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李世民臉色陰沉,王質(zhì)停頓半會兒,“每日在守孝,談不上有見聞?!?p> “你是真的在守孝?”李世民問道。
“的確如此,兩個月以來,昭陵不曾離開半步。”王質(zhì)回答到,光頭戴著白珠九旒冕搖曳,顯得有些滑稽。
李世民沒有先前的興致,揮揮手說道:“你先回去吧!”
王質(zhì)趕緊鞠躬行禮,緩緩退下。
大殿頃時鐘聲回鳴,文武百官順著臺階魚貫而入。王質(zhì)站在大殿側(cè)門,聽到大殿中百官叩頭謝恩和起身的嗡嗡聲。
春香站在他身邊,詫異問道:“太子殿下,為何匆匆進去又匆匆出來?”
“你問我,我問誰?我剛才進去,圣人好像很高興的樣子,說我黑了胖了。然后問道我兩個月的見聞?!?p> “您是如何回答的?”
“既然頂替太子,我大致猜測太子守孝,足不出戶。于是回答一直在昭陵,不曾有見聞。然后圣人的臉就陰沉下來。”
春香問道:“圣人沒有問吐蕃國的對策?”
“沒有,他揮手讓我回去?!?p> 兩人在大殿長廊站立,王質(zhì)催促春香:“既然圣人讓我回去,我就回去便是。你在皇宮女扮男裝,遲早會被發(fā)現(xiàn)?!?p> “我的事簡單,您的事沒有這么簡單。”春香聽到大殿里面房玄齡錚錚有力說話聲,“可以斷定,圣人定是知道些什么,才突然翻臉。究竟是什么呢?”
御橋急匆匆跑來一人,被侍從擋在臺階大香爐邊。穿著月白紗袍,套著件青紅色背心,腳蹬黑靴。
估計上朝來晚了,不準入殿。
春香的眼力比王質(zhì)好,他說到:“您的朋友來了!”
王質(zhì)瞇著眼睛,看了半天,看不清楚那人的五官,穿越回來,應(yīng)該給一雙好眼睛才對。
“我在大唐只有一個黑朋友。雖然看不清楚五官,像是一個老頭。我可不認識?!?p> “您瞧瞧他的打扮像不像朝廷官員?”
“不像,朝廷官員不會穿白色的紗服?!蓖踬|(zhì)回答到。
“他就是泥巴村達木子頭人,是羌人打扮?!?p> 王質(zhì)一下眉開眼笑起來,“原來是他,那天酒后還摔一跤,走路一瘸一拐,今日從橋上那邊跑過來,倒是飛快?!?p> 春香跟著笑,好像一下明白過來剛才圣人翻臉,問王質(zhì):“您去泥巴村,達木子頭人對你盛情款待?”
“當然,我救好了泥巴村上千人的擄瘡?!毕氲侥喟痛?,他又想到芣苢,心里一陣刺痛。
“估計不會這樣簡單,我去將頭人喊過來?!蓖踬|(zhì)還沒有來得及阻止,春香快步過去。不一會兒,頭人已經(jīng)來到王質(zhì)面前。
王質(zhì)見他行禮,忙著拱手還禮。
達木子頭人趕緊笑著說:“太子陛下越發(fā)英俊翩翩,酒后一別,心中甚是掛念!”
相比在泥巴村,頭人說話顯得拘謹,人顯得矮些。
春香問道:“那天,在泥巴村,你認出治病的和尚是太子?”
頭人慌忙回答說到:“泥巴村只有我和管家才知道太子微服私訪?!?p> “只有泥巴村知道?”王質(zhì)聽出弦外之音。
頭人趕緊跪在地上:“太子殿下,圣人召我回長安,我前日抵達,秘書丞蘇亶為我接風?!?p> 蘇亶是太子妃的父親。
“我昨日從昭陵回來?!蓖踬|(zhì)不喜歡有人在他面前跪著,況且還是年老之人。他趕緊將頭人扶起來,頭人不肯。
“我酒后失言,對蘇亶說,太子殿下體恤民情,在泥巴村救下上千百姓,將來定然是一個圣君?!?p> 王質(zhì)和身邊的春香同時明白過來,肯定蘇亶向圣人稟報,太子借在昭陵守孝,然后偷偷溜出去,所以圣人才會問到兩個月的見聞。
這個老丈人,打小報告真是快。
王質(zhì)讓春香扶起達木子頭人。
“在泥巴村,感受到你們的熱情好客。此次圣人召見后,你需在長安多歇息幾日,我設(shè)宴款待你和你的管家?!?p> 頭人感激涕零離開,繼續(xù)在臺階香爐邊候著。
王質(zhì)對春香說到:“我有了主意,你去含元殿副階等我。”
王質(zhì)回到大殿后面等著,他要重新見李世民。
一個像是認識太子的宦官,恭敬走過來,將王質(zhì)領(lǐng)到含元殿北邊半山的亭子里,讓他等候。
早晨涼風習習,王質(zhì)盤腿而坐,遠遠望見一片湖泊,似乎還有人在挑土抬石。
應(yīng)該是書中看到的太液池。
這片湖泊始鑿于貞觀八年,三十年以后才修建完畢。王質(zhì)遠眺湖畔楊柳依依,不禁嘆息一聲。
“我兒為何嘆息?”李世民悄無聲息走到王質(zhì)身后。
王質(zhì)趕緊起身,李世民按住王質(zhì)的肩膀,示意他繼續(xù)席地而坐。
太子盤腿坐在蒲團,父親坐在椅子上。
遠處的宦官瞧見,倒是有幾分舐犢情深的意味。
“我遠遠看到太液池之水,心里感慨,父王曾經(jīng)說過:君,舟也;人,水也。水能載舟,亦能覆舟?!?p> 李世民饒有興趣說到:“這話是我說的。太液池的水太平緩,能夠載舟,卻不能覆舟?!?p> 王質(zhì)必須說實話,他必須說出松州的經(jīng)歷,然后套在太子的身上。
“父王,母后駕薨,我剃發(fā)在昭陵守孝。卻因為一些事務(wù),離開昭陵,去了松州?!?p> 王質(zhì)講述從翼針縣開始,“我的第一站去翼針縣城,見到馮德遐。我就說我是從成都府來的和尚。我和馮德遐從未謀面,他于是就相信了!”
“我的金刀備身是你殺死的?”李世民直接問道,他以為自己的兒子要辯解,不料對方的回答是肯定的。
“羌人的金刀備身,是為我立下汗馬功勞的人。”李世民好像并不生氣。
王質(zhì)到現(xiàn)在都不知道芣苢為何殺金刀備身,他憑直覺認為馮德遐不會稟報這件事情。
“因為,金刀備身去翼針縣城,不是父王所派去?!蓖踬|(zhì)鼓著勇氣說到。
李世民點點頭之后反問道:“你知情?”
“知情,金刀備身是羌國的人。他對大唐忠心耿耿,對自己的家人同樣忠心耿耿。吐蕃使臣中有在戰(zhàn)爭中殺死他哥哥的仇人,所以他要趁此機會報仇?!?p> 王質(zhì)在李世民面前說的謊話,和當時在劉刺史前說的謊話差不多。
“他要報仇,你為啥阻止他?而且殺了他?”
“吐蕃求親使團七八人,不能在我唐疆土死一個人?!?p> “蠻荒部落群居的首領(lǐng)松贊干布,居然還想學著突厥和吐谷渾,想成為大唐的女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