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德陵知道時,虞夫人已是將一應事宜都辦妥,只待將人抬進府中了,于是他也沒反對,于他而言,不過是多了個伺候他的女人罷了,他心中最敬重的妻子,永遠都只有虞夫人葉琴香一人。
所以即使撇開嫡庶尊卑,孫姨娘在虞夫人面前,也永遠都是低著一頭的。
虞紹庭雖然對虞琬寧這等,不同于平常女兒家的作派看不順眼。
但他也不耐煩聽這些家長里短,因此隨便扒了幾口飯便向虞夫人告退出去了,不用猜,也知道是出府去找他那些狐朋狗友們斗雞走犬去了。
虞琬瑤見生身母親在嫡母面前如此伏低作小、卑躬屈膝,心里有些憋屈不甘,但也不敢明言。
虞琬寧譏誚地看了一眼孫氏和虞琬瑤,心里暗暗想著,真是可惜了阿娘了。
外祖葉家的家教,實在是誤人不淺,不過好在阿娘雖不識字,不懂經(jīng)濟賬算之道,但好歹還算懂得如何管束下人,否則這大將軍府,豈不是要翻了天了。
看來當今天下這“女子無才便是德”的風氣,著實該改上一改。
不過心里雖這樣想著,虞琬寧目前尚且也只能自己顧自己,至于為這天下女子做些什么,她目前尚無此心力。
畢竟若按上一世的軌跡,自己嫁于季安辰后,要面對的風雨波瀾可不是常人所能想象的,她能保全自己,保全身邊重要的人,本就不是易事,哪里還顧得上旁人。
飯后丫環(huán)們上茶,已是換了好茶葉。
虞夫人雖一臉平靜,但心里還算滿意了些。
孫姨娘最擅查顏觀色,一對眼珠子偷偷在虞夫人面上轉(zhuǎn)了兩圈,方才稍稍放下心來。
喝完茶,虞琬寧對孫姨娘道:“我屋里的紙墨不多了,姨娘盡快差人去采買些來罷?!?p> 未及孫姨娘點頭,她又補充了一句:“這些東西,可不能以次充好,若是買的東西不能用,我便盡數(shù)讓采買的人一口一口吃了去?!?p> 這話雖說的是找負責采買的人的麻煩,但實際上明明就是沖著孫姨娘來的。
孫姨娘一肚子五味不和,卻又不敢說什么,只好忍著氣應下來。
她心里十分氣惱,一個女兒家,整天不學女紅,盡在文墨上下功夫,在讀書這方面的花銷,比大公子虞紹庭都多出一倍不止,看著那花出去的銀子,孫姨娘便心疼不已。
不過虞琬寧讀書,是經(jīng)過虞德陵首肯的。
就連虞夫人雖不贊同也不敢多嘴,何況她一個姨娘了,更是沒有她說話的份兒。
只能兢兢業(yè)業(yè)給這位嫡小姐小心供奉著一應學習用品,心里更別提有多憋屈了。
趙啟的辦事效率還是比較高的,午后,便已將虞琬寧所需的東西盡數(shù)采買回來。
按照單子點算清楚后,便退后幾步,低頭垂手而立,靜待吩咐。
“差事辦得快,也辦得不錯?!?p> 虞琬寧翻看著采買賬目,哪怕是一文兩文,趙啟也都列算得十分清楚。
可見此人辦事細致入微,且不是個貪財?shù)娜恕?p> 而且昨日虞琬寧交給他的銀子,還剩了些許。
可見他是貨比三家,盡力采買了物美價廉的東西,省了錢的。
這樣一個人,難怪父親喜歡,特意留在府里,若不是自己昨日先一步搶過來,日后若領了父親的差事,父親必定是不肯再割愛相讓的。
放下手里的賬目,虞琬寧含笑看向趙啟,見他仍舊穿著單薄的舊衣,只是卻洗得干干凈凈。
“不是叫你置辦一身衣裳的嗎?怎么還穿這么單?。俊?p> “不敢叫小姐破費。”
趙啟身躬了一下身子,說道:“雖然小人懂得不多,但也知曉府中近來用度吃緊,小姐這點私房銀子也攢得不易,所以不敢在這等無用的事情上浪費銀錢?!?p> “算不得浪費,你們保重好身子骨,才能更好地辦差嘛?!?p> 虞琬寧微微嘆了口氣:“眼下府里形勢不好,連累你們受苦了,只是這些定然都是暫時的,等過些日子,我定不叫你們再受這般委屈?!?p> 想到這兒,虞琬寧已經(jīng)下定決心,暫緩尋師求學,每日只自己多讀多思便是。
騰出精力來,好好理一理府里的收支,免得自己用度吃緊,還連累辛苦勞作的下人們也跟著吃苦。
原打算叫趙啟先下去歇著的,只是虞琬寧看見他便又想起一件事來。
問道:“我記得你以前在田莊上做事,那你知不知道,這段時日,莊子上在忙些什么?”
趙啟是個極聰明的人,聽虞琬寧問這些,立時便猜到她想要做什么。
雖然心里覺得一個小丫頭片子,有這等想法恐怕沒什么用處,不過卻還是老實回話。
“此時正值春日,是開犁播種的時節(jié),每年這個時候,莊子上都要檢點農(nóng)具,舊的壞的都要報上來,同時申請銀錢補換新工具的,算算日子,頂多再有五、六天,莊子上的管事婆子就該來見孫姨娘了。”
“好,我知道了?!?p> 虞琬寧點了點頭,目光微閃,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后她抬頭對趙啟微微笑了一下:“行了,你也辛苦了,便下去歇著罷,明日一早你到莊子上去一趟,看看情形,回來后報于我,另外大約三日后,我還有差事要交于你去辦,以后你只聽我的話辦差就行,王管事那里你不必再理會,他若有話,只管叫他來尋我說便是。”
“多謝小姐抬舉?!?p> 趙啟也不樂意搭理王安平,此時聽虞琬寧這樣說,自無不應的道理。
于是行了禮,便退出去了。
虞琬寧正打算去一早就騰出來,放置趙啟采買回來的物件和藥材的側(cè)屋時。
雪鏡卻進來通報:“小姐,孫姨娘來了。”
雪鏡話音剛落,虞琬寧還沒來得及發(fā)話,孫姨娘便已經(jīng)徑自進了門。
虞琬寧雖然面色平靜,但心里已是十分不快。
雖重生已三年,但她依舊還沒能習慣這種所謂的長輩不經(jīng)她點頭,便直接進門的作派。
于是便又只好安穩(wěn)坐下,讓墨梨給自己沏了茶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