的,龐姨娘的一張臉便漲成了豬肝,左手抬起來一個巴掌甩在她的臉上:“你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賤人!你來告訴我,蕊蕊到底是誰的種?”
龐姨娘的眼睛凸了出去,倒映出劉噯猙獰丑陋的面容。
劉噯欣賞著龐姨娘掙扎時無邊的痛苦,吐出了一口濁氣,神清氣爽起來,松了手,任由龐姨娘跌在地上,“枉我疼愛你了那么久,你竟然背著我做出這種事情來!”
龐姨娘伏在地上劇烈的咳嗽著,肺里喉嚨里有陣陣灼燒的痛感,半響后她才平復(fù)下來,抬起一雙惡毒的眸子:“這么說,你現(xiàn)在也知道你不能生育了?你難道不應(yīng)該感謝我嗎?若不是有蕊蕊,你斷子絕孫的本事早就被人知道了!”
劉噯臉上的肌肉痙攣了起來,青白交加看起來宛如地獄來的惡鬼。
“你這個賤人!”劉噯怒吼一聲,朝著龐姨娘撲了過去,騎在她的身上,巴掌左右開弓的落在她的臉上,龐姨娘掙扎著,怒吼著,用尖利的指甲往劉噯的臉上招呼過去,屋子里響起劉噯暴怒的嘶吼聲,龐姨娘因?yàn)樘弁炊鴨柩实纳胍髀暋?p> 芍藥跟芙蓉嚇得臉色煞白。
連架也不敢進(jìn)去勸,逃也似的奔去了結(jié)香院。
如吟從睡夢中驚醒,披衣而起,帶著宋媽媽、碧荷、灼桃往春草堂去。
見如吟步子平緩,宛如閑暇時間郊游散步,芍藥急的滿頭大汗,只得小聲催促道:“太太還是走快一點(diǎn),只怕晚了,姨娘的命就不在了!”
如吟輕輕的唔了一聲,仍舊是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
仿若并沒有把芍藥的話當(dāng)做一回事。
等她們到的時候,春草堂已經(jīng)一片狼藉了。
龐姨娘平躺在地上,面頰腫大,仿佛發(fā)開了的饅頭,紅腫中透出些血絲,露出的皓腕上也有些掐痕,出氣多進(jìn)氣少,奄奄一息的樣子。
劉噯也好不到哪里去,臉上全是指甲的刮痕,有一只眼窩也青了。
看樣子,收拾一個龐姨娘,劉噯很吃力。
也是了,自他從榆錢胡同被抬回來,請了許多大夫確診的確不能生育之后,他就病得越發(fā)重了,時不時的昏迷不醒,時不時的吐出幾口血來。
此時,劉噯正用一雙渾濁的眼睛看著如吟。
如吟也看向了他,目光在空中對視,劉噯聲音沙啞的叫了一聲:“如吟!”
如吟在他身畔姿態(tài)優(yōu)雅的蹲下,拿了一個帕子替他把嘴角的血清理掉,有些遺憾的說道:“這打人呢,便是讓人瞧不出來,你這般……讓丞相知道了,可是不好的!”
劉噯的臉上就浮現(xiàn)出痛苦又恐懼的神色。
然后求救似的看著如吟。
如吟笑著起了身,對著芍藥芙蓉吩咐道:“去外面請個大夫來給姨娘瞧瞧?!?p> 吩咐完,如吟便帶著底下結(jié)香院的人回去了。
那般月朗風(fēng)清的樣子,讓芍藥和芙蓉目瞪口呆。
愣了許久,才手拉著手去外面找大夫。
第二天,上都城就傳出了流言——說劉噯為了榮華富貴把自己的妾室送去丞相府爬床,爬完了還嫌棄自己家妾室不干凈,對她拳腳相向,把人都差點(diǎn)打死了,有人就站出來指證,說自己瞧見大拎著藥箱進(jìn)了劉家的門,卻個個搖頭嘆氣的出來。
還有的說,是丞相馮郇瞧見人家小娘子貌美,便逼著人上門做些齷齪至極的事情……
有些大膽的還說,丞相馮郇是極喜歡美人的,因此,經(jīng)常有貌美女子的尸體從馮府抬出來。
劉噯臥病在床,本是不知道這些事情的。
但是昭南每日都去外面的茶攤上、說書的茶館里聽了這些話回來義憤填膺的告訴劉噯,把劉噯氣的不省人事,人都魔怔了。
因著那些流言,馮郇徹底的把劉噯劃入了黑名單。
傳出的流言半真半假——他的確動了劉噯的妾室,并且賞賜了不少的東西下去,而劉噯那個不識抬舉的蠢貨也真的動手打了龐姨娘,并且作死的在大半夜里讓人咋咋呼呼的去找了好幾位大夫,事情想不傳出去都難。
這些事,上心的人略一查就知道。
可后面的事情……就是假的了。
他就算貴為丞相,也不敢明目張膽做出這樣的事來。
但是有前面的事情做鋪墊,后面的假話就很容易被人當(dāng)成真話來看。
就算人家都覺得是假話,但造成的影響也非常不好。
果真,流言傳了七八天,竇太后就忍不住了,召他進(jìn)宮,專門在祥云殿會見了他,叮囑他趕緊把這件事情處理好。
從祥云殿出來的時候,馮郇恨得要死。
恨不得把劉噯和那個龐姨娘五馬分尸!
他縱橫酒色場合這么多年,這還是第一次在陰溝里翻船。
就這樣,還想謀官?
做夢去吧!
回到相府就對著當(dāng)初遞了畫像進(jìn)來的門房和管事發(fā)了一通脾氣。
讓門房和管事去處理這件事,威脅他們:“事情是你們?nèi)浅鰜淼?,自然是你們?nèi)ヌ幚恚羰墙鉀Q不了,也就不用來見我了!”
兩個人都苦著臉,如喪考妣。
誰能想到一個童生能惹出這樣大的風(fēng)浪!
既然當(dāng)初不愿意,又何必把自己的妾室送到府上來?
既然送來了,就算有不滿也該壓實(shí)了不是?
竟然敢動手打人,還敢鬧得滿上都風(fēng)聲四起。
也不嫌丟人!
還連累了他們!
當(dāng)即就去了劉府,趾高氣昂的對著劉噯威脅了一通。
管事就說:“相爺說了,事情是您惹出來的,自然也須得您處理干凈!您若是處理不好,想必……”他露出森冷的笑容,抬手做了一個抹脖子的動作。
看著劉噯嚇得臉色慘白,雙膝一軟跪在地上喊著饒命,門房和管事互看一眼,都露出不屑又嘲諷的眼神。
這還算個男人嗎?
搖搖頭出了劉府,往榆錢胡同去。
他們找劉噯,只是想出一口惡氣,嚇唬他一頓。
真把事情交給他辦,只怕他們兩個馬上就要卷鋪蓋走人了!
兩人卻不知,他們前腳踏出劉府,后腳,溺斃之物就淹了劉噯的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