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醫(yī)院。
易言深蹲在搶救室門口,心提在嗓子眼上。
這個月,七月已經(jīng)進過四次搶救室了,他不知道這次,七月還能不能撐過去。
每次七月手術(shù)結(jié)束后醒過來,他看到嘴邊一動一動的說:“哥,我好累。”他都覺得好似又一把針插在自己身上。
爸媽每次交手術(shù)費的日子也是他提心吊打的日子,他更恨自己沒有能力去承擔那些,他突然意識到自己之前過的十七年是多么幸福。
為了填補家里錢的空缺,他回偷偷瞞著爸媽去打零工掙錢,爸媽在外面租了一個小房子,算是個落腳的地方。
有名高中的學費很昂貴,可是爸媽堅持讓他繼續(xù)念,學校里的人知道他家被魯氏連累破產(chǎn)的事情,因為上過一陣子熱搜。他從前用的名牌鞋名牌包,都換成了大街上隨處可見的樣式。
那段時間是他最沉寂的日子了。
偶爾打零工的時候,會在某某店里的最新一期時尚雜志上看到姜一清,光芒四射的姜一清。
后來他見到姜一清的時候,實在高二下冊的期末考試,姜一清摘下口罩遠遠的朝他笑著揮手,可是易言的第一下反應(yīng)是想把自己身上廉價的包和鞋,趕緊藏起來。
曾經(jīng)的易言有多么光茫耀眼,現(xiàn)在的易言就有多么的自卑膽怯。
那天他看到成為明星的姜一清,他一下子明白了從前那些迷妹,為什么對他那么追捧?原來是因為名人濾鏡啊。
以前的他從不屑于暗戀這種一點也不光明正大的方式,現(xiàn)在他知道了:
一旦身份不對等,暗戀雖然是最卑微,最無奈,最矯情,但我卻能在人山人海中,勇敢的看你一眼。
······
······
病房。
易七月手術(shù)結(jié)束的次日。
“七月,小秧說一會來看你?!币籽詫σ灼咴抡f。
“嗯?!币灼咴律眢w還有些虛弱。
易言拍拍易七月的頭,然后安靜的坐到一邊看書。
“咚咚!”
黎小秧剛好趕到,敲了敲病房的門:“猜猜今天誰來了?”
易言和易七月抬起頭,笑笑:“不就是你嗎?”
黎小秧笑了一下:“當當當!大明星姜一清,閃亮登場!”
姜一清從黎小秧的背后竄出來,摘下帽子口罩和墨鏡,,然后露出自己像從前一樣,那樣沒心沒肺的笑容。
只是這一笑,把易言刺激到了。
“你來干什么?”易言的語氣包含著冰冷。
“我,我來看看你和七月啊,順便來慰問你們!我給你們帶了水果!”姜一清把水果籃子放到易七月的桌子上。
易言沒有直視姜一清,只是在易七月的病床旁邊坐下,默默的把自己的廉價包放在角落。
易七月由于身體虛弱,只是向姜一清眨了眨眼,表示“謝謝?!?p> 黎小秧把易七月的意思翻譯給姜一清,姜一清不可思議的看著黎小秧:“你居然懂她的意思?”
“小事,現(xiàn)在我和七月可是好朋友呢,好朋友怎么可能不心有靈犀???”黎小秧笑著看向易七月。
易七月也眨了眨眼。
寒暄片刻,姜一清準備離開,易言提出要送姜一清。
黎小秧看向易言和姜一清:“快去吧?!?p> 姜一清朝黎小秧笑笑。
······
······
醫(yī)院門口,小路。
“易言?你,是不是心情不好?”姜一清率先開口,小心翼翼的看向易言。
易言看向姜一清:“為什么這么說?”
“從我見到你直到現(xiàn)在,你都沒有笑過。”
“我以前很愛笑嗎?”
“嗯。你微微一笑的時候,特像漫畫里的暖男你知道嗎?”
易言噗嗤一聲笑出來。
“對對對!就是這樣!”姜一清也笑起來,“你心情終于好點了嗎?”
“笑只是一種表情,壞事也能用笑容來偽裝?!币籽园研θ菔掌饋?。
“那你是因為生活的變故嗎?”姜一清說出口后就后悔了,她看過關(guān)于易氏集團的新聞,知道這件事對于易言,易七月來說,肯定是一個很大的打擊。
可是剛才易言的笑容使她一陣恍惚,她以為易言還是跟從前一樣的。
“也許吧?!币籽钥嘈?,“從前的我很愛笑,但現(xiàn)在不是了,對不起讓你失望了?!?p> 姜一清猛的搖搖頭:“不是的!”
姜一清激動了,她無法想象從前那個開朗,愛笑,總會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的那個易言,怎么會說出這樣消極的話?
“易言,生活的變故不是我們可以控制的,就像我,一年前我還是個天天想著干架的臭丫頭呢!”
易言沒有說話,只是平靜的望向姜一清那雙堅定的眼睛,他在不久的之前,都還只是在視頻里看到過她的眼睛呢!
堅定而囂張的眼神,迷人且清澈的眼睛。
現(xiàn)在,還有一份疲倦。
姜一清見易言沒有說話,于是就又上前一步:“易言,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樣?”
你能不能像以前一樣,做那個愛笑,開朗的易言,做那個可以讓我感動的人,甚至是我喜歡的人。
這些話她當然沒有說出來。
她以為這就是喜歡,因為有些感情,并不是一開始就能夠輕易察覺的。
“我會好好生活的,但以前,可能都回不去了吧?!?p> “怎么回不去?我可以幫你的!”姜一清沒有哭,但卻像是哭腔。
易言皺了一下眉:“什么叫,幫?”
“就,幫你啊?!苯磺寤卮?。
這句話,像是讓易言的最后一點自尊,都開始在姜一清的面前瓦解,令他無地自容。
“幫我?”
易言冷笑了一聲,這聲冷笑,竟然令姜一清害怕。
易言把頭抬的高高的,說:“我不需要別人幫我,更何況,你算什么?”
是啊,她算什么呢?姜一清這樣想著,她應(yīng)該學會那一句話才對:沖動是魔鬼。
易言說完就揚長而去,絲毫不管背后的姜一清,臉上到底有幾滴淚珠。
幫?他不需要人幫,以前不需要,現(xiàn)在也不需要。
易言拿出手機,點開“視頻”,然后毫不猶豫的把那些散打視頻刪了個精光,全是關(guān)于姜一清的。
因為不需要了。
姜一清還站在原地,眼角的淚珠順著臉,滑到衣領(lǐng)上。
心里也像堵了一顆珠子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