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元老夫人派人來說身子不舒服,讓華氏主持大局,代為招待。
眾人習以為常,都不說什么,一道聚在了華氏的華風苑。
元書意晚些到的,一進屋,熱鬧的嬉笑撲面而來。
“長姐回來了——”
不知是誰嚷嚷了這么一聲,屋里黑壓壓的一片人都朝她看了過來。
“大家好啊,”元書意負手看了一圈,頗有些巡視江山的味道,目光落在華氏的臉上,二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二嬸嬸這兒好熱鬧啊?!?p> “可不是,這群孩子一來,我這華風苑就成了猴子窩了,”華氏笑著指引她過來,“聽說你病了一場不大記得事,過來再認認你這些兄弟姐妹。”
那把黃銅鑰匙的事似乎沒讓華氏有任何在意的,仿佛送出的就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東西。
元書意也跟著裝糊涂:“那就有勞二嬸嬸了?!?p> 華氏一招手,坐在兩側(cè)一溜的少爺小姐一個個依序起身給元書意行禮。
“長姐,我是你二弟,元蘇麒?!庇駱渑R風,儀表堂堂。
“長姐,我是你三妹,元蘇姝?!陛p紗覆面,聲色婉轉(zhuǎn),瞧不見容貌卻很是大方得體。
“我是四弟,元蘇麟?!鄙袂榈?,性子薄涼,沒把元書意放在眼里。
最后一個小丫頭皺著一張臉,愛理不理:“我是元蘇檸?!?p> “怎么不見五妹妹?”元書意留意著,沒見著那個傳聞里體弱多病卻深得元洛笙喜愛的五小姐。
“你五妹妹身子骨向來弱了些,今日又犯病了,改日你再見見,你們幾個打小就沒玩在一起,如今有機會了多一道玩玩,可別生疏了,”華氏笑著起了身,“我去飯廳看看布置得怎樣了,讓你們這些小輩單獨聚聚。”
“母親,我也要去!”元蘇檸一下就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撲到華氏懷里。
“你長姐難得回來,不在這兒陪著像什么話?”華氏將元蘇檸從懷里拉了起來。
雖是指責的話語,但華氏說得溫柔,在座的都習慣了這母子倆的相處模式,見怪不怪。
元書意也樂得有人替她轉(zhuǎn)移注意力,悄悄的往后退了兩步。
可有人就一直注意著她。
“她有什么好陪的?一個不得寵的廢物!”元蘇檸恨恨的眼神一下就朝元書意看了過來。
這話一出來,華氏都驚住了。
元蘇檸今年不過十一二歲,打小就被華氏寵在手心里,自己女兒什么性格她這個做母親的一清二楚,但今日元蘇檸當著眾人的面說出這種話來,萬萬是嚇到了華氏。
“怎么說話的?快向你長姐賠禮!”華氏已經(jīng)有些冷臉,嚴厲的眸光朝在座的幾個小姐掃了一遍。
定是有人教唆了。
她倒要看看,是哪個不要命的,竟然敢將鬼主意打到她的心頭肉上。
“本來就是,她男人連回門都不來,可見她有多討人厭!”元蘇檸才不會賠禮,從小到頭除了爹娘她從未和任何人低過頭道過歉,更別提是這個一回來就惹得全家不得安生的禍害。
“住口!你是元府的小姐,你這么說話還有沒有規(guī)矩了!”華氏已經(jīng)顧不得面子,元蘇檸這樣子已經(jīng)被激怒,依她的性子保不齊要再說出什么不得了的話來,華氏只能忍痛呵斥。
元書意就在一旁笑吟吟的聽著,毫無羞辱之色。
往日華氏只要稍稍說句重話,元蘇檸就立馬收斂,可現(xiàn)在元書意無所謂的態(tài)度讓元蘇檸無論如何都咽不下這口氣,她今日定要讓元書意后悔踏入元家大門:“她就是個禍害!憑什么還讓她回來!咱們元家沒有她這樣的人!若不是她,今日的高家少夫人就是——”
華氏瞳孔一緊,上前一步大吼一聲打斷了元蘇檸的話:“你反了天了——”
華氏從來沒對元蘇檸這般猙獰了面容吼叫過,此刻饒是再任性妄為,元蘇檸都害怕了。
一時間整個屋里都噤若寒蟬,鴉雀無聲。
元書意瞧著也差不多了,往前走了幾步,在那張給她留的椅子上坐了下來:“二嬸嬸,我?guī)Я诵〇|西來,能否讓人抬進來?”
