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陲之境,強(qiáng)盛的秦國已然崛起,虎狼之師更是不可阻擋,大有吞六合之勢。
傳聞,新拜的秦將白起,有萬夫不敵之勇,初戰(zhàn)魏國三十萬大軍,竟殺的他們丟盔棄甲。
“燕國已是處境艱難,唯有一搏……將軍此行,關(guān)乎大燕昌運(yùn)?!鼻G安很是嚴(yán)肅。
是啊,燕國唯有拿下韓國的忻溪之地,蓄養(yǎng)精銳,才能與秦國一戰(zhàn),方有一些生機(jī)。
“我知道?!壁w如煙很是平靜。
刺殺單青,韓軍必亂。
趙如煙說的十分輕描淡寫,仿佛丟掉一塊抹布般簡單。
甚至她細(xì)妝的眉宇都不曾微皺一下,冰冷的臉上絲毫不是女子能有的從容。
鳴——
一陣長長的鳥鳴,劃破了天空。
那叫聲格外清亮,如同晴空的驚雷,直直劈下來,有些刺耳。
是一只兀鷹。
它渾身麻灰,尖爪利喙,很是威風(fēng)凜凜。它展開雙翼,足足五尺有余,飛在十余丈的高空中,來來回回盤旋。
“一飛沖天,一鳴驚人。燕國十年未有鷲鷹,今日一見,真乃奇鳥?!?p> 的確,燕地處于平原,形勢開闊,沒有絲毫戈壁峻嶺,自然容不下這些好高之鷹。
倒有些蹊蹺。
“近日城中不太平,荊大人還是多些留意?!壁w如煙嗅出了端倪。
話畢,她隨手抽出一名土兵的佩刀,狠狠擲向天空。
嗖——
那短刀帶有十足的威力,劃破了長空,呼呼的風(fēng)聲,竟飛出十丈高,直直刺穿了兀鷹的翅膀。
鳴——
兀鷹受了痛,長啅一聲,奮力撲打翅膀,不但沒有落下來,反而飛的更高。
轉(zhuǎn)眼間,竟飛上云層,穿過了天際,消失在眼野中。
不知不覺,天色已經(jīng)轉(zhuǎn)晚,當(dāng)空的烈日悄悄收了灼熱,化作溫暖的殘陽,掛在西陲的天邊。
叢間的棲蟲歇了一天,也漸漸活躍,開始喧嘩起來,吱吱喳喳,很是聒噪。
“時(shí)候不早了,如此,我便啟程了?!壁w如煙作了別。
“將軍乃人中豪杰,在下以酒相敬?!鼻G安不禁紅了眼圈。
說罷,他伸手喚來一名仆從。
那仆從微屈著身,很是低眉順眼,雙手各執(zhí)一盞酒斛。
斛器很是精致,紋理放縱,仿佛不羈的浪潮,倒是很符合燕酒的悲烈。
不過趙如煙注意到,荊安嘴角的胡須窸動(dòng),須面上的神色竟有些暗淡,目中噙有隱隱淚光。
今日一別,恐再難相見。
“干!”荊安率先抓起一只酒斛。
趙如煙也接過斛樽。
清洌的酒水,帶著燕國的苦澀,便掠過她的齒間,和著唇上的朱砂,都被她灌入肚中。
“好酒。”趙如煙很是豪爽。
荊安又喚來了一名少年。
那少年穿著一襲白衣,背著一把木琴,看上去才十五歲,很是稚幼。
他臉頰白白凈凈,細(xì)致的眉眼還未長開,卻已是文質(zhì)彬彬,十分好看。
“你叫什么名字?”趙如煙不禁發(fā)問。
“高漸離。”少年答。
高漸離……
這少年眸中深亢,雙目炯炯有神,斷然不是平平之輩。
不知為何,趙如煙想到了,之前那個(gè)叫荊軻的衛(wèi)國少年。
“你認(rèn)識(shí)荊軻嗎?”趙如煙又問。
不過,見那少年一頭霧水,不知如何應(yīng)答,她也作罷,不再問了。
高漸離輕輕屈身,撫了撫衫前的衣擺,跪坐在地上,將那木琴放到了身前。
是一把樸質(zhì)的方琴,琴座用的是最常見的衫木,連樂弦也是簡單的七根銀蠶絲。
難以想象,能奏出何種曲子。
“將軍此去兇險(xiǎn),小生不才,便以曲相送?!鄙倌甑穆曇暨€很稚嫩。
說罷,他著手撫琴。
婉轉(zhuǎn)的樂聲,便如潺潺的水流,由指尖徐徐淌出,繪出一片靈氣的冬景,仿佛讓人置身冰天雪地。
趙如煙聽得出,這是燕國的曲子。
易水河畔,大雪紛飛。
披甲之士,爭相而出,擠身戰(zhàn)船,橫跨易水,或戰(zhàn)或死,留身他鄉(xiāng)。
純凈的樂曲,本是這世上最無暇之物,不帶有任何情感,卻也成了他們唯一的寄托。
因此,這首曲子,也便喚作《易水》。
一首江曲作罷,行人盡數(shù)散去,趙如煙也離了王城。
易水的渡口已經(jīng)有了暮色。
殘余的日光毫不留情,隱進(jìn)了西邊的禺谷。只剩下橘黃的晚霞,映襯在天邊,留給匆匆的路人。
這時(shí),渡口的船家們,便會(huì)泊好了船只,聚在一起,談笑風(fēng)生,等候著晚歸的渡江人。
不過今天不同,易水的渡口,竟沒有一處船家,安靜的很不尋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