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小福娃（5）

　　蘇暖他爹出去溜了一圈兒，估摸著蘇老太消氣兒了，就慢吞吞回來了。

　　隔壁村長家的臭蛋跟著村長去公社小學(xué)領(lǐng)成績單，順帶也領(lǐng)了錘子的。

　　臭蛋和錘子是一個班兒的，臭蛋成績好，老師讓他當了學(xué)習(xí)委員，除了要收作業(yè)，還要輔導(dǎo)輔導(dǎo)成績差的，給班級拉后腿的同學(xué)。

　　這年頭沒了高考，小家伙們上學(xué)就跟玩兒似的，不少人小學(xué)剛畢業(yè)就回家跟著爸媽干活掙工分了。臭蛋和錘子的班主任馬老師可不這么想，她和蘇暖她媽是同一批知青，那是妥妥的知識分子。馬老師覺得，國家要發(fā)展，高考就不能斷。換句話說，高考遲早得恢復(fù)。

　　總而言之，在馬老師的班兒里，不準有差生。

　　所以，只要一上學(xué)，錘子就會被折騰地夠嗆。老師和臭蛋輪番上陣輔導(dǎo)，一個累了換另一個，硬是沒讓這個拉后腿的笨學(xué)生成績有一點兒氣色。

　　錘子看到臭蛋就煩的不得了，推搡著讓他趕緊走。

　　臭蛋她媽懷孕了，臭蛋得幫他媽干家務(wù)，再說他也不稀罕待在錘子家，錘子笨死了，笨死了，比家里只會吃吃吃的小豬仔還笨。一加一的數(shù)學(xué)題，九歲了還得想半天才反應(yīng)過來。

　　蘇老太在灶屋里忙活，看到臭蛋拿著個成績條子給錘子，在圍裙上搓搓手，把水搓干凈，湊過去：“錘子，給奶看看你考了多少分兒?！?p>　　錘子還記得上午他奶干的蠢事兒，半理不理，再說他不看條子都知道自己考的不好，反正他奶不識字兒，張口糊弄道：“奶，我語文考了八十分，數(shù)學(xué)考了七十分。”

　　蘇老太一聽，好家伙，這成績進步大啊，去年兩個零雞蛋呢！馬老師真厲害，過年分了豬肉得去給人家送送禮。

　　一陣妖風刮過來，錘子手里的條子飛到了蘇暖腳邊兒，她撿起來，也不知道是什么，照著念：“錘子的成績，語文零分，數(shù)學(xué)一分?！?p>　　灶屋里頭的錘子心里一慌，看看沒反應(yīng)過來的蘇老太，沖出去，掐腰跳出來：“狗屎，你咋瞎說話呢！”怒氣沖沖。

　　聽到蘇暖聲音的蘇老太臉色一黑，想著錘子咋能騙他奶呢。后來又聽孫子跟蘇暖吵起來，頭腦一熱跟孫子站在了同一陣線。

　　無論孫子做沒做錯，都是孫女的錯！就是這個理!

　　“你說誰是狗屎呢！成績條子上寫的明明白白，一個零雞蛋，一個光棍兒，我咋就瞎說了！”小丫頭氣呼呼兩腳踩在小板凳兒上，好歹身高上沒落了她哥的下風。

　　錘子懶得跟蘇暖爭辯，反正他奶最喜歡他和狗蛋了，一轉(zhuǎn)身對著蘇老太：“奶，狗屎沒上過學(xué)，不識字兒，你別聽她的！”

　　蘇老太一見氣勢洶洶的蘇暖就腦瓜兒疼，拽著孫子往里走:“對，狗屎沒上過學(xué)，奶奶才不信狗屎說了啥。走，跟奶奶進灶屋，奶奶給你煮白雞蛋吃。”

　　對面的一老一小，一人一句狗屎，喊的那叫一個熟練。

　　都欺負我年紀小！

　　蘇暖嘴巴一撇，跳下板凳，徑直跑到東屋里，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聲聲泣血，那架勢，不知道的還以為蘇家虐待小孩兒:“媽，哇哇哇，媽媽，哇哇哇。”

　　許慧趕緊地抱起蘇暖，邊哄邊問發(fā)生了什么，她家丫頭不就在院子里玩兒嘛，怎么突然就哭了：“暖暖，不哭不哭，怎么了?！?p>　　“媽，哇哇哇，我不是賠錢貨，我不是狗屎，哇哇哇?！碧K暖把頭埋在她媽懷里，眼淚嘩啦啦的使勁兒流。

　　到底是個文化人，許慧嘴皮子動了動，旁人都不知道她在干啥，蘇暖卻知道。

　　她媽講究，這會兒在無聲地罵她奶呢，動嘴不發(fā)聲兒，高級罵！

　　蘇暖抽抽噎噎告訴她媽發(fā)生了什么，眼瞅著他媽臉色一點點的黑下去，心里樂成一朵花兒。

　　當然，許慧也不可能偏信她閨女，問道：“暖暖，條子在哪兒？”

　　“吶?！碧K暖從胖乎乎的小手里掏出條子，許慧一看，沒啥問題，就是錘子在說謊。

　　婆婆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分青紅皂白就指責她閨女。

　　許慧顛顛圓潤潤的蘇暖表示安慰，蘇暖眨巴著含淚的小眼睛：“媽媽，我真的是狗屎嗎？”

　　“不是不是，你是我的暖暖，貼心大寶貝。”許慧趕緊否認，安慰蘇暖。

　　狗屎狗屎，婆婆就喜歡和她作對！

　　蘇暖剛出生一個月，許慧做完了月子，巴巴地去問婆婆，讓她給蘇暖起個好名字。

　　她坐月子那會兒，滿天鵝毛大雪，蘇老太屋子里卻溫暖如春，她是管家的，柴火什么的隨便用，可憐幾個弟兄家的柴火用得緊緊巴巴，屁話都不敢說一句。

　　被窩冷得像鐵塊，許慧自己倒還行，忍得住，可她就怕凍壞了她剛生的小丫頭啊。

　　許慧深一腳淺一腳跑去婆婆屋里取暖，蘇老太二話沒說，一盆兒冷水倒出來，只差沒破口大罵：“沒見我屋里頭已經(jīng)有錘子和狗蛋了？再加一個我老婆子還活不活？個賠錢貨，凍死最好，用得著我的大黑炭嗎?！?p>　　許慧吸吸鼻子，抱著將將兩個巴掌大的蘇暖差點沒哭出來。

　　后來出了月子，天氣總算沒那么冷了。想起閨女還沒名字，許慧眼巴巴抱著小丫頭去求長輩給起個好名字。

　　彼時，蘇老太懷里兜著小孫子，手上牽著大孫子，千哄萬哄，見了礙眼的丫頭片子，冷不丁吐出兩個字兒：“狗屎?！?p>　　蘇老太瞧見了許慧僵掉的臉色，不滿道：“咋地？不滿意?。坎粷M意也得叫這名！”

　　去你個狗屎，許慧啥話也沒說，抱著蘇暖連招呼都沒打，回了自己屋。

　　一個姑娘家家，叫狗屎？村里頭的丫頭們，不是叫花兒，就是叫梅啊，蘭啊的，偏蘇老太，把她孫女往死里作踐！

　　許慧不依，跟蘇慶國鬧騰了好幾日，自己做主給閨女起了個名。

　　蘇老太煩的不行，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馬馬虎虎就過去了。

　　沒想到都三年了，蘇老太居然開始掐著這件事兒不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