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漢子十分面生,楊易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他的表少爺了。
慶幸的是,經(jīng)這漢子這么突兀一攪,眾驍衛(wèi)的注意力轉(zhuǎn)移到了他身上。
那王姓的驍衛(wèi)瞪眼喝道:“兀那漢子,你是誰家的車夫,馬車?yán)锸鞘裁慈耍@歪嘴的傻子可是你家親戚?”
“我道是誰,原來是王驍衛(wèi),怎么,大理寺通緝的要犯還未抓到么?”
馬車的簾子掀開,上官逸從馬車?yán)锾匠鲱^來,說完還朝楊易暗使了一個眼神。
楊易會意,偏著頭,歪著嘴,裝作一副呆愣模樣,叫道:“表…表哥?!?p> 王姓驍衛(wèi)見馬車?yán)镒哪耸钱?dāng)朝禮部尚書的公子,本來端起來的架子轟然而散,板著的臉變成了熱切,舔著笑走到馬車前,點頭哈腰道:“原來是上官公子,卑職眼拙不識泰山,請上官公子見諒?!?p> 上官逸乃是長安第一才子,又貴為禮部尚書上官承的公子,這王姓驍衛(wèi)卻是識得。
“王驍衛(wèi)職責(zé)所在,不必多禮,對了,令兄想調(diào)遷的請書,家嚴(yán)今日已看過了,只待明日上朝過堂敲定即可,恭喜恭喜?!?p> 上官逸臉上掛著笑意,似乎真的在恭喜這驍衛(wèi)。
王姓驍衛(wèi)聞言雙眼一亮,激動道:“真的?太好了!卑職先行謝過上官大人,謝過上官公子了?!?p> “區(qū)區(qū)小事,何足掛齒,不過順?biāo)浦?,白白承了王驍衛(wèi)的謝意了,慚愧慚愧?!?p> 上官逸依舊是滿臉笑意,轉(zhuǎn)頭便楊易道:“表弟,還不上車,遲了,恐怕姨父姨母等得著急,家中急事可耽擱不得?!?p> 楊易又非傻子,已聽明白上官逸的言下之意,順著上官逸的話頭,呆頭呆腦地應(yīng)了一聲,抬腳上了馬車,放下簾子,將藏在衣袖內(nèi)側(cè)的長安刀抽出。
“王驍衛(wèi)公務(wù)繁忙,上官便不多作絮叨了,加之城外表親有急事,就此告辭?!?p> 上官逸抱拳,也跳上了馬車。
“既是上官公子的表親,定然無事,上官公子既然身有急事,卑職便不多作叨擾了,待明日,再設(shè)宴感謝上官公子為家兄之事勞神?!?p> 上官逸的身份擺在那,況且又承了上官逸的恩情,加之上官逸所說的表親家中有事與楊易方才說的什么老婆剛產(chǎn)子的事不謀而合。
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承了人的恩情難免心虛,王姓驍衛(wèi)不做多想,便城門下令道:“放行!”
城門處的一眾驍衛(wèi)門卒將路障拖開,退到兩旁,讓出了路來。
駕車的漢子跳上馬車,拍馬駕車。
楊易人在馬車中,暗暗僥幸自己總算過關(guān),但又好奇上官逸為何會幫助自己。
但看馬車內(nèi)側(cè)躺著的,昏迷不醒的程浩南,暗想莫非是程浩南將自己不良人的身份告訴了上官逸?
“等等!”
就在馬車即將駛出城門時,王姓驍衛(wèi)的大喊聲,從后面驟然而起。
楊易心頭一跳,難道自己露出了破綻,終歸還是被識破了?
思索著該如何脫身,是直接奪馬疾弛出城,還是揍翻這些驍衛(wèi)硬闖拼殺出去。
正拿捏不定,上官逸已笑著斬來一角車簾,問道:“王驍衛(wèi)何事?”
王驍衛(wèi)朝馬車上遞來藥包,道:“表公子忘了拿藥。”
原來是這破事,嚇老子一跳!
