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妃心里叫苦:“今天的日子真是不對,和太子同房,從來沒有成過,如果遇到的是假太子,真是……”
想著苦,心里卻突突直跳,像是去年新婚的時候。
在東宮走著,她感覺那些宮女,太監(jiān)都盯著她看,似乎眾人都知道宮中的是假太子,全部在心中暗暗嘲笑著她。
蘇妃的手中攥著魏王的紙條,走大理石欄桿的香爐邊,想將紙條燒了,可是總是感覺有一雙眼睛盯著她。
一個老太監(jiān)走路很慢的樣子,從她身邊緩緩經(jīng)過,她對著老人吼道:“你看什么?趕緊回去?!眹樀锰O(jiān)在地上磕頭,蹣跚離開。
黃昏時分的宜春宮,天空出現(xiàn)灰色,大殿門口有兩棵銀杏,其中一棵樹干裂開,一分為二。
“被雷劈的?!比ツ晏訉⑺龓нM東宮的時候這樣解釋的。
樹干裂開,樹木卻枝繁葉茂,到了秋天,一地金黃。
她坐在屋檐的欄桿邊,看到真假未辨的太子匆匆過來,后面跟著高大的黑侍衛(wèi)。
之前太子的腿疾,是拖著走,如今看著這人,是一瘸一拐地走著。
黑侍衛(wèi)對著蘇妃行禮,她正眼未看昆侖奴,揮揮手,示意他離開。
王質(zhì)跟在蘇妃的后面,邁入寢宮。
侍女和太監(jiān)全部在宮檐下候著。
兩人落座,蘇妃問道:“殿下是喝酒還是喝茶?”
王質(zhì)猶豫一下:“身體疲乏,還是喝茶。喝酒散氣,喝茶聚氣。”
之前太子從未在同房之日喝茶,總是咕咕喝酒,將自己灌醉。
蘇妃從壁架上取下茶餅,用手指輕輕掰碎,提著精致的小銅爐,將碎茶放在小碟子,輕輕搖晃著烤。
王質(zhì)一時看著好奇,口中卻勸到:“這些事,讓宮女進來做吧!”
蘇妃笑著,從前的太子,一直喝著酒,從未這樣認真看她煮茶:“宮女手粗糙,煮不了好茶!”
碎茶變香,王質(zhì)問到淡淡的秋日森林之味。
蘇妃將烤好的茶葉放進絲絹口袋里:“涼一涼,待會兒的茶才更醇?!?p> 等候茶葉涼下來的時候,蘇妃問到:“此去昭陵兩個月,喝茶沒有?”
“春香伺候著,沖茶簡單,沒有你這般復(fù)雜?!?p> “春香不是一直在松州,何時回到昭陵的?”蘇妃已經(jīng)將涼下來的茶葉倒進玉石的茶碾子,細細的碾壓著。王質(zhì)在一邊好像幫不上什么忙。
“我去昭陵不久,春香就回來了?!蓖踬|(zhì)言不由衷。
面前的太子十有八九是假太子,要說兩人長得很像不奇怪,可是像得完全是一個人,除開相貌,語氣,聲音,表情,還有耳朵背后的三顆黑痣。
假太子和真太子如此相似,如果假太子沒有龍陽之好,那么,對她來說,假的倒是比真的的好。
鄭妃已經(jīng)將茶葉碾得很細,放在巴掌大的篩子里輕輕地篩著。
“承乾,”鄭妃的稱呼發(fā)生了變化,“你昨日進宮,和父王談?wù)摰萌绾?!?p> “非常好,父王同意我的主意,讓我去吐蕃找松贊干布國王議和?!?p> “父王對你兩個月的昭陵守孝沒詳細詢問?”鄭妃一邊說一邊在銅爐上加一塊碳,燒著水。
“沒有問。詢問了如何對吐蕃,還有周邊的國家,我說,大唐的皇帝,也是天可汗,不應(yīng)通過武力征服天下。”
“不用武力,那應(yīng)該用啥?”鄭妃用木勺攪水,左手撒著茶粉。
“我當時以松贊干布國王舉例,周邊的國家其實和大唐有很多相似的地方,找到相似的,就可以找到溝通的渠道。我們大唐和周邊的國家,包括吐谷渾,吐蕃,黨項,高句麗加上大唐,可以成立一個國家,這些國家應(yīng)該有共同的信仰,相通的文化?!?p> “父王一直想成為名副其實的天可汗,你這句可是說到他心坎里去了。”
鄭妃的茶熬好了,她沏上,給王質(zhì)遞上。
王質(zhì)趕緊接過茶,不顧滾燙,小口小口地喝起來。
鄭妃做完整個熬茶的過程,正襟危坐,說到:“你不是我的夫君,你究竟是誰?”
王質(zhì)低頭喝茶,露餡是遲早的事情,他有心理準備,從內(nèi)心來講,如果被人識破,他倒是希望是眼前的鄭妃。
“我不隱瞞,我不是你的夫君。我是……你不認識的人?!蓖踬|(zhì)坦然說到。
“我的夫君,承乾太子,已經(jīng)死了嗎?”鄭妃的手微微顫抖著。
“前幾日,我在昭陵,太子的禪房見到太子。他告訴我,他不想成為太子,他想去……”
“隱居?”鄭妃打斷王質(zhì)的話。
“是的,隱居。他看見我來,還很高興的樣子?!?p> “他高興,你們卻殺了他?”
“沒有人殺死他。他讓我接替他成為太子,然后他去終南山隱居?!?p> 鄭妃看著王質(zhì)的眼睛,知道他沒有說謊。
“讓你成為太子的人是誰?”
“我不能說?!?p> “春香是他們的人?”
“是的。”
“你成為太子之后,他們要你做什么?”
“她們從未要求過我做什么,”王質(zhì)想到芣苢說的話,“她們說,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成為太子,想要做什么?”
“我不想讓大唐陷入一場又一場的戰(zhàn)爭,我不想讓大唐的百姓死于天災(zāi)人禍。如果是一個普通百姓,要做這些事情好難。這就是我想成為太子的原因。”
鄭妃僵硬的肩膀微微放松,“我現(xiàn)在明白過來,達木子頭人來到長安,在我父親面前贊揚太子,原來說的是你?!?p> “我在松州救下山崩的百姓,去泥巴村治好了擄瘡病的百姓,和達木子頭人相見很投緣。”
王質(zhì)手中的茶涼了,鄭妃重新給他續(xù)上。
“你如何識別出我是冒充的太子?”
鄭妃笑起來,揮動紅團扇:“太子在同房之日從來不飲茶,見面就喝酒?!?p> “就是憑著這點?”
“平時和太子在書房飲茶,太子對茶很挑剔。剛才的茶,他是不會喝的。而且我煮茶時,沒有放鹽,如果是太子,一定會提醒我?!?p> 鄭妃在以茶試真假。
王質(zhì)坦然接受露餡,他說到:“你可以讓外面侍衛(wèi)將我抓起來,我不會辯解的?!?p> 鄭妃倒是不慌不忙問到:“你有龍陽之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