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朝,九朝,青鸞公主已經(jīng)出發(fā)了,你還在磨蹭什么???”
向遠(yuǎn)道身著青藍(lán)氅衣,入了丞相府就飛奔進(jìn)了府內(nèi)偏院的萬卷閣,一路上女婢侍從看著動若瘋兔的他皆是搖頭嘆氣。
向家作為皇上的親衛(wèi)軍云麾使督尉,竟是一點兒禮教都沒有,生的兒子是一個比一個猴。
向遠(yuǎn)道一路飛竄,驚的林中老丞相養(yǎng)的鳥兒亂撲騰著翅膀尖聲鳴叫,看守的老倌兒急得趕緊穩(wěn)住了金絲籠,心中暗暗罵著他小潑猴。
萬卷閣里,宋九朝認(rèn)認(rèn)真真換了七八套各式衣裳,終于在向有道高昂急促的催促聲中緩緩從閣內(nèi)走了出來。
他身著一身華光白衣,頭戴碧藍(lán)玉冠,眉目如畫高鼻俊挺皓齒紅唇,俊的不像個樣子。
向有道看見宋九朝那緩慢走來的樣子,急上前拉著他就往外院跑去。
“初陽未升,你怎么就這么急躁!”宋九朝穩(wěn)住一臉急促的向遠(yuǎn)道,語氣溫緩,聲音低雅。
向有道哪還有心思聽他說話,急得直拉宋九朝往外走。
“胡蠻子都已經(jīng)去圍獵場等著了,你怎么還溫吞著,輕騎射第一名是能參加駙馬殿選的,那胡蠻子可是早就垂涎青鸞殿下的美色了?!?p> 聽到胡蠻子胡賜的名字,宋九朝那十年如一日無欲無求的老和尚神情終于變了,連帶著眼神都晦暗了幾分。
胡氏宗族是太后的本家,胡賜的爹胡魁是大名鼎鼎的戍邊將軍,母親更是太后唯一的女兒舒云長公主,自是權(quán)大勢重財大氣粗。
而那被太后戲稱胡蠻子的胡賜,更是因著從小在軍營里長大又有眾多靠山,性情教養(yǎng)的大膽又放浪。
自從他回京都在太后那看到了青鸞后,便似是打了雞血一樣,回家就求他父親找皇上求親不說,更是把對青鸞的熱烈追求散布的人盡皆知,鬧的如今連說書的都拿此事當(dāng)腳本寫故事。
那些故事被編撰的各式各樣五花八門,有些甚至是連她們倆幽會過幾次,在哪幽會都一條一條列了出來,繪聲繪色有鼻子有眼就像真的似的,鬧得京都城里沸沸揚揚,甚是壞人名節(jié)。
宋九朝他雖是丞相之子,但宋老丞相向來直言快語又不愛結(jié)交權(quán)貴,即使今年他中了榜眼,也就得人尊稱一句九朝君,但比起手握重兵的胡家,實實在在的是不夠看。
宋九朝想起這幾月青鸞突然的冷淡,心中沒來由的一陣窩火。
向有道見他發(fā)愣,還想催促幾句,話還沒出口,只見宋九朝一把撒開他又折了回去。
氣的向有道恨不得沖上去將宋九朝直接扛去圍獵場。
他剛要動身前去,便看見宋九道手握一張破舊長弓又走了出來,一臉的幽寒冷漠,直直掠過他就沖了出去。
向有道一瞬愣神,緩緩回頭無力的看著那背著破弓已經(jīng)走遠(yuǎn)的宋九朝,心下涼了半截。
他匆匆追了出去。
“九朝,我的九朝大哥,胡蠻子可是帶了飛云弓,你……你好歹也帶一柄半月弓啊……?!?p> 宋九朝聞言腳下一頓,回過頭淡淡瞥了他一眼,見向遠(yuǎn)道老老實實閉了嘴,出了府門便縱身上了馬,準(zhǔn)備出動。