楊易松出了一口氣。
再無多事,馬車弛出城門。
“上官與蘇兄應(yīng)該不順路,就此拜別?!?p> 馬車出了長安城不遠,在一樹林中,上官逸抱拳笑道,竟然一點也沒問楊易為何出城,也沒問楊易要去哪里。
如此正中楊易下懷,本來還在尋思著怎么脫身,這下省事了,楊易抱拳道謝一聲,跳下馬車,上官逸既然不問,他當(dāng)然也不會傻乎乎地自己去說。
“蘇兄落了東西?!?p> 藥包被拋出車車,楊易接到手里時,馬車也疾馳而去,看方向,是趕往程浩南的老家寧安縣。
不再停留,尋了路,楊易準(zhǔn)備穿過樹林,趕往螢火嶺。
常年緝盜,長安四周的路況地形他很熟悉,知道穿過這片樹林,進入一條泥巴小路,往南走半盞茶不到,便是螢火嶺。
出了小樹林,突然聽得隱隱約約吹鑼打鼓的聲音,跟迎親的鼓樂一模一樣。
誰家大晚上的娶親,選的什么良成吉時?
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楊易甩了甩頭,繼續(xù)舉步朝前走,越走,那吹打唱跳的聲音愈發(fā)清晰。
荒郊野嶺的,誰家他姥姥的選這個時候來這里迎親,真是活見鬼了!
這次是真的聽得清清楚楚了。
停下腳步,佇耳細聽,吹鑼打鼓聲又突然消失一空,靜悄悄的,只有遠山傳來幾聲山鳥夜啼。
呼~
突然一陣?yán)滹L(fēng)從后背吹來,耳中聽得密密麻麻的腳步聲正向自己奔來,楊易猛然一回頭。
卻是一片空蕩蕩,黯淡月光下,只不遠處樹木的黑影婆裟,似一頭頭怪獸在張牙舞爪。
就這么一會兒功夫,楊易突然覺得光線越來越暗淡,月色在一點一點慢慢變紅。
抬頭一看,只見天邊的月兒已變成一輪血月,不知何時聚起來的一朵烏云,猛然蓋住了血月。
沒了月色,四下瞬間變得漆黑。
呼~
又是一陣?yán)滹L(fēng)刮開,楊易只覺數(shù)道氣息正從四面八方向自己涌來。
放眼一掃,只見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各有一對綠幽幽的眼睛,陰森森地盯著自己,并且正在向自己靠近。
瓢了個瓢的,楊易臭罵一聲,壯了壯膽氣,一把拔出長刀。
就在這時,喵~
貓叫聲瞬起,八雙綠幽幽的眼睛疾速奔來,撲到楊易身前不遠處,扭打在了一起,貓叫聲連連,亂作一團。
烏云退散,光線驟然變亮,月亮已不見血色。
楊易定眼一看,面前四只黑貓扭打作一團,其中一只黑貓嘴里叼著一只死老鼠。
你姥姥家的西瓜田!四只畜生搶腐肉,嚇老子一跳!
把長安刀插回刀鞘,再不去看幾只惡貓搶死老鼠,抬腳就走。
又走了十?dāng)?shù)步,翻過一個小土坡,已看到螢火綠芒點點如星的螢火嶺。
遠處螢火嶺上,飄滿綠幽幽的螢火,在螢火的下方,一團白光閃動,似是一盞燈籠。
咚咚鏘,咚咚鏘~
“月光光,心慌慌,天上的星星灑光芒,喚我來尋如意郎~”
突然,吹鑼打鼓聲又響了起來,不僅如此,還聽到有女子在唱歌,唱的雖然是喜慶的調(diào)子,聲音卻又尖又細,陰森冰冷,倒像是唱戲的青衣所哼。
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
楊易尋著聲音的源頭看去,只見月色下,一隊身穿喜服的男女,正抬著一頂大紅花轎,從螢火嶺上下來,朝自己疾速奔來。
不多時,便已奔到前方十步開外,有敲鑼的,有打鼓的,有撒花的,但都眼神空洞,仿佛是一具具尸體。
而那些紛紛揚揚落地的,哪里是什么花瓣,分明是一張張白臘臘的紙錢!
隊伍奔速不減,朝著楊易直沖而來。
瓢了個瓢的,以前常常佩服寧采臣,老子今日也有機會上演一出了!
楊易一把抽出長安刀,這時,這迎親的隊伍也已奔到身前,楊易還未劈出刀,就傻眼了。
一個個身穿紅綠喜服的人,甭管是敲鑼打鼓的,還是撒花的,就連那一頂大紅花轎,也一起從自己身上一穿而過。
他們,仿佛就像一陣風(fēng),形同無物!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