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學園的教授就是皇帝叔叔孩子們的先生,對嗎?”
楊簡看著上面的李隆基,一臉嚴肅認真。
而楊簡身后的三殿下李享卻感覺自己的腳指頭已經在抓泥了,要不是穿著厚厚的靴子,恐怕地板都已經被他抓出一個破洞出來了。
他的小心肝在顫抖。
他感覺父皇的期望會落空。
因為,楊簡的心里在想什么他幾乎已經知道了。
“是的?!?p> 李隆基卻還是抱著一絲殘存的希望。
“我答應你,皇帝叔叔?!?p> 楊簡表達異常清晰而準確,沒有任何遲滯和拖泥帶水。
“什么?”
李隆基覺得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但是,御階之下的文武百官卻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真真切切。
他們中已經有人開始幸災樂禍的心里暗笑出聲了。
這出皇帝自己導演出來的好戲,就看他自己如何收場?
他們的眼前都開始浮現(xiàn)出一副這樣的畫面:
一個八九歲的娃娃。
學堂里坐著皇帝陛下的那些親生的從七八歲到十七八歲不等年齡的皇子公主們。
那是一副多么有趣的畫面呵?
想讓人不遐想紛紛都難??!
“皇帝叔叔,我說我答應你的邀請,出任十三學園的教授呀。”
楊簡的聲音清脆而清晰。
他看著皇帝本人,臉上神色認真而驕傲。
做皇子們的老師,那應該很威風吧,對不對?
以后想打他們屁股打他們屁股,想讓他們抄寫課文一百遍就是抄寫一百遍!
因為皇帝不是說過,皇子犯法,與庶民同罪么?
“你——不再考慮一下么,小愛卿?當太學教授可是很累人的呢?”
李隆基都感覺自己更像一個先生了。
諄諄善誘。
“皇帝叔叔,我不怕累呀,我每天都渾身充滿了勁兒呀!”
楊簡想都不想,就婉拒了皇帝的善解人意。
“那,好吧——”
李隆基覺得自己給自己挖了一個巨坑,然后他看著自己眼睜睜的跳了下去!
“對了,皇帝叔叔,教授的俸銀還是六品官員的標準,對么?”
楊簡必須親耳聽到皇帝當眾說出,他才放心。
萬一以后皇帝反悔,那也有人證呀!
“當然!”
李隆基覺得這個小家伙似乎也處處在給自己挖坑,看他那小表情,似乎還生怕朕付不起他的教授薪水似的?!
真是好笑。
“ok,成交!”
楊簡看著高高在上的皇帝,開心的笑道。
有錢就好。
他現(xiàn)在最缺的就是錢啊。
想起已經好幾日沒有吃到過飽飯了,他就雙眼發(fā)暈。
“好吧,張愛卿,楊愛卿的教授一職就有勞愛卿協(xié)助辦理一下吧?”
李隆基感覺自己快要支撐不要下去了。
他只能求助于自己的得力干將,大唐宰相之首,張九齡。
“陛下請放心,一切交于臣即可!”
張九齡看著上首的皇帝和眼前的小娃娃,心里也是覺得好笑又有趣,他活到這么大年紀,還是第一次遇到這么有意思的事情。
“那就有勞愛卿了!”
李隆基對張九齡擺擺手,示意他們可以下去了。
“先生,請隨老夫來?!?p> 張九齡忍住一肚子的笑氣,對楊簡說道。
“好的,謝謝宰相大人。”
楊簡對張九齡彬彬有禮道,只是讓他想不到的是,大唐第一宰相竟然稱呼自己為先生?這讓他感覺新鮮又激動不已。
看著楊簡跟在張九齡后面離開了朝堂之后,李隆基長長的舒了一口氣。
“陛下,龍體不適么?”
高力士體貼的問道。
“你呀,你呀,力士,哎——”
李隆基又嘆息了一聲。
“陛下,老奴——”
高力士見皇帝似乎有責怪自己辦事不力之意,但是,但是,自己是無辜的呀?
君無戲言,開口的人是皇帝自己??!
“陛下勿憂!”
就在李隆基嘆息的當兒,御階之下響起了大師一行的聲音。
“大師,何出此言?”
李隆基看著下面的一行大師,愁眉不展。
“貧僧知道陛下是為楊簡要出任十三學園教授一職憂慮,但是,貧僧可以跟陛下保證,楊簡的算學功底絕對超過大唐任何一人。”
一行大師看著李隆基,不知道他為何如此憂慮,難道大唐皇帝口里的不拘一格降人才就只是一句空話嗎?
楊簡只是年紀小一點而已。
但是,能者不分長幼,三人行,能者為師啊!
圣人的教誨,皇帝陛下難道自己忘記了?
“大師如何如此肯定?”
李隆基不相信別人,但是對于算學能力,整個大唐他最相信的還是一行大師。而大師既然如此說,那就肯定有他的原因。
“陛下可曾還記得日前貧僧跟陛下提及過的那位傳說中的隱士?”
一行大師臉色祥和而平靜。
“那位算學奇才?”