“九朝兄……。”向有道看宋九朝要走,忍不住還想要開口勸說,只見大門口飛塵蕭蕭,哪還看得見宋九朝的蹤影。
宋九朝上馬后一路飛馳,終于……,在入圍獵場的半道上追上了青鸞公主的車攆。
他緩緩的慢下了身下白馬的腳步,眼睛一直盯著那馬車后窗薄紗里的一抹紅影,眼神里帶著不一樣溫柔的光。
“公主公主,是九朝君,他在咱們馬車后面?!币宦飞咸酵男△旒拥牡吐曇唤?。
靠著軟墊假寐的青鸞瞬間睜開了又大又亮的眼睛,急撩開車窗布簾,小心翼翼的偷偷朝后面看去。
宋九朝看見青鸞一張粉白精致的小臉兒露了出來,眸光輕輕一閃,微微勾起一抹動人的淡笑,襯著他一身孑然風(fēng)姿,顯得如優(yōu)曇花一般撥俗出塵清雅無遺。
青鸞看著那讓人晃眼的笑容,心中如瀑雨傾瀉般急亂,她忙落下了窗簾,似灌了蜜一樣的甜甜笑著。
一身紅衣似火,襯的她那白皙如玉一樣的臉頰上如染了晚霞一般的緋紅,配上她嘴角掩都掩不住的笑意,當(dāng)真是溫柔嬌美無兩。
“殿下,小黛早就說了,九朝君他一定會來的,就算那胡蠻子再霸道兇惡,他為了殿下也是不會退讓的?!?p> 小黛一臉的自信和驕傲,前日她在棲鳳宮可是花了大價錢打了賭的,這次她可要贏得盆滿缽滿了。
聽到胡蠻子三個字,青鸞的笑容突然戛然而止,臉上頓時烏云密布。
皇太后不止一次故意在她面前提過她那外孫胡賜有多優(yōu)秀。若不是因為長明公主未及十八不得出嫁,皇太后怕是早就想為她做主拍定了這樁婚事了。
她本是盼著宋九朝能來爭一爭的。
可是……可是她一想到那胡蠻子三代都是出生軍營,而且還上過戰(zhàn)場,她又覺得希望渺茫,不由更加的萎靡了。
“來了怕也是平增心傷?!?p> 青鸞的聲音清脆悅耳,卻帶著幾分消沉。
宋九朝向來攻于謀略,甚少動拳腳,她實在有些擔(dān)憂。
小黛看到剛剛還笑逐顏開的公主殿下神色變得憂郁,擔(dān)心的上前拉緊了青鸞的手。
“殿下?!彼p聲喚道,“皇后娘娘是不會讓你嫁到胡家的,九朝君的母親是皇后娘娘的救命恩人,只要他開口……。”
“算了……別提這事兒了,宋家向是清貴,他要是被殿選成駙馬還好說,若是讓九朝君攜恩求報以此理由開口,那意義便不一樣了,別人都會以為他是有意投靠皇兄,宋老是不會讓他為了求娶我而卷入朝堂內(nèi)爭的?!?p> 青鸞說完不由苦笑,“倒是我……真不該再做這白日夢。”
作為長明最尊貴的公主殿下,享受萬千風(fēng)華嬌奢的同時,一樣背負(fù)著萬千重?fù)?dān)責(zé)任,天家兒女的命運從來都是與國運天下連在一起的,這是母后從小就告訴她的。
“七聽,將馬車停一停。”青鸞敲了敲木窗,車攆緩緩?fù)A讼聛怼?p> 宋九朝看著不遠(yuǎn)處停下的馬車,眼神微凝,手上一僵,身下的馬卻不能停下。
高頭白馬和丹紅雙軒車攆擦肩而過,他微微側(cè)目,車窗的布簾直直垂著,上面的彩鳳圖騰華貴異常,阻隔了他想窺探的眼神。
他回過頭眉頭忍不住一皺,眼里流轉(zhuǎn)著幾分失落,卻不得不迅速抬手揚鞭,將那一排暗紅遠(yuǎn)遠(yuǎn)甩在了身后。
青鸞聽到馬蹄聲遠(yuǎn),伸手想再去撩車簾,又忍了下來。
“七聽,走吧!”她冷倦道。
