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顧前不顧后 二
他對人體構(gòu)造可謂了然于胸,人們似乎忘記了他們最初要干什么。他們開始對田虎的身體來了興趣。
花二子扒著田虎的牙齒,仔細的打量“三歲口。”
喬志廣摟著他的脖子“你啷個看出來的?”
張一德插話:“又不是牲口,你們就別玩他拉。”
崔靜波伸了懶腰,拍了下田虎的屁股“走了。困死我了?!?p> “在玩會呢。”花二子大聲的招呼。
“玩你自己吧。”崔靜波擺擺手。
所有人一哄而散,他們不在關(guān)注王翦的殺人技巧,他們更關(guān)注自己身體的零件。
孫大有走到我跟前“排排...排長,你你說說...說我牙掉了一一..一顆,是是不是就就比別人少少一一塊骨骨頭?!?p> 我仔細看著他“你何止缺一塊骨頭,你還缺心,睡覺?!?p> 我不在管孫大有的自言自語,我睡著了。
清晨,我睜開了雙眼。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白茫茫的大霧,霧靄下是當成青草的我們。我們渾身濕漉漉,露水早就侵入衣服,我脫掉衣服,用力的擰著水分,說來也怪,怎么擰都擰不出水來。
重新穿在身上,難受的要命,就好像你穿著衣服洗澡,總感覺渾身的不舒服。
一個新兵也站了起來,他揉掉眼角的眼屎,夸出來戰(zhàn)壕,在離我們?nèi)椎奈恢萌瞿颉?p> 突然他爆喝“鬼子!”
我迅速的爬起來,端起我的毛瑟步槍向那個方向開了一槍,其他的人被槍聲驚醒。
我們看到他的身體直挺挺的倒下,我們知道鬼子已經(jīng)突進了我們的防線。
正當其他人舉槍射擊的時候,從白霧中飛過來數(shù)十枚手雷,那是日軍甜瓜手雷,爆開的碎片足有六七十片。
轟轟。
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在身邊響起,更多剛睜開眼睛的戰(zhàn)士被無數(shù)的彈片吞唆。
沒死的在苦苦哀求救命。
突如其來的打擊,讓新兵亂了套,他們四處奔逃。他們不知所措。
“媽的,亂跑什么。上刺刀!”我踹翻一個無頭蒼蠅般的新兵大聲的吼叫。
王翦的聲音響了起來“跑什么,亂什么?鬼子在你屁股后面嗎?”
“來的就他么一小撮鬼子,這是大霧,小鬼子敢投入更多嗎,他們就不怕流彈擊傷自己人嗎?上刺刀,沖上去將他們趕說下去,將他們一壓到底!”
他揮手抽了身邊一個新兵一巴掌“上刺刀,干死他們。”
我一腳踹翻一名新兵“上,上,上!”
就連孫大有也拿槍托狠砸一名新兵“上上上上上上。”
于是王翦沖了出去,他是第一個,我想我應該是第二個,可誰知道吳道子成了第二個,我應該是第三個,我依然不是第三個,盧廣志是第三個,第五個第六個第七個。然后是所有人。
我沖了上去,我被絆倒了,于是我成為他們腳底的墊子,我被踩了十幾腳后,艱難的爬起來接著被撞倒,又是三五腳我終于站了起來,我沖了上去。
不斷摔的尸體大部分是我們的,很少有鬼子的身影,他們被我們壓了下去,他們邊打邊撤。
我能聽到王翦大聲的尖嘯“佛啊,祖啊,上帝阿門,統(tǒng)統(tǒng)護我左右。沖沖沖?!?p> 我看著鬼子的尸體,又看了隱藏在霧靄中的鬼子“騙我?!?p> 喬志廣刺死一個鬼子問我:“啷個耍你?”
“王八犢子,王八犢子連長。”我沖著他大吼。
他顧不上我,他搏殺完一個鬼子之后,將往上沖的我們攔下。
“排槍,排槍?!?p> 新兵很不理解什么是排槍,我們?nèi)嗳死鲆粦?zhàn)時拿破侖的戰(zhàn)線,紛紛舉槍射擊。
稀疏的排槍過后,我們聽到偶爾的慘叫聲,那是來自幾個倒霉的鬼子。
“回防!回防!”
我們磕磕絆絆的回到戰(zhàn)壕,所有人都不敢在睡,生怕一閉眼就永遠閉上。
傷兵在地上不斷的哀嚎,沒腿沒胳膊的在滿地的打滾。
新兵大部分在嘔吐,老兵在給輕傷者包扎。
重傷者祈求著看著我們,我們無能為力。孫大有試圖給一個洞穿胸部的傷員止血,那位喘息兩聲便沒有了氣息。
我們很狼狽,狼狽的我們認清一個事實,那就是在大霧天我們的崗哨并沒有給我們足夠的示警,其實也不怪他,任誰也不知道本該晴朗的天早上會起大霧,拋出天氣原因,我們依然不怪他,誰還沒有打盹的時候。
“自欺欺人!讓瞎子打了。睜眼的讓瞎子打了,上哪說理去啊。小石頭,要不咱們?nèi)フ胰毡救嗽u評理去?!彼迒手剂诉^來。
我轉(zhuǎn)身想跑,再一次被抱住大腿的我跑不了了。
“連長,有話好好說。你這是怎么了?”我假裝關(guān)切的問道,我試圖扒開他掐著我肉的手。
“讓瞎子撓了。你說怎么辦吧。??!”