李隆基反問道。
“對,貧僧剛剛已經跟國子監(jiān)算學館李衍博士已經溝通過,他確定,眼前的這位小娃娃就是我們當初以為的那位隱士高人!”
一行大師來之前已經跟李衍詳細的確認過,二人都覺得長安城同一時間出現(xiàn)兩個智慧卓絕的高人不太可能,所以,李衍又親自奔赴藝人村,跟黃行鶴當面詢問他口里的那位朋友相貌體征,然后,他們又急匆匆趕來朝堂之上,一看,果然,跟黃行鶴所描述的絲毫不擦,而且黃行鶴今早還說,昨日晌午過后已經有皇宮來人宣他的這位小友進宮面圣了!
言之鑿鑿,證據(jù)更加確鑿??!
“果然當真?”
李隆基一聽,也不由得重新正色起來。
如果連一行大師和國子監(jiān)算學館博士兩大帝國算學奇才都被他虐的體無完膚,那么那小子的算學能力自然是值得信賴的。
“當然,陛下,陛下是否還記得開元二年,陛下請貧僧出山前來長安對貧僧說過的話么?”
一行大師看著李隆基,聲色平靜。
“何話?”
李隆基對一行大師當日說過的話太多了。
“不拘一格降人才。”
一行大師微微笑道。
“不拘一格降人才?”
李隆基心頭一驚,隨即頓然有所悟。
一行大師是在提醒自己剛剛的失態(tài)?。?p> “是的,陛下?!?p> 一行大師也繼續(xù)笑道。
悟性極高,是他眼前這位皇帝的天賦,也是他愿意出山輔佐他的原因之一。
“朕受教了,大師所言極是,朕剛剛的確失態(tài)了。”
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就算他是圣人,也一樣會犯錯,但是,犯錯能改依然還是一個圣人。
“陛下言重了,但是,大唐江山,才人輩出,英雄應該出自少年,這樣整個國家才會更有朝氣,更有希望啊,陛下以為呢?”
一行大師覺得皇帝只是走不出世俗偏見的藩籬,而忘記了自己做事的原則。
“朕,深以為然!”
李隆基臉色一紅,竟然直接從龍椅上起身,對一行大師深深一揖。
“陛下折煞貧僧了!”
一行大師也立即還之以禮。
這個玄宗皇帝登基以來歷時最長的早朝總算是結束了。
李衍跟大師一行一同離開了朝堂。
一路之上,他們一直都在悄聲細語著什么。
而跟在博士身后的三殿下李享,卻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三弟,這位新來的教授就是你上次代入新年詩會的那位小朋友吧?”
不知何時,大皇子李琮已經走到了李享的身邊。
“回皇兄,確是?!?p> 李享一看來的是大皇兄,連忙停住,轉身對皇兄深深施了一禮。
“三弟的這位小友一看就是天上文曲星下凡的小仙人,看樣子應該也會擅長詩文吧?”
李琮說這番話的時候,眼睛一直都看著李享。
他的嘴角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
“回皇兄,這方面三弟倒是知之不詳!”
李享不知道為什么,一看皇兄李琮的眼神,就背脊發(fā)冷,微微冒汗。
可是,明明朝堂之外的長安天空下,積雪深重。
空氣里寒風依舊肆虐?。?p> 李隆基卻沒有看到自己的兒子們的對話和眼神了,他的眼神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那邊住著很多人。
他熟悉的人,他的親人,他曾經被深愛也被他深愛的人。
但是,那些人都已經消失在這個茫茫塵世間了。
“力士,你有沒有覺得他很像一個人?”
李隆基的目光依舊看著遠處。
“皇上說的他是誰?”
高力士心中一驚。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p> 李隆基轉首看了身邊這只老狐貍一眼,眼眸中有點點的星光。
“皇上,請恕老奴眼拙,記得老奴昨日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確乎覺得眼熟,但是,仔細一想,又覺得不太可能,因為,他對老奴似乎毫無印象。就算他是裝的,這個世上也斷斷不可能有裝得如此像的人?!?p> 高力士小心翼翼的回答道。
“確是,剛剛朕看他的眼睛的時候,他的眼神沒有絲毫的閃躲,目光里沒有一絲我們曾經相識的意思,我也知道他不太可能是他,但如果不是,這個世間為何會有如此相像的人?”
李隆基也很迷惑。
但是,他依然覺得看到他的時候,自己的內心的觸動和。
恐慌。
“陛下請勿思慮過重,世間相貌相似之人太多,而且,他也已經死去多時,這一點也是陛下你我當日親眼確證過的事情?!?p> 高力士提醒道。
“嗯,是,但是,力士,朕的心中始終有一絲不安,為防萬一起見,還是有勞你了?!?p> 李隆基的過往,跟歷史上所有的帝王將相一樣,風光閃亮的背后,總會藏著許多不為世人所知的秘密。
那是他們的痛,是他們的苦,是他們絕對不能讓世人知曉的另一副面具。
“好,皇上放心,老奴這就去辦。”
高力士陪他已經走過無數(shù)春秋,他深深的理解和懂他。
就像懂他自己一樣。
義陵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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