七聽做了個手勢,馬車又緩緩而動,向著遠(yuǎn)處的山岱游蕩而去。
向有道一路快馬加鞭,好不容易趕上公主的車攆,卻左右前后都沒看見宋九朝的身影,不由下馬跟在轎攆旁見禮詢問。
“青鸞殿下,你可曾見過九朝兄。”向有道平時雖猴,在人多的場合卻也還算有禮,他低聲緩緩不疾不徐,看著也穩(wěn)重很多。
青鸞聞言示意小黛撩開車簾。
“剛剛有一匹白馬上前,也不知是不是宋公子。”青鸞端坐著鳳儀凌凌,竟有幾分像紅鳳公主,看的向有道不由一愣。
“向公子今日怎么一人,向大公子和二公子怎么沒來呢?”小黛一臉疑惑的問道。
向有道這才反應(yīng)過來,細(xì)細(xì)看了青鸞一眼,看清她眼下沒有朱砂痣,才確定眼前的確確實實不是紅鳳。
他也是瘋魔了,紅鳳才受了軍令去狂風(fēng)谷救人,如今怕是已經(jīng)在萬里之外,怎么可能立馬回到京都。
他搖了搖頭,讓自己清醒了一些。
“我家兩位哥哥前幾日受傷了,這次便只有我來了。”向有道微微一笑,邊走邊回話。
青鸞聽著卻覺得不對勁。
向家以武學(xué)立本,作為隸屬于皇上的云麾使督尉,向家子弟的武學(xué)造詣更是萬中無一,門下三位公子都是出了名的驍勇善戰(zhàn),怎么會被人傷著呢!
青鸞心想著不對勁便開口問道。
“我們京都何時出了這般人物,竟能傷得了向家?guī)孜还???p> 向有道聞言不禁臉下一黑,卻還是努力笑著回道。
“不過是前幾日哥哥們與胡家二公子切磋比武被錯傷,算不得什么大事,公主自然不會知道。”
青鸞聞言明亮的瞳子一緊,下意識捏緊了手。
在長明國無戰(zhàn)亂的年代,輕騎射便是武官唯一得軍功的機會,向家三位公子只有個小將軍的名頭還未有軍功,怎么可能因為一點小傷就錯失這三年一次的機會。
她估計向有道應(yīng)是說了謊,這傷也決計不會是小傷。
只是她還是沒想到,這胡蠻子竟如此放肆,連父皇的親衛(wèi)官子弟都敢打傷,這些日子她卻竟是一點兒他受罰的風(fēng)聲都沒聽到,想來定是皇太后給壓下來了。
“公主殿下,微臣還要去尋九朝兄,先告辭了?!毕蛴械老騺砗媚樏?,為了不再細(xì)說自家哥哥是怎么被胡蠻子打傷的事情,便急著想告退。
他說完便準(zhǔn)備飛身上馬,突然一雙細(xì)白的手拉住了他的衣袖,讓他腳下一頓。
青鸞拉緊向有道的衣袖一臉的緊張,那胡蠻子連父皇的部下都敢傷,九朝怕是會有大麻煩,她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了。
“凌山,你等會兒想辦法將昭雪帶走,胡蠻子這次帶了不少胡家士族子弟?!鼻帑[慎重的低聲說完,向有道還有幾分愣神。
青鸞見他竟傻楞著,眉頭一皺又道,“你聽到?jīng)]?”
從公主十三歲生辰起,向遠(yuǎn)道很久沒有聽過她叫他們倆的字號了,一時有些驚訝。
“凌山……。”青鸞焦急的不由底喝一聲。
向遠(yuǎn)道一下回神,他們從小一起長大,怎么會不懂青鸞的意思,他緊緊點了點頭,飛身上馬朝著前路奔馳遠(yuǎn)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