元蘇檸已經(jīng)不敢出聲了,這會兒低垂著頭仿若是在強忍著眼淚,模樣說不出的可憐,華氏的怒氣一下就消散了。
既然元書意給了一個臺階,那她也領情地順著下了:“好。”
元書意朝良夜示意,良夜點點頭,不卑不亢地出了去。
沒一會兒,就帶著兩個高家的小廝抬了一個大紅箱子走了進來,放置在屋子中央。
“打開。”
元書意一聲吩咐,良夜從懷里拿出鑰匙就將紅箱子上的鎖打開了。
蓋子一開,眾人的目光都不自覺地聚集了過去。
只見良夜有序的將里頭的一個個小匣子捧了出來,按照在場眾人的輩分次序一一送到了跟前去。
華氏看著自己眼前的素面匣子,有些意外:“這是……”
“左右都是從元家拿出去的東西,放我那兒也是積灰,不如借花獻佛,禮尚往來了。”元書意瞧著華氏笑道,言語之間意有所指。
話里有話華氏怎么會聽不出來:“有心了?!?p> 元書意輕頷首,也不客氣:“晚輩該做的?!?p> 旁邊的幾人這會兒手邊也都有了一個差不多的匣子,只是華氏沒表態(tài),眾人也都靜靜坐著。
元蘇檸杵在一旁,看看華氏想說話又不敢說,只好絞著手指在那兒,委屈巴巴的。
“母親,六妹妹還小,不懂事也是有的,您說也說了,她回去會好好反省的,這次就饒了她吧?”元蘇姝自然是瞧見了元蘇檸的動作,自己的親妹妹,不管她如何行事,怎樣都是要幫著的。
況且,華氏這時候也很需要她的這一句話。
“坐下吧,”華氏嗔怒地看了一眼元蘇檸,“再這么沒大沒小,就讓你爹收拾你?!?p> 一聽要告到元洛笙那里去,元蘇檸頓時就乖了。
元洛笙要是知道了,她一定會被關到祠堂里住上幾日的,她才不要!
幼年聽說過最令人害怕的就是誰犯錯就關到祠堂里,元蘇檸對元家祠堂已經(jīng)有了深深的不可磨滅的恐懼。
元書意繼續(xù)打著圓場:“作為長姐的一點表示,還望各位弟弟妹妹不嫌棄?!?p> 見元蘇檸已經(jīng)坐了回去,屋里的氣氛登時就好了不少。
也有人讓自己的丫鬟打開了手邊的匣子。
一聲驚喜的聲音,元蘇檸一把就將匣子里的物件拿了出來:“你怎么會有這個!”
眾人都朝元蘇檸手里瞧去。
只見她手里攥著的是一顆碩大的黑珠子,隨著元蘇檸手里的動作,能瞧見黑珠子閃爍著耀眼的光。
“莫不是南海蚌王?”元蘇麒也很是吃驚。
元書意并不否認,僅僅笑道:“興許是吧,六妹妹喜歡就好?!?p> 來處,還能是從哪里來的,自然是從她的嫁妝里來的。
她也很實際,費不著再去精挑細選,直接讓良夜從她的嫁妝里挑了東西來贈與。良夜在元府這么多年,挑個貼合元府眾人喜好的物件,應該不費事。
再說,左右都是元家老夫人給置辦的,她給出去也不心疼。
元蘇檸向來喜歡收集奇珍異寶,本以為元書意拿來的東西入不了她眼,正要嘲弄一番,誰知送她的竟是這么一個寶貝。
要知道南海蚌王萬分難尋,她之前也只是聽說過,想要都不知道哪里去找,今日竟然是從元書意這個禍害手里得了,真是讓她一時喜一時妒了。
華氏自然是知道這南海蚌王是從元老夫人那兒得來的,想前幾日置辦嫁妝的時候,華氏也吃驚于元老夫人的舍得。
南海蚌王能買下京城所有的米鋪,這顆珠子可真算得上是價值連城。
要知道這個老夫人私藏的值錢東西多著呢,沒成想能為了那把鑰匙能這么豁出去。
可老夫人沒想到鑰匙在她這兒吧?
這會兒手里攥著鑰匙,不知要怎么記恨上。
不過這么多年,她也膩了,三把鑰匙她只有一把,又能有什么用?
那件東西拿到了又如何?
你爭我奪的最終花落誰家還指不定,尤其是元書意突然被找了回來,更讓她察覺,這把鑰匙在自己手里會招惹上數(shù)不清的麻煩。
宮里的勢力不是她能左右的,如今交出來,好處還不少,何樂不為?
打開自己的那個匣子,里頭是一件碧璽佛珠串,罕見的紅褐色,顆顆濃烈。
好東西啊。
此時座下有幾個小主子也已經(jīng)按捺不住好奇,讓丫鬟們都打開了匣子。
見著自己匣子里的物件,都露出了滿眼驚詫的神色。
華氏自然瞧見了。
“下了不少功夫啊,”華氏將那串佛珠拿在手里,捋著上頭的珠粒,看向元書意。
“都是自家人,送也要送貼心了才好,二嬸嬸也是這么認為的吧?”元書意眉眼一眨,打著字謎。
知道她提那把鑰匙,華氏心道還真是個機靈的丫頭,和回來那幾天簡直判若兩人。
“你怎知聽來的就是真的?萬一猜錯了心思惹人不喜,又或者——”華氏將手里的佛珠輕輕的擱到了手邊的桌案上,“真喜歡的偏要說不合心意,你又能如何?”