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際上孫武的軍事才能已經(jīng)超過了同時期的任何一人,也包括王詡,而且王詡還是一個擁有未來知識的穿越者。換句話說,于兵法而言,對孫武他已經(jīng)沒有什么可教的了。
正當他暗暗考慮是不是該催促孫武下山時,專諸卻最先來辭行了。
專諸肩上扛著一個大包裹,高大的身軀跪拜于王詡身前,象個聽話的大男孩似的:“老師,我打算回吳國了,今日辭行。那個……我娘漸漸老了,我打算早點回去侍奉她……”
王詡沒有吃驚,屈指算來,也是專諸該下山的時候了。
說實話,畢竟一起生活了這么久,專諸給他帶來了那么多的歡樂和溫情,真正到了這一天,他心中反而有些傷感和留戀。
但王詡知道這一天早晚會來臨,擋也擋不住。
默然了一會兒,王詡撫摸了一下他寬大的額頭,贊許地點頭道:“孟子有云,事孰為大?事親為大。你做得對,為師就不留你了。”
這句話的意思是,什么事最大?侍奉親人最大。
孟子生活在戰(zhàn)國時期,專諸肯定沒有聽到這句名言,但大致意思是聽懂了。
“多謝老師成全?!彼_心地笑道,轉(zhuǎn)而面色一變換作了期期艾艾的神色,“老師,那日我一時出于不憤殺了縣尉之子,你不會怪我吧?”
被孫武用計營救回來后,專諸一直也沒有和王詡交流此事,只是經(jīng)常一個人悶在屋里,人也變得少言寡語起來。
專諸為人生性豪邁,喜形于色,全無機心,從表情上就能判斷出這件事他一直糾結(jié)于心。他出于正義除霸安良,但也給云夢谷添了麻煩,久之在他心中逐漸形成了一個心結(jié),情緒有些落寞。
王詡正想找機會開導(dǎo)開導(dǎo)他,沒想到專諸辭行時提到了這個話題,正是一個解開心結(jié)的好機會。
“怎么會?你雖然不是我弟子中最突出的一個,卻是我最喜歡的幾個弟子之一?!蓖踉偟缆砸怀烈鞯?,“你知道為師喜歡你哪一點嗎?”
與老師一起生活了這么久,王詡從來不茍言笑,也沒有象今天這樣面對面地稱贊過他,他心中以為,自己在師父心中占據(jù)的份量極輕。
此時,師父這么高的評價出乎他的意料之外,也讓他感覺很自豪。
下意識地腰板一挺,專諸搔著頭皮冥思苦想起來,可是想了半天也沒有答案,便不好意思地道:“我不知道,師父您說。”
“匹夫一怒,血濺五步!”王詡凜然道。
“老師,我不太懂?!睂VT微微一愣,窘迫地道。
懵懂的表情讓王詡喝下的一口水差點兒噴出來,心中暗道專諸啊,說你什么好呢?你要么成天練劍,要么就是泡在田里,要么飼養(yǎng)牲畜,忙里忙外的卻不注意看書,一看就犯困,導(dǎo)致這文化底子和理解力也太薄弱了吧……
看來文縐縐的詞對專諸來說太困難了,王詡想了想斟酌著用詞道:“因為你擁有一顆俠義之心?!?p> 這次專諸聽懂了,他興奮起來,握緊拳頭揮了揮道:“放心吧師父,有你這句話,以后再遇到這種事我還是會做的?!?p> 毫無疑問,王詡與他的心理交流作用明顯,讓他重拾了信心。
“老師,我走了……”見沒什么可說的了,專諸起身深施一禮后打算出屋。
王詡道:“專諸,臨走前你不算一卦?”
“我也沒有多少遠大的理想,不算了?!睂VT搖頭道,“我想好了,回到吳國后就安安分分地做個屠夫,娶妻生子,伺候我娘頤養(yǎng)天年就行了?!?p> 離山之前,每個弟子都會主動卜問前途吉兇的,專諸算是第一個拒絕知曉未來的人,看來他是鐵了心過平淡的生活。
王詡不禁搖頭嘆息,專諸啊,你恐怕身不由己。
“有一句話我要囑咐你,注意貌相特殊的人,可與之結(jié)交。”王詡最后又囑咐了一句。
“知道了,老師,我會謹記的?!睂VT地鄭重點頭,然后轉(zhuǎn)身出屋。
孫武、要離、申包胥等人提前獲知消息,早已守候在屋外。
鐵漢柔情在此刻一展無遺,眼圈兒發(fā)紅的專諸與大家一一擁抱灑淚而別。
看著專諸踏上山路,一步一回頭下山離去的背影,王詡心里不是個滋味。
王詡最近閑來研讀《詩經(jīng)》,那首《邶風》恐怕最契合此時的心境了:“燕燕于飛,差池其羽。之子于歸,遠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
燕燕于飛,頡之頏之。之子于歸,遠于將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p> 一時間哀婉的情緒如泣如訴,縈繞心頭,揮之不去。
回到屋內(nèi),王詡呆呆地出神了一會兒,心中一動忽然想起了一事。
他急忙取出魚腸劍奔出屋外,見歐冶子還在眺望專諸離去的方向黯然神傷。
“歐冶子,快追上專諸,將魚腸劍交給他。”王詡將歐冶子招呼過來道。
歐冶子也沒多問,接過劍騎上一匹快馬追了出去。專諸離去不久,只有一條路出谷,王詡倒不擔心,歐冶子一定會追上。
那口魚腸劍,將來專諸會用到的。
只是他心中又是五味雜陳,這樣做固然讓他青史留名,但反過來講是不是也親手將他送上了斷頭臺?
但不客氣地講,“我的人生我做主”實際上僅僅是一杯不切實際的心靈雞湯而已。殘酷的現(xiàn)實讓人背負上沉重的思想枷鎖,不論你愿不愿意還是有違初衷,有些路你注定要走……
……
其后一年,云夢谷突然一下子變得冷清起來。
這段時間,范蠡仍在谷中學習。他也是歷史上有名的全才,如同孫武那樣打算通曉各種學問,尤其熱衷于道學和雜學。
除了他和十幾名會成為歷史小人物的弟子之外,專諸、要離、歐冶子、鐘離泉、申包胥等人相繼離開了云夢谷。其中專諸回了吳國的吳趨,按照他的想法干起了屠戶,娶妻生子,他還是一個大孝子,將母親接過來一起居住。
要離同樣回到吳國,干起了老本行做了一名安分守己的漁夫。
申包胥返鄉(xiāng)楚國,不久因?qū)W識驚人被楚昭王拜為大夫,歐冶子和鐘離泉則去了越國重操舊業(yè)做起了鐵匠,也繼續(xù)研究鑄劍。
不久,歐冶子鑄造的龍淵、泰阿、工布三口著名的鐵劍相繼問世,后期又用赤堇山之錫和若耶溪之銅煉制出了湛盧、純鈞、勝邪、巨闕等四口青銅劍。其中純鈞被后世稱為尊貴無雙之劍,龍淵為誠信高潔之劍,泰阿為威道之劍,湛盧為仁道之劍,加上勇絕之劍的魚腸劍皆名列中國十大名劍之列。
當這些弟子相繼離開后,也就是這一年年末,孫武也來辭行了。
“哦,你也要走了?”
見慣了弟子們一一離去,王詡此刻的心情已經(jīng)平淡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