我裝作不知道“啥瞎子,熊瞎子?!?p> 他賤兮兮的沖著我笑。于是我感覺他手開始用力,我張大嘴準備慘叫。他又放開了手,但手并沒有離開。
我厭惡這張臉,昨天他批的體無完膚,我千夫所指,今天他到跟沒事人一樣。
他讓我認清一個事實,千萬不要拿別人的錯誤來折磨自己,你還在耿耿于懷時,他已經(jīng)忘了。
于是我笑了。接著我嗷的一嗓子,嚇到了身邊嘔吐的戰(zhàn)友。他們紛紛看向我。我疼痛中還在想,原來我是個醫(yī)生,我的一嗓子能治愈他們的嘔吐。
我越是痛苦他越是快樂“是誰剛才喊王八犢子連長來著,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我騙你什么啦?你說,你說,你給我說啊?!?p> 我?guī)缀醪荒芎粑覐堉熳屗攀帧?p> 他終于松開了我,然后輕撫了下頭發(fā)。他解氣般的看著我,看著我們。
“一群垃圾?!彼ο略捵吡?,誰知道他要干什么去。
我不管他,我管我的腿,我腿上的肉。
我甚至不用脫褲子看,那一定青的如同凍梨,青紫的外表夾雜著黃白。
我很不明白他滿腔的怒火為什么要向我一個人撒。他們,看熱鬧的他們,哪個不是他口中的垃圾。為什么偏偏受傷的是我。
我靠著背斜面滑著坐在地上。我揉著我的腿。
崔靜波走到我跟前坐下,他將胳膊搭在我肩膀上?!靶值埽瑳]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我強笑?!斑@個酸爽。”
“兄弟,聽哥一句勸,凡事都要忍讓,他畢竟是連長,好歹是咱們長官,該過去就要過去,不要跟他一般見識?!?p> 面對崔老兄的語重心長,我還真看不出來他對我有幾分關(guān)心。
“是呢,退一步海闊天空?!眳堑雷诱f道。
我撇嘴。“我跟他見識,呵呵,老兄你高看我了。我還真就不跟他見識?!?p> “對了,這就對了,聽人勸吃飽飯。哥哥不會害你,你記住哥哥的話。哥哥忙,哥哥走了。”于是他在田虎的攙扶下站了起來,背著雙手邁著四方步走了。
我真想給他一下。他掐我的時候怎么沒見你上來攔著呢。
盧志廣走過來,從兜里掏出煙,在鼻子底嗅了嗅,一臉滿足的表情“來一根撒?!?p> 他知道我不抽煙,可還是要給我。
“耍嘛。”他示意我。
就在我準備接過去的時候,一只手快如閃電,于是那只煙就到了崔靜波的嘴里,然后他掏出我給的火柴,擦著了火,示意盧志廣點上。
盧志廣只好重新拿出一支,吧嗒吧嗒兩口冒煙了后,崔靜波給自己也點著了。
深深的吸了一口的崔靜波拍拍他的肩膀“謝了兄弟?;⒆幼吡恕!?p> 盧志廣只好吐出眼圈后,又吐了口痰“什么東西?!比缓笥譀_著我說:“好點了沒?!?p> 我點點頭。
他站起來關(guān)切的跟我說:“石頭,以后有事跟我說撒,兄弟伙幫你?!?p> 我擺擺手,再見吧。都是不靠譜的東西。
真關(guān)切我的是諸如候世玉,他不會問你怎么樣,好點了沒。我?guī)湍阒惖?。他總是在你身后默默的做著對你好的事情。諸如現(xiàn)在,他開始在地上畫出一個長臉怪物,然后拿著樹枝不斷的對著那個怪物狠戳。附帶著的是“我整死你”。還有諸如孫大有之流,他也同樣不問,但關(guān)切全部寫在臉上。
于是我看了眼武洪江,他整理衣衫,略顯尷尬的走開。他對誰也不關(guān)心,因為誰也跟他沒有關(guān)系。
迷霧中出現(xiàn)一個圓圓的東西,那是我們常說的太陽。
在迷霧中你能清晰的看清的形狀,真的很圓,并且不刺眼。
霧靄也漸漸散去,被陽光蒸發(fā),它迷一樣的來,又迷一樣的走去。
原來的世界變成了原來的樣子。
青山還是青山,綠樹還是綠樹,青草依舊是青草。
我站起來越過戰(zhàn)壕,終于我看清了陣前的一切。
尸體從我的腳下延伸到山腳,有我們的有鬼子的,我們的在山頂,鬼子的在山腳。中間的是我們與鬼子交織在一起的尸體。
比這更大的場面我也見過,從你腳下一直延伸到天跡線,鋪滿整整一層,然后上面還在漂浮一些。
今日的比較稀薄,但也不是他口中說的一小撮。
光躺地上的就有一個小隊了。
我們現(xiàn)在才知道我們的收獲。無形中又干掉了一個鬼子小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