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魏迎來了早冬的第一場雪,飄飄灑灑,白雪皚皚,街頭少了更多走街串巷的,魏綺年又是個天生怕冷的,卻是沒能躲得過這場風寒,不小心又病倒了。
人一病便容易犯懶,魏綺年吃了歐陽太醫(yī)的藥早早便上床睡下了,突然聽到外面秋月的聲音輕輕響起,心想莫不是白流光這廝,白日里才來過,又是送碳,又是送夾襖,這會兒子又過來,莫不是要送棉被吧。
“公主,是長公主過來看您了”。秋月壓低聲音問了一句。
隨即便聽到長公主魏綺陽的聲音,同樣是刻意壓低了聲音,但即便是聲音再小,在這空曠安靜的夜里也是一清二楚:“好了,既然已經(jīng)睡下了,我過兩日再來看她”。說著便要往外走。
寢室的門突然從里面打開,魏綺年披了件薄衫站在風口,看到長公主的一瞬間眼眶通紅,眼淚像是不要錢一樣往下落。帶著鼻音的嗓音響起:“皇姐終于想起來我了,我還以為你以后都不打算要我這個妹妹了呢”。
二人最后一次見面,是魏綺年隨著白流光和太子前往東克之前,原來自從長公主與駙馬和離后,便以散心為由一路北上,用長公主自己的話說便是,江湖兒女多豪情,我羨慕的緊,便趁著這次外出去體驗一把。
長公主看到幾個月未見的妹妹,也是情難自禁,面上勉強掛了笑意,忙推著魏綺年往屋里走:“你看你,本就風寒未愈,又穿的這么單薄往風口上站,怎么苦湯藥子還沒吃夠是不是”?
長公主這么一說,魏綺年倒是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說到:“皇姐你就別打娶我了,這場風寒真是把我折騰的不輕”。
魏綺年仔細看了又看,皇姐還是那個皇姐,嬌而不媚,英姿勃發(fā),幾月未見,不見半點憔悴,反而面色紅潤,生動活潑,想來這場和離之戰(zhàn)并沒有帶給皇姐多大的傷害,本是皇室中人,卻向往江湖兒女,皇姐本就該是那空中鳥,海中魚,不受世俗的束縛,任性妄為。
看到魏綺年一副終于放心了的模樣,魏綺陽嘴角含笑,露出兩個小酒窩,說到:“我知道你想問我什么,放心,這次回來一是為了看看你,二來我是要與父皇,母后辭行”。
魏綺年不無驚訝,沒想到幾月未見的皇姐會有如此大的改變,這變化不是相貌外表的變化,而是內(nèi)在思想的變化,她覺得她的皇姐已不再需要自己任何的言語呵護,或許什么都不說便是對她最大的安慰。
夜,更深了,屋里點了分量十足的冬碳,二人躺在厚實的軟融融的被窩里,魏綺年果然不再說話,只是聽著魏綺陽像講故事般講述她的三年婚姻生活。
“我和周其壁第一次見面是在魏綺鳳的滿月禮上,那年我六歲,他七歲,我追著我養(yǎng)的貓兒白球到了周貴妃的華貴宮,周貴妃一直與母后不和,她宮里的宮女更是如此,狐假虎威,竟騙我說白球跑去了假山的涼亭,我果真信了她的話爬上去假山,我的貓兒是沒見到,卻發(fā)現(xiàn)自己害怕的下不去了,只聽到一個小男孩兒說,哎,你等著別動,我上來幫你,后來他果然拉著我一起下來了假山,原來他就是別人口中的神童,周其壁,丞相之子,周貴妃的親弟弟”。
魏綺陽似是回憶起了那段童年時光,眼中雖有淚意,卻并不達眼底,這是往昔美好單純的眼淚。
“年少無知,從此我與他交往甚密,愛意叢生,他生為周家長子,我生來太子胞妹,怎么看都是門不當,戶不對,可是就是這樣我們依然想要在一起,別人眼中的金童玉女也不過是紙糊的人兒,嫁入丞相府的三年,在外人看來,駙馬對我噓寒問暖,愛意情深,婆母將我視作親生女兒,寵愛有加,丞相府人人對我關懷備至,言聽計從,便是這樣一個看似溫暖的牢籠,伸出了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
魏綺陽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牙關緊閉,渾身顫抖。魏綺年不忍她再說下去,“不說了,不說了,皇姐,無論你是留在京中也好,還是快意江湖也罷,綺年都要你今后平安喜樂,那些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再不要想起來了”。
魏綺年不知道這些年來皇姐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她只是緊緊的抱著她,像哄孩子一樣一遍遍拍著她的肩頭安慰。
“不錯,所有的噩夢都過去了,如今的我與周家再無瓜葛,皇權(quán)之爭,朝堂后宮又和我有什么關系呢,你知道嗎?你知道嗎?視我為親生女兒的婆母從我進門的第一日起便在我的湯食里下了避子藥,與我情深意重的夫君早已知曉內(nèi)情,卻是無動于衷,他不是愛我嗎,不是一心想要娶我嗎?為何連一個孩子也容不下,為了不讓我生下周家的長子,這對母子可謂機關算盡,或許這愛太過單薄,不足以成為他對抗家族的鎧甲,又或是從來便是他自欺欺人罷了”。
再堅強的女子提到自己曾經(jīng)深愛過的人沒有會不動容的吧,魏綺陽身為長公主,完全可以將這件事上報皇上,求皇上來定奪,輕則牢獄之災,重則性命之憂,為了維護周其壁的最后一點兒遮羞布,想來魏綺陽還是手下留情,于心不忍的吧!
下了整整一夜的雪,到處銀裝素裹,白茫茫的一片,姐妹二人一直聊了很久很久,才齊齊睡去,第二日魏綺年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或許是昨晚有魏綺陽的陪伴,或許是睡的太晚,也或許是睡前那碗安神藥的作用,總之魏綺年睡了個連日以來的囫圇覺,病也去了大半。
再看一旁的魏綺陽早已不見蹤跡,該是進宮了吧,魏綺年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