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星稀,秋風(fēng)瑟瑟。
冬天越來越近了。
古虞升裹了裹被子,卻怎么也睡不著——師父走了。
他中午就知道自己師父會離開他,加以下午李道冥去采購貨物,更加篤定。所以晚上一直未睡,師父的離開,幾乎毫無聲響。然而還是沒能瞞住他,他不想出去,既然決定要走,肯定自有理由。出去除了顯示出他的懦弱和稚嫩之外,毫無好處。
古虞升平日里看似大大咧咧,其實并不是毫無心機。想到自己將會一個人在這里住下去,他心頭就陣陣懷揣不安。
過了沒一會兒,李道冥徹底離開了。古虞升再也忍不住,輕聲啜泣起來。
“不能哭!不能哭!”古虞升狠狠地掐掐大腿,我要獨自在這里生活一年!只有一年而已,一年之后我就能回靖山劍派!
“我要在一年之內(nèi),讓爺爺奶奶刮目相看!”古虞升喃喃道。只是想到了爺爺奶奶,他更加忍不住心中的委屈了。
“師父啊師父,你把我一個人丟在這里,到底是何用意?”
另一邊,李道冥同樣心中難受,對古虞升的掛念讓他幾次想拍馬回去,然而不成。更大的陰謀席卷而來,讀書人的詭計讓李道冥難以抵抗。
“項濟、項燼、樊鐘離……還有誰在下棋!”李道冥搖搖頭,“不想了,我且看我的劍,能不能讓這棋盤裂開!”
……
天色剛剛泛起魚肚白,古虞升就已經(jīng)站在了小院之中。一晚上的時間,古虞升心境產(chǎn)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少年通常這樣,用大把的時間迷茫,用僅有的幾個瞬間成長!
想通了前因后果,古虞升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孩子了!至少,他現(xiàn)在肩負(fù)起了照顧自己的責(zé)任!
又是一套生硬的松勁拳打完,古虞升揉了揉有些發(fā)酸的手臂。忍不住嘆了口氣!
“師父給我留了五百兩!這么多錢,我該怎么花呢?”
……
井橋縣在周邊縣城,屬于比較繁華的了,應(yīng)有盡有。古虞升走在街道上,恍然間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江湖……在哪里呢?”古虞升喃喃道。
他向往了七年,聽到的快意恩仇,仗劍走天涯的故事數(shù)不勝數(shù),真正出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原來,世界跟自己想象的一點也不一樣。
“狂刀門的大弟子跟檐上大盜在前面擺下了擂臺,快去湊湊熱鬧”身邊的人對著同行之人說道,兩人焦急的朝著城西而去。
古虞升頓時來了精神,看著身邊另一位往城西小跑的男人,連忙問道:
“這位大哥,請問城西是怎么回事?”
“唉!這你都不知道,檐上大盜跟狂刀門大弟子今天約戰(zhàn)!”那男人說道。
“既然是大盜,為何還敢公然出現(xiàn)?還有狂刀門是哪里的門派?縣衙不管嗎?”古虞升拋出了一連串問題。
“檐上大盜輕功了得,誰能拿的住他?狂刀門就在城外的翠陰山!我看你也是想學(xué)本事的,跟你說!狂刀門不行,翠陰山的鐵拳堂強他們何止一籌?”男子看了看古虞升身上背著的不協(xié)調(diào)的長劍,不動聲色的露出不屑的表情,“至于縣衙?縣衙十二年就沒縣令,縣丞就是攔江幫的長老!不過是這兩日縣令剛剛上任,這才收斂一些!”
說完這些,男子不管不顧,小跑著往城西去了。
古虞升恍然大悟:原來這井橋縣并非表面看起來這么和諧;只是因為洪經(jīng)籌剛剛過來,眾多門派沒有看清形勢,不敢妄動!現(xiàn)在既然有了動作,說明他們并不把洪經(jīng)籌放在眼里!就像剛才那人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一樣!
若是那人在這里,肯定會驚的下巴掉下來!不過是一瞬間的表情,居然被這個年紀(jì)輕輕的少年捕捉到了!
“也罷,先去看看熱鬧!”古虞升對他們的比試憧憬的很。知道了情況,身體的血液不禁沸騰起來!
城西。
原本就是市井小民聚集之地,此刻加以渲染,更是嘈雜的很。古虞升到來時,已經(jīng)人群密集了。
仗著身體靈敏,古虞升一路擠到了擂臺最前,終于看到了所謂的狂刀門大弟子!
一身粗布衫,手中一把厚背大刀,看起來也就十八十九的樣子!卻是虎背熊腰,兇悍模樣。
“像個殺豬的……”古虞升眉頭皺了起來,覺得眼前之人缺了一種豪氣!
“你這小子說什么呢!”身邊一人聽到了古虞升的評價,指責(zé)道,“鄧少俠年僅十九,卻是在上個月打敗了二十七歲的鐵拳門堂主,今天又要和實力強橫的檐上大盜決斗!別亂說話!”
“這小子居然說鄧少俠的不是?”
“還背著一把劍,真別扭!”
身邊陸陸續(xù)續(xù)有人說起古虞升來,臺上的鄧少俠也眉間不喜,正欲發(fā)作,卻聽到一陣噼里啪啦的瓦片聲響起!
“鄧大豐,你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伴隨“啪”的一聲,檐上大盜落在了擂臺上,一個屈膝,卸掉了腿上的壓力!
“檐上大盜!等你好久了!”鄧大豐顧不上臺下,眼中露出戰(zhàn)意。
“底盤不穩(wěn),怎么會輕功了得?瓦片響起,難道是故意的?可是卸力也有些生疏??!”古虞升不解,他如何也看不出檐上大盜輕功了得,“唉!怎么直接打起來了?”
正在古虞升分析之時,兩人居然交起手來,半點江湖禮節(jié)也不曾有!
在看臺上,鄧大豐手持大刀,或掃或劈,倒也有些章法!可惜大刀對于他來說還是過于沉重,雖然威力增加,卻缺少了靈活度,在古虞升看來,真是大大的得不償失!
反觀檐上大盜,除了極個別招式讓他狼狽之外,基本上都可以輕松躲過鄧大豐的招數(shù),并且利用身體的輕巧,不定時的給上一兩下!
“我的狂刀,已經(jīng)大成!今日定要你知道厲害!”鄧大豐氣急敗壞,手中大刀速度突然加快,檐上大盜險之又險的就地一滾躲了過去!
“你這小子,若不是趙狂,真以為我贏你不得?”檐上大盜差點重傷,心中惱怒!當(dāng)下也不再忌憚什么,全力出手!
“大人,出手拿下吧!”不遠(yuǎn)處的一座客棧。二樓窗戶處已經(jīng)有兩人看了很久了!
所謂大人,正是縣令洪經(jīng)籌,他知曉了今日之事,很早就準(zhǔn)備以檐上大盜和鄧大豐二人為由給附近的江湖門派一個下馬威!
“不急!”洪經(jīng)籌不看戰(zhàn)的正酣的兩人,反而盯著擂臺邊的古虞升笑吟吟道,“程籍,在你看來這二人實力如何?”
“猶如潑婦拉扯,孩子打架!”程籍冷冷道。
“嗯,既然這樣,那就多看一會兒,看看是不是每個人都毫無功底!”
……
“砰!”
檐上大盜一腳將鄧大豐踹進人群中,喊道:“留你一命,告訴趙狂,不要輕易找我麻煩。否則,我定要狂刀門不得安生,光腳的可不怕穿鞋的!”
言罷,轉(zhuǎn)身欲走。
“且慢!”
人群一片寂靜,只見臺下的古虞升背著長劍走上擂臺!
人群一陣嘩然,瞬間躁動起來!
“小兄弟,沒人指責(zé)你??煜聛戆桑 眲倓傉驹诠庞萆磉叺哪腥私辜钡恼f道。
檐上大盜不殺鄧大豐是因為鄧大豐身后有個名揚井橋縣的趙狂門主!男人自然擔(dān)心起來,如果是因為自己剛剛引起眾人激將,他就更難心安了!
“無妨!小子山林野人,這次出來,就是為了會會這武林眾人?!惫庞萆D(zhuǎn)頭對向檐上大盜,“還望賜教!”
雙手抱拳,恭敬的行了一個江湖禮節(jié)!
“哦?”遠(yuǎn)處的程籍目光一凝,“大人,僅看這一起手動作。這少年應(yīng)該出身名門!”
“哈哈,看看實力如何再說,你過去吧!一則提防鄧大豐逃掉,二則保護一下那個少年,勿要讓他傷著!”洪經(jīng)籌吩咐一聲,程籍迅速離開,融入人群之中。
在看臺上,檐上大盜出于對自身輕功的自信,決定留下來教訓(xùn)一下這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子。
“你學(xué)劍?”檐上大盜問道。
眾所周知,刀法易成,劍法無人教導(dǎo),難以入門!
“只會一招半式!”古虞升誠懇道。
“這樣吧,我就讓你一招,我不還手。輸了別怪我對你做些什么,缺胳膊少腿兒了,也別怨天尤人!”檐上大盜笑了一聲,擺好陣勢低呼:“來!”
古虞升凝神以待,原本他只是想看看??墒强赐曛笏钟X得,自己或許可以打!實在忍不住,就想試試自己幾斤幾兩!
“來了!”
古虞升目光如炬!一劍拔出!
拔劍術(shù)!
眾人只感覺一道銀色的光芒閃過,奇快無比!
再看,檐上大盜的人頭緩緩順著脖頸滑落在地,臉上還帶著不屑的笑容。
眾人心驚不已!一劍斬首!
程籍也是心中不安:“難道這小地方真有高手?”
古虞升更是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這就……死了?
“走!”人群中鄧大豐招呼一聲,幾個漢子馬上出現(xiàn),將其攙扶起來,準(zhǔn)備逃離此地!
“那里走!”程籍行動起來,堵在了鄧大豐面前!
兩個漢子身材魁梧,迅速沖著程籍沖來!然而,程籍后發(fā)先至,雙拳同時揮出,一人咽喉中拳、一人太陽穴中拳!當(dāng)即不省人事。
“大人!大人饒命!”鄧大豐不顧形象,跪在了地上求饒起來。
程籍本就只負(fù)責(zé)監(jiān)管,無意殺他,也就不再理會!
“站那兒別動!”
很快,洪經(jīng)籌就帶著捕快來了,鄧大豐眾人,通通上了枷鎖。
“只要本縣令在任一天,絕不容許門派武人,草菅人命!為所欲為!”
“大人,那個少年人怎么辦?”程籍問道。
洪經(jīng)籌看著臺上張皇失措的古虞升,嘴角上揚:
“一起帶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