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p> 高管家接過其中一個小廝手中的賬本,立于虞琬寧身后的雪鏡見狀,忙上前雙手接了,回身交于虞琬寧。
虞琬寧生性聰穎機敏,這三年來在喬夫子的教導(dǎo)下,算學精進十分快速,時常惹得喬夫子驚嘆不已。虞琬寧也時常在心中嘆息,可惜了自己這得天獨厚的天分,上一世竟生生地浪費掉了。
翻開一份賬本,尚未仔細驗算,只粗略地瀏覽一番,便已看出不少問題。
虞琬寧搖頭一哂——這個孫姨娘,做假賬的手藝實在是一般的很。
也就是遇上阿爹這等甩手掌柜和阿娘這不識字不管事的正室夫人,才讓這孫姨娘肆無忌憚地貪了這么些年。
只是可惜,這一世,孫姨娘再無上一世那樣的好運氣了,遇上虞琬寧這個重生一世,算學頗佳又天資極高的嫡出三小姐。
也是該她倒霉了。
原本還寄希望于虞琬寧看不懂賬本的孫姨娘,此時見了虞琬寧的表情,便知什么都瞞不過不了。
一時只覺得一股子涼氣從心里冒出來,一瞬間傳遍周身每處角落,整個人都僵了。
“阿爹阿娘,你們看看,這里面的問題很是明顯,一眼便能看得出來。”
虞琬寧將賬本捧到虞德陵和虞夫人面前,指著幾處明顯異常的地方,解釋給他們聽。
虞夫人不識字,不懂賬,雖看不懂,但聽虞琬寧一解說,多少還是明白了些,向來柔和溫婉的一張臉,頓時沉了下來。
虞德陵雖是個領(lǐng)兵打仗的武人,但也不是那等粗鄙莽夫,否則也當不上這大將軍,指揮不了千軍萬馬了。
只是平日里不管事罷了,今日既決定了要徹查家務(wù),便將虞琬寧指出問題的幾處接過來仔細看了一下,心中略一計算,頓時大怒。
一時也不需虞琬寧先過目了,讓高管家將賬本都拿來,他親自粗略過了一遍,更是越看越怒。
到后來,整張臉都黑得似能滴墨,整個屋子里似乎連溫度都降至冰點,一眾侍從下人,雖低著頭看不見主子們的臉色,卻也感覺到極度壓抑的氣氛,一時連大氣都不敢出。
雖然虞德陵一早就有猜到,孫姨娘多少會給自己房里和自己的兒女留些好東西,但只要不過份,無傷大雅,不輕慢了中院正室,不傷府中根本,他倒也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可眼下見著的情況,卻是大大地超出了他的想象。
照賬面來看,這些年下來,孫姨娘竟是將府中三份之二的收入都私藏了去,只余下三分之一供整個大將軍府上下主仆,以及二百護衛(wèi)府兵度日,難怪堂堂大將軍府,日子卻過得捉襟見肘。
胃口這般大,膽子這般大,當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了。
“啪……”
虞德陵只翻看了一小部分賬本,便再也耐不得怒火,一把將面前的賬本連帶著茶碗一起掃了開去。
一陣聲響過后,茶水混著四散飛開的賬本凌亂地落了一地,屋子里一片狼籍。
“孫氏,你好大膽子?!?p> 虞德陵的話,竟似是從牙縫里硬擠出來的。
“老爺,老爺饒命……”
孫氏被虞德陵的怒火嚇壞了,頓時渾身抖得如篩糠一般,原本癱坐在地的她爬起來,膝行兩步,爬到虞德陵腳邊,抱著虞德陵的腿驚惶哭求。
“老爺,都是婢妾一時糊涂,見了銀子便昏了頭,以后再也不敢了,求老爺念在婢妾這些年來盡心服侍您與夫人,又生了兩個孩兒的份上,饒過婢妾這一遭罷……”
“現(xiàn)在說這話未免早了些?!?p> 虞琬寧冷冷地打斷孫姨娘的哭鬧道:“既然賬已查過,那姨娘這些年貪的銀子也得吐出來,否則只一張口,便叫阿爹阿娘寬恕你嗎?世上哪來的這等便宜事?”
“是,是,自然是要交出來的,其實這些年婢妾雖私藏了銀子,但其實沒敢花多少的……”
孫姨娘此時已是慌作一團,只要能讓虞德陵饒過她,不將她趕出大將軍府去,便是要她做什么都可以的。
“高管家,搜著了嗎?”虞琬寧看向高管家問道。
“已將翠柳院上下皆搜查完了?!?p> 高管家躬身回話:“之前奴才帶人先送了賬本過來,留了幾個小廝繼續(xù)搜,方才老爺夫人和三小姐看賬本時,小廝已來回話,都搜完了?!?p> 他說著,便遞了一份羅列了銀錢財物的單子過來。
虞德陵看了沒有說話,意示拿給虞琬寧看。
虞琬寧從雪鏡手中接過單子一看,一雙秀眉立時便皺了起來。
“不對呀,這么些年貪下來,絕對不止這一點?!?p> 她看向仍在哀哀哭泣的孫姨娘,問道:“別的銀子呢,哪去了?你休要打量著拿瞎話來蒙我,我可是一眼便看出數(shù)額不對,你若仍舊嘴硬不肯認,我便叫人拿了算盤來,一筆賬一筆賬地慢慢當著阿爹阿娘的面算個清楚,到時候你便是要求饒,也是晚了?!?p> “我說,我說……”
孫姨娘見虞琬寧這樣說,便知道若再不如實交待清楚,她恐怕再無可能在大將軍府待下去了。
于是臉上浮上些許赧然之色,吞吞吐吐地道:“這些年婢妾娘家爹但凡做生意手頭緊了,便來尋我?guī)兔?,也是婢妾糊涂,零零總總地,給了娘家不少……”
“是么?”
虞琬寧冷然一哂:“若當真如此,雖說你對不起阿爹阿娘的信任,但好歹也算是對你爹娘行了孝,可問題是,你當真只是貼補了娘家嗎?”
“自……自然是的?!睂O姨娘目光閃爍、明顯心虛。
“阿爹?!?p> 虞琬寧暫且放著孫姨娘未理,而是轉(zhuǎn)向虞德陵道:“還是叫人先將這兩個奴才拖出去,再處置家事罷?!?p> 虞德陵這才想起來,打理田莊的管事夫婦還在地上跪著呢,知道有些家丑不宜外揚。
他嫌惡地看了那兩個跪伏在地的奴才一眼,吩咐高管家:“將這兩人拖出去罷,吩咐下面的人,該往哪送往哪送,省得在這里礙眼?!?p> 那錢管事和陳氏早已跪得兩我條腿沒了知覺,此時被高管家叫進來的小廝像拎雞崽子似的,抓起衣領(lǐng)便